第四十九章 福祸相依
拍了几下门没人应，贺旬只能粗暴地把门踹开，一进来就看到林江白可怜兮兮地缩在一起，还要他抱，贺旬顿时心都揪起来了，什么都不想管，只想把人牢牢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他，他哥哭起来的时候看着真的特别可怜，像个没人安慰可能就会哭了直到安静死去的孤独小孩，非常需要有人能将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抚哄慰，直到他不再伤心难过，可以安稳睡去。
哭声渐渐变小，没一会儿就停了，低下头，贺旬看见的就是林江白那张哭花了的漂亮脸蛋，左看右看没找到纸，抿抿唇，贺旬擡起自己的校服袖子，轻轻替人把眼泪擦了。
哭着哭着，林江白头一歪就闭眼睡过去，贺旬轻轻叹气，使了些力将林江白架起来，借着巨无霸的灯光，小心避开沙发门框，把林江白放回床上，给人拉好被子。
漂亮的脸上满是泪痕，贺旬叹气，抽过床头柜的纸巾，轻轻擦拭着。
他哥以前好像经历过很黑暗的事情。
将林江白垂在眼睫处的发丝揽走，贺旬刚想出去拿手电筒，睡梦中的人却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住他，小声祈求：“别走……”
抓在食指上的力道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贺旬一下就能挣脱，可他没挣，反而转身，拉着他的手背轻轻拍打着，像小时候做噩梦时奶奶哄他入睡一样轻轻哄林江白，“我不走，我会在这里看着你，你乖乖的。”
林江白笑起来，眉眼却还是闭着的，把人的手拉到脸旁轻蹭，他小声嘟囔：“谢谢你，承宇……”
贺旬皱眉，没听过的名字。
晨光大亮，林江白被阳光刺醒，小声咕哝几句，翻了个身，他又继续睡。
没想到房间的地板也这么舒服，林江白神情放松，手下意识划拉到身下的布料。
嗯？谁在地板上铺了床单？
……
不对！
倏地睁开眼，林江白就看见自己躺在舒服的大床上。
怎么回事？
眼睛盯着紧闭的房门，林江白放空了脑子，半晌，昨夜荒唐的记忆才涌入脑海。
他昨晚，好像看见贺旬进来了，然后，自己好像，好像还抱他了！
脑子里的碎片记忆渐渐清晰，一想到自己昨夜抱着小孩哭了一宿，林江白就羞得没法见人，当哥的对着个小孩流鼻涕眼泪，场面很悲壮了。
自暴自弃安慰自己一会儿，林江白洗漱过后就出了卧室。
整洁的餐桌上放了他最喜欢的豆浆和小笼包，林江白心里涌入一股暖流，走近了，他看到豆浆底下还压着一张字条，是苍劲有力的瘦金体。
哥，我早上要去上课，给你买的早餐，对了，我问了房东阿姨，她说昨晚整栋楼都停电了，总闸的线老化被烧断，他们已经叫人来修，晚上就能有电了，你好好休息。
轻笑出声，林江白越看越难过，也是很久没感受过暖洋洋的关心了，体验感原来这么好。
在家里看看书、吃吃饭、修剪花草，林江白傍晚就跑到酒吧里替林序打工了，昨天回去的早，就今天把时间补上吧。
林江白正在打扫卫生，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说你来干什么？人家好心帮了你，你难道还要找人算账，倒打一耙不成？”
那些人离酒吧门口有点远，林江白只能依稀听见几道男声，反观林序，他已经好奇得脖子都伸老长了。
“这么喜欢听八卦，直接出去不就好了，在这里把脖子抻断了你也听不见什么。”
林序恍然大悟，随后抓了把瓜子，擡腿往前快步走。
林江白摇头，继续干自己的事。
还没走出门口，林序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高大的一团蓝色的东西推到一旁趔趄两下。
什么玩意儿攮他了？
没等他反应，那个大家伙就从他旁边窜过去，径直走到林江白面前。
手臂被人死死拉住，林江白疼得皱了皱眉，转身，他看见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顾，顾承宇？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高大的男人没说话，穿着件皱皱巴巴的蓝色条纹病号服，脑袋上还缠了几圈雪白的纱布，侧脸紧绷，双眼死死盯着他。
原来昨晚真的不是梦，他真的看见林江白了！是他送他去的医院，可为什么他醒来之后没见他像从前一样乖乖守在他床边，等他醒来，而是一声不响地就这么走了，就这么不想见他吗？
手臂的力道就像铁钳一样挣脱不开，顾承宇浑身上下的气息都在绷着收敛着，冰冷的表情看不出一点情绪，林江白不免开始心慌，那是以前俩人相处时，自然而然就会产生的情绪。
“你怕我？”
淡淡的话语是说不出的冰冷。
林江白开不了口，用力挣扎起来。
力都是相互作用的，林江白对顾承宇用了多少，他就还回去多少，顺带还把人往自己身上揽。
“为什么要瞒着我自己跑了？”
站在一旁的林序闻言，耳朵立马竖起来，悄悄靠近几步，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这段有些诡异的对话。
没想到人大老远过来就是问这个，林江白气笑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声道：“跟你有关系吗？顾承宇，你当初不就是想要我搬走，现在我走了，也永远不会再来打扰你，你满意了吗？不满意的话，我还可以再滚远一点呢。”
瞳孔微缩，顾承宇没料到一向温温柔柔的林江白竟敢这么跟他说话，他以前在他面前的时候，都是谨小慎微，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他生气，哪像现在，刻薄又冷漠。
胸中怒气像尖利的匕首一下刺中脆弱的脑子，顾承宇身形不稳，捂着脑袋晃了晃。
林江白见状，手下意识往前伸，随后意识到自己又要犯|贱，便不动声色收回手。
拿着手里的毛巾指指门口，林江白冷漠开口：“这位先生，如果您不是来这里玩儿的话就请出门右拐，别打扰我们老板的生意。”
顾承宇听见了，却没动，捂着脑袋，有些神情痛苦地站在原地。
林序瞧出人有点不对劲，欲上前询问，却被林江白制止。
安医生连忙从酒吧门口气喘吁吁跑进来，双臂箍着顾承宇往门口拖，还笑着冲俩人道歉，“不好意思啊江白，这个人今早醒了之后就抓着我领口问你在哪里，我没办法就告诉他了，没想到他自己找人问路跑到这里来，我拦不住。”
“没事，安医生，你把他带走吧，我不想看见他，对了，我再给您一些钱，麻烦您给他买几件衣服穿，把他的病治好了就让他自己离开。”
从兜里掏出四五百，林江白塞到安医生的外衣口袋里，又从聊天软件上转了一千块给他，这些钱，足够顾承宇病好后自己买票离开了，谁叫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镇，他只认识自己，就当做件好事了。
察觉到林江白想走，顾承宇手肘猛地击中安医生的肚子，趁人吃痛松开他的桎梏时，便一下子冲出去抓住林江白，厉声吼道：“你去哪儿？跟我回去！”
“回去？呵，回去干什么，你他妈都和别人订婚了，要我回去做什么？看你和别人谈情说爱，晚上的时候站在你们床头为你们加油助兴吗？顾承宇，我不是傻|逼，蠢事做一次就够了，我不会再重蹈覆辙，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豆大的泪珠啪嗒一下滴到手背，泪水浸染过的地方像遇到风的火苗唰一下变得热烫无比。
见到林江白脸上的眼泪，顾承宇蓦地僵住了，神情微怔，想要擡手替人擦拭却不敢，指尖犹豫地缩回去。
林江白说的这些话明明是以前自己最为期盼的，林江白死皮赖脸缠着他的那段时光里，他每天都想这个在他面前罗里吧嗦、虚情假意还很坏的人消失。
可等真的见不到他的时候，顾承宇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才发现，原来房子可以这么死寂，卧室没人说话，厨房没有烟火气，没有让人听了就生理性烦躁的声音，早上没有热乎乎的早餐、没有提前准备好的西装领带、浴室里的牙膏也要自己挤、下班很晚的时候也没有专门为他亮起的属于他的路灯，热水澡要自己放、想喝温水也得自己烧……
没人陪他吃饭，也没有那双总是看着他的温柔明亮的眼睛。
周围的朋友都在为林江白的离去高兴，只有顾承宇，身为宴会的主人公却不知道要干什么，被人包围的场景他经历过无数次，可这还是第一次，他像个身无分文的穷人闯进了高奢店一般，茫然又有些慌乱的想要逃跑，想要跑到一个没人能看见他的地方，呆在那里，永远都不出来。
派出去的人一年都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顾承宇的心其实已经死了大半，他知道，那个人可能就是故意躲着他，不想让他找到，顾承宇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都找不到他的准备，却没想到，一次险些要他命的意外，却让他撞见了林江白，是祸，也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