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嫉妒
林江白刚退烧，身体还有些虚弱，本打算陪顾承宇再睡一会儿就醒，没想到硬生生睡到中午。
手臂下意识伸向旁边捞人，只摸到软滑的床单。
林江白猛地睁眼，顾承宇早已不在床上。
滑溜溜的丝绸被褥从肩膀滑落到腰上，揉揉眼睛，林江白撑起身试探喊了句，“承宇？”
没回应。
林江白瞬间急了，哗一下掀开被子，把脚胡乱套进拖鞋，急急忙忙就往外跑。
甫一拉开门，林江白眼前一黑、鼻子一酸，便结结实实撞进顾承宇怀里。
手上的粥水因晃动洒了些在手背上，不烫，但也是热的，顾承宇皱眉看他，“瞎跑什么，回去躺着。”
鼻子被撞得生疼，生理性眼泪泅满眼眶，林江白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委屈道：“刚刚一醒来就不见你，我以为你走了。”
顾承宇不自然撇过头，将手里的粥往前伸了伸，淡淡道：“跟头猪一样睡到这么晚，你当然见不到我，躺回去，该吃饭了。”
林江白惊喜地看着手里放满了各种小料的粥米，小鸡啄米一般努力点头。
承宇以前偶尔也会给他做饭，可过了那一年，他再也没给他做过了。
点头点得用力过猛，林江白脑袋竟开始昏沉，整个人虚浮无比，险些站不住。
“生病就老实躺床上，跟林黛玉一样体弱多病。”
顾承宇一边小声数落林江白，一边换了端粥的手，单手箍着林江白的小腿，让人屁股坐在他手臂上，沉稳地把人抱到床上。
林江白怎么说也有一米八，可在顾承宇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来看，属实有点小鸟依人。
承宇力气好大。
双臂紧紧圈着顾承宇的胳膊，林江白受宠若惊地看着顾承宇流畅俊美的侧脸。
走到床边，顾承宇将粥碗放到床头柜，手环上林江白的腰，要将人放到床上。
可怀里的人两条手臂却紧紧箍着他的脖子，半分松开的迹象都没有，还睁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他。
视线撞到一起，顾承宇幽幽道：“下去。”
林江白摇头。
深呼吸，顾承宇冷淡开口：“再箍着我你就自己吃饭。”
下一秒，脖颈上的手就像被火燎到毛的动物触手般迅速窜回去，林江白老实躺回床上，闭眼张嘴等着他。
有些好笑，顾承宇拿过柜子上的碗，吹了几口，将瓷勺里的莹白粥米送进林江白嘴里。
喉咙的干燥灼痛感消解不少，林江白蹙起的眉头都微微舒展。
“承宇，你吃了吗，没吃的话，咱们一起啊。”
读出了林江白想要和他用一把勺吃一碗粥的意思，顾承宇凉凉看他，“吃过了，老实吃你的。”
“哦。”林江白失望地垂下脑袋。
小小的脑门上还裹着块渗了血的纱布，睫羽微动，顾承宇刚欲开口，电话铃声就响了。
见到垣垣两个字，林江白莫名有些不舒服，侧头看了眼顾承宇，他没经得顾承宇同意，按下接听并放大免提，他倒要看看，这个垣垣是何方神圣。
眉头紧蹙，顾承宇来不及拒绝，谢垣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过来，带着点着急。
“承宇，你在忙吗，可不可以帮帮我？”
林江白愣了愣，转头看向顾承宇，用口型问，“你给他的备注是垣垣？你都没有给我备注。”
那眼神哀怨里饱含凄凉，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咳了咳，顾承宇装作没看见，接了电话。
“我现在不忙，发生什么事了？”
谢垣微微松口气，紧张道：“我刚刚开车在伍峡路的街口不小心撞到人了，看他的架势，应该是经常碰瓷的，我刚好倒霉被他撞上，他要我付三千医药费，钱也没要多少，我就想息事宁人，然后就同意他了，可他只要现金，我又刚好没带在身上，承宇，你能不能带三千块钱过来帮帮我？”
那语气里满是焦急紧张，仿佛把顾承宇当作救命稻草一样。
电话里充斥着喇叭声、争吵声，还有谢垣对碰瓷的人的小声反驳。
顾承宇擡眼看着林江白惨白虚弱的小脸，有些犹豫。
谢垣察觉到了，不安问道：“江白是不是还在生病呢？”
“……嗯。”
“啊，对不起承宇，那你好好照顾他吧，我再打别人的电话，大不了报警，虽然会耽误一些功夫，不过也没什么，那，我挂了。”
说是这么说，可谢垣和顾承宇的通话界面还亮晶晶地挂着。
林江白也擡眼看着顾承宇，眼里意味不明，他想知道，顾承宇会不会为了他，留下来。
除去三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谢垣还是破天荒第一次联系他，让他帮忙，说出的话都是下意识的依赖。
这是以前他和谢垣在大学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
过了足足两分钟，双方都没有要挂断电话或是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谢垣也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那，那我先挂了，承宇再……”
“我等一下过去，你就在那里等我，哪里都不要乱跑。”顾承宇眼睛看着林江白，对电话那头的谢垣嘱咐。
林江白一下子瞪大眼，脸煞白。
“真的吗？”谢垣惊喜，又犹豫问：“那江白怎么办，他病还没好，需要有人照顾。”
“没事，我会让人过来看着他。”
林江白嘴唇蠕动，好几次都要张嘴说话，却在看见顾承宇那张冰冷的脸败下阵来。
说什么呢，他本来就没把他放在第一位，比起他的好朋友，一个满嘴谎话不被对象承认的恋人，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本来就无足轻重。
林江白苦涩笑笑。
谢垣又推脱一番，犟不过顾承宇，便答应下来。
挂掉电话，顾承宇瞧着眼前人憔悴又自嘲的面容，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鬼使神差地，他擡手摸向林江白的脑袋。
啪！
心里烦躁至极，林江白下意识一掌拍开就要搭在他头上的手。
打完他才觉得不对劲，视线和早已惊讶的顾承宇直直撞在一起。
“……你拒绝我？”
顾承宇说的咬牙切齿，林江白心虚地瞥过眼睛，“你，你快去吧，垣垣还在等着你。”
不知是林江白拒绝他的态度还是那句垣垣惹到顾承宇，他温柔恬淡的神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暴躁，他紧紧掐着林江白下巴，恶言恶语，“谁准你这么叫他，你敢拒绝我，林江白，你他妈算哪根葱！”
面前的人好像一瞬间被陌生人替代，挤压在心里的怒气被激出来，林江白不怕死地瞪着顾承宇，一字一句控诉：“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叫他，他也是我林江白的朋友，顾承宇，是你先不守信用，你说好要陪我的，谢垣给你打了一个电话你就火急火燎地要过去，顾承宇，到底谁双标啊！”
没料到林江白会和他顶嘴，顾承宇大声反驳，“他撞到人了，人命关天的事，你觉得是你一个小发烧能比的吗！”
林江白瞬间红了眼眶，他看不清顾承宇的脸，可顾承宇说出的话却无比清晰地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少地传进他耳朵里。
“是！就算我发高烧烧死了也比不过你朋友被碰瓷的纠缠、比不上那虚假的人命！你去吧，最好叫上你的好朋友张游和程旭，他俩关心谢垣的程度也不比你少，你去吧，几个人就在车祸现场那里好好重聚温情！我林江白今天就算是烧死了也不用你管！”
挤压的怨愤通通泄出去，林江白感觉呼吸都变轻了不少，安静的房间里半天没人说话，林江白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闯祸了。
悄悄擡头瞟了眼顾承宇，只见站着的男人一动不动，腮帮子鼓鼓的，眼神狠厉地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发着抖，一副被气极的模样。
顾承宇实在没想到，一向唯他是从，指东不往西，指南不往北的林江白今天会说出这么气人的一番话，他早就在心里憋很久了，早就想和他吵一架了是吧！
顾承宇脸色发青，早已被气得说不出话，林江白一时间都后悔的直想撞墙，他小幅度地拍拍嘴巴，暗骂，怎么连自己都管不住！
不好意思地笑笑，林江白撑起上半身就去拉他的手，小心翼翼，“承宇，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顾承宇报复性地将人的手拍回去，然后一下子将人按回床褥里，冰冷开口：“林江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根本不惜得管你，你要是发高烧烧死了，我最多送你一口好棺材。”
林江白蓦地怔住了，搭在顾承宇小臂上的手无力落进被子里，心脏像是被人捶了好几拳一样难受，林江白偏过头，眼角的泪水滑到枕头上，小声道：“我也希望我早点死，这样就不用活的这么累了。”
顾承宇惊讶，一下子松开钳制住林江白胳膊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江白的眼泪。
刚刚说出去的那番话，纯粹是报复居多，看着林江白伤心欲绝的模样，顾承宇心里生出一丝报复性的快感，可在看见林江白那汹涌不止的眼泪之后，他又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说的太重，毕竟，他现在还是一个病人。
嘴巴张了张，顾承宇想再说点什么，谢垣的电话又和催命符一样打过来了。
不用看林江白这下也知道是谁，将被子蒙住头，他在里面闷闷道：“快走吧，还有人在等你。”
盯着被子上面那小小的凸起的一坨，顾承宇小声嘱咐他，“待会医生会过来给你换药，饭也会一并送来，你不要乱跑。”
林江白闭上眼，没回他。
抿抿唇，顾承宇沉沉看了林江白一眼，拿过外套走了。
“喂，谢垣……”
声音越来越远，林江白苦涩笑笑，一天的梦只兑现了半天，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