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九点锁家门
没听到人回答，小雪轻声叹气，用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语气，沉沉道: “每次我和小蝶玩的时候，乱跑乱跳欣妈妈都会很紧张的跑过来阻止我，我有时候还会感觉身体不舒服，后面来医院，我才知道我生病了，还是个治不好的病，哥哥，我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因为他们不想要不健康的小孩，我有病……”
心口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锤，林江白忍着难受，站起来将小雪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身子都在轻微发颤。
小雪不说话，乖巧地把头贴在林江白胸膛，感受着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却都在照顾着她的哥哥的有力心跳。
吸了口气，林江白摸着小雪的头，轻声细语: “瞎说什么傻话，不会死的，小雪只是生了个小小的病，哥哥给小雪筹钱，做完手术，小雪就能带着小蝶到处跑了，乖啊。”
滚烫泪水已经流了出来，小雪用鼻音问: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哥哥从来不骗人，哥哥明天就去筹钱，不哭了哈。”
“嗯，小雪不哭。”
“真乖。”
给人擦完眼泪，林江白亲亲小女孩的脑门，又继续给人剥葡萄吃。
陪人待了几个小时，见小雪的脸色不那么苍白，林江白才放下心，就要离开。
小雪却一把抓住林江白的手，仰着脑袋看他，“哥哥，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淘淘已经走了，我一个人在这害怕，欣妈妈要好晚才会过来陪我。”
淘淘是和小雪住一间病房的患者，只比小姑娘大两岁，今早病情突然恶化，没有抢救过来，已经被送进停尸间了，他的父母现在还在外面哭的泣不成声。
欣姨还要看着孤儿院那群孩子睡着了才能过来陪她。
瞧着小孩可怜兮兮的样子，林江白心生不忍，一咬牙，同意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给承宇做饭，让小笙带他出去吃吧。
“好，那我在这儿陪你等欣妈妈过来好不好”
小雪笑着点头，“嗯！”
林江白也笑起来，坐回去，拿过旁边的彩绘故事书，问: “要哥哥给你讲故事吗？”
“要！听白雪公主！”
“好，哥哥给你讲，从前，有一个古老的城堡里，住着一位十分美丽的姑娘，叫白雪公主……”
“呃，老板，林先生，刚刚给我发消息了。”
拿着笔的手顿了顿，顾承宇头也不擡，“他给你发消息干什么？”
“嗯……林先生说，晚上让您出去吃，他要很晚才回家。”
隔了几分钟顾承宇才反应过来，笔尖泅出一滩墨痕，他嘲讽道。
“呵，脾气还变大了，他爱上哪上哪。”
顾承宇表面装作不在乎，可心里却已惊涛骇浪。
林江白哪次不是乖乖在家等着他回去，这次竟然为了一个盒饭，就闹这么大的脾气，是想等着他回去哄呵，他才不会干这么幼稚的事。
面上是这么想，可顾承宇的思绪却全被这个不速之客扰乱了。
提起来的笔几次写不下去，随意地翻了两页，顾承宇啪一声合上文件，丢给小笙，沉脸，“看看这做的什么方案，让他们拿回去重做。”
你奶奶的，小笙一脸日了狗的表情，明明刚刚还说可以就准备签的，怎么一下子又翻脸了，个人情绪能不能不要带到工作上来，打工人的命也是命啊啊啊！
苦哈哈抱着文件就要出门，顾承宇在后面出声了，“晚上九点锁门，让他看着办。”
小笙在心里已经问候顾承宇全家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敬业，“老板，这个，我觉得您应该亲自告诉林先生，毕竟，锁的也不是我家的……好的，我马上就和林先生说！”
直到小笙愁眉苦脸的出去，顾承宇才收敛了自己看起来要杀人卸货的表情。
敢跟我甩脸子，林江白，翅膀硬了。
“林先生，老板说让您早点回家，不然他就要锁门，[笑哭]。”
林江白挑眉。
“小笙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顾承宇会说让他早点回家 怕不是他的幻想。
“我真的没开玩笑。”
小笙在那边哐哐打字。
“刚刚老板那眼神都快要把我吃了，可吓人了，嘤嘤嘤。”
林江白笑起来。
“他平时就这样，你别在意。”
“嗯嗯！林先生，您早点回去吧，万一老板真把门锁了您不就进不去了吗？”
林江白眉眼柔和，“没事，承宇不会的。”
“好吧，林先生你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
“哥哥，是有人叫你回去吗？”瞧着人一直在捣鼓手机，小雪有些紧张。
捏捏小雪的鼻子，林江白小声道: “没有呀，哥哥会在这里陪你，别担心，啊。”
小雪点头，把脑袋靠在林江白怀里。
吃完晚饭，小雪就要林江白抱她，站着废腰，林江白索性坐上床，给她抱。
小脑袋窝在林江白结实的怀里，小雪两条细细的小胳膊抱着他的腰，擡头看人，“哥哥，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之后怎么样了，你还没告诉我呢。”
林江白笑笑，一手翻着书，一手拍着她的背，继续给她讲。
小雪认真听着，可大抵是生病了，故事还没到结尾，她就已经睡着了。
“最后呀，白雪公主和她的王子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放下手里的书，林江白在小雪光秃秃的头顶上亲了亲，继续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过了半小时，欣姨才匆匆忙忙赶来，看见林江白，她怔了怔，又快速反应过来，用气音道。
“小江你怎么过来了”
“在家闲着没事，想小雪了，就来看看她。”
欣姨点头，眼里有些高兴，看着沉入梦乡的小孩，欣姨轻声道: “小雪很早之前就念叨你了，你今天来，她应该很开心。”
林江白没说话，低头看着小孩，眉眼温柔。
“好了，不早了，这里我来看着，小江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我把宴会地址发给你。”
林江白点头，轻轻扯着小雪手里的袖子。
生病的人，力气还不小，林江白的衣服都抓皱巴了还没扯出来。
欣姨上来帮他。
谁知两个大人越使劲儿，小雪也更用力，就这么僵持着，半晌，皱了皱眉，小雪睁开眼，看见欣姨，她小声喊了句: “妈妈。”
然后便松开林江白的手，又睡了过去。
林江白看的心里不是滋味，默默把头扭到一旁。
欣姨低头揉揉眼睛，才推着林江白往外走。
“天色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林江白点头，“好，我明天来接您。”
“嗯，走吧。”
紧赶慢赶回到家，已经十点了。
推了推门，没开。
林江白有些奇怪，拿包里的钥匙开门，也没打开。
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恐慌感油然而生，林江白用力拍着门，朝里面喊: “承宇，承宇！开开门好吗，承宇！”
里面没有一点回应，四周静得可怕。
敲打半天没人应，林江白才想起来似的，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顾承宇打电话。
没有预料中的漫长等待，电话拨打的下一秒就被接通。
对面低沉性感的声音传来，“喂”
吸吸鼻子，林江白小声开口: “承宇是我，我在门口，你下来给我开开门好不好？”
“我已经睡了。”
骗人，顾承宇一般十一点才会睡觉。
知道人在撒谎林江白也依然好脾气商量，“那能不能麻烦你下来给我开个门，承宇，外面好冷。”
“你已经迟到一小时了。”
半晌，林江白才反应过来顾承宇在说什么，他惊讶又疑惑，他竟然没在跟他开玩笑。
“我不是随便说说的人。”像是知道林江白在想什么一样，顾承宇淡淡开口:“既然你那么喜欢出去玩，那就在外面过夜吧。”
林江白要哭了，他哪里会知道顾承宇是来真的，“不要，我不是出去玩的，承宇，你让我进去吧，外面很黑，没有你我睡不着……”
顾承宇沉默了。
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林江白刚要开口，顾承宇淡漠至极的声音就传过来: “去住酒店，你可以开一晚上的灯。”
嘟——
电话被挂断，连带着林江白最后一丝希望也断在眼前，惯性地又拍了两下门，才反应过来顾承宇不会开似的，林江白失魂落魄回了车上。
入了夜，连风都带着寒意。
把车启动，将车窗严丝合缝全部升上去，林江白开了车里的空调。
温暖的热气触到冰凉的毛孔，林江白下意识抖了抖，从后备箱拿出条备用的薄薄的毯子，林江白盖在自己身上，那长度，堪堪遮到脖子。
四周都是暖烘烘的热气，可林江白的心和血却是冷的。
顾承宇对他当真冷血至极，冷酷至极，他真的已经厌恶他到这种程度了吗，连让他呆在他身边的最后一点权利也要收走。
拿外套垫在头
柔和的昏黄灯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投射出来，将房间里的人影照射得高大俊挺。
顾承宇就站在阳台上，一手插着兜，一手端着杯温水，眼神直勾勾地朝林江白这边看来。
瞳仁微缩，林江白倏地坐起身，手抚上车窗，满眼委屈地看着他。
顾承宇其实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凭着这么久的相处经验，他还是能分辨一二。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汽车里，林江白裹着毯子，就像条会施展魅术的人鱼，正可怜兮兮地看向囚禁他的捕猎者。
不过，要是渔夫有同情心，那他的渔网里装的就不会是鱼，而是他自己。
顾承宇定定看了他一眼，伸出手，面无表情，毫不犹豫地将厚重的落地窗帘哗一下拉到底。
周围的光瞬间消失，林江白怔了怔，缓缓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