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 190 章 很高兴认识你
看到这个熟悉的动作, 迹部景吾有一瞬间的怔愣，这让他想起小学和池树认识后，他也曾做过类似的事。当然, 以池树小时候混不吝的个性, 说的话绝对没有现在好听。
当年越前南次郎火遍世界, 被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网球天才。所以即使任性地当着千万人的面宣布退役，他仍在世界各处掀起不同程度的网球热，是这个时代最具影响力的选手没有之一。——体育老师如是说。
英国皇家小学，同样是最具代表的贵族学校, 来这里上学的公子小姐们, 从入学起接触的便是马术、高尔夫等课程，网球这种贵族运动更是被列入学生的必学清单内。
忘了是什么时候喜欢的网球, 等迹部景吾再度回想起体育老师说的话时，网球已经融入他的日常生活。
他喜欢去新开的体育公园练习，那里有少见的草地和红土场地，还有很多网球爱好者。
网球爱好者里不乏组团来玩的小学生，看到长相明显和他们不同的迹部景吾, 一个个像闻到蜂蜜味的熊般凑了过来, “你也打网球，比比？”
“可以。”迹部景吾正好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水平如何。
他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差多少，但那些小孩的球技比他认为的要精湛许多，甚至他的防守和战术都被一一看穿。
又一次输了比赛，迹部景吾摔在地上, 周围没有一个人扶他，全是看他笑话的。
“我早就看透你的打法了，蠢蛋。”棕发小孩得意洋洋，指着地上起不来的小孩嘲笑。
旁边的同伴夸张地阻止他, “嘿，你说什么呢，sa，他是个日本人，个子和我家养的吉娃娃一样。”他比了比个头，“能打成这样已经很励志了好吗？”
“哈哈哈david你说得对，他和吉娃娃一样，简直弱爆了……”
刺耳的笑声穿透耳膜，迹部景吾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没等他站起来让眼前这群嘲笑他的家伙好看，一声嚣张稚嫩的喂字传来。
众人朝声音来源看去，深绿的铁门外站着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男孩，长相白白嫩嫩，身上穿着规矩的卡其色西装，束有领结，像是哪家刚参加完宴会的小少爷。
小少爷脚下却踩着不合时宜的焰红滑板。最关键的是，他有一头有别于欧洲人的浓黑头发，乖顺地垂在耳边，配上玻璃珠般湛蓝眼瞳，漂亮得和Bjd娃娃似的。
然而Bjd娃娃一开口，众人就忍不住幻灭。
“我请问，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你们的声音已经影响到公共秩序了。”小孩不耐烦地把滑板立起来，手搭在上面，懒懒示意“而且你们站那实在很碍事，速度离开，谢谢。”
“？”他说得太理所应当，david等人连带着迹部景吾都下意识打量他们在的地方，绿茵草地，划着白线，装有球网，是网球场没错啊。
“你要在这里滑？”sa匪夷所思地瞪他，有滑板专用区域不去，跑来和他们抢网球场，什么毛病？
“嗯哼，”小孩一扬下巴，骄衿道“你管我在哪滑。”
众人：……
sa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凭什么你让我们走我们就得走？这个公园是你家建的啊！”
男孩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食指敲着小门前挂的牌子，敲得邦邦响，“jones，”他又指了指自己，两眼弯弯，“eli.jones，字母没学好的话，要不要我教你们啊。”
某种，不，无论从什么角度而言，这座公园都是他们家的，那群小孩无言以对，只能灰溜溜地跑走。
eli抱着滑板进来，滑板几乎和他一样高，两手费劲巴拉地环住，拖到一半，他嫌累似的把板扔到一边，一个人走到迹部景吾身边，歪着脑袋看他。
早在两拨人互怼的关头，迹部景吾自己站了起来，正自顾自地拍打身上的泥土草渍，被他盯得发毛，忍不住呛道“你也是来看本大爷笑话的？”
“你不是哑巴啊？”eli顶着那张天使脸，净说些让人血压飙升的话，“你不是哑巴，他们刚才骂你，你怎么不还回去？还是你喜欢被骂？”
他是好心、他是好心。
迹部景吾心里默念，冷冷道“如果不是你插手，本大爷早把他们揍趴下了。”
“哦~”Bjd娃娃装模作样地拖长音，“所以这和你骂回去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奉行君子动手不动口？”说完，他那漂亮的眼珠上下打量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似乎吞掉了某些不好的词语，转而用更委婉的说辞形容“你好善良哦。”
落入迹部景吾耳里，赫然是“好一个傻白甜。”
迹部景吾：……去他上帝的好心！
“你还在这干什么？”他没忍住冲了回去。
“滑滑板啊。”男孩指着被他扔远的滑板，不忘初心道，“你挡我路了。”
迹部景吾气乐了，“那你滑。”
“你让我滑我就滑，我岂不是很没面子。”eli嘀咕道，突然他耳朵动了动，跟只兔子似的警惕擡头。
迹部景吾也听见了，远方的空气中飘来一阵孱弱的呼唤，“少爷……eli少爷……”
被叫名字的少爷活像遇到阎王点卯，转身拖起滑板就准备跑，被姗姗来迟的管家逮住。
三十岁的见习管家语气虚弱得好像六七十岁的老爷爷，一边给不省心的少爷带上护具，一边絮絮叨叨，“说好了今天玩滑板要带护具的，您怎么能趁我拿包的功夫自己就跑了呢？这要是摔哪磕哪了疼得不还是您自己……”
Bjd娃娃臭着脸任他摆弄，像个即将被摆入展示柜的精致手办，注意到迹部景吾看戏的视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迹部景吾看着他穿好护具、被管家领走，去往玩滑板的专用场地，从始至终没过问自己的名字，当然，他也没有。
他认识eli，班里的小霸王，学霸和班霸的霸，体育全能，理科满分，家世优良，动手能力在这群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们里也算顶尖，除了……
“eli.jones，59分。”历史老师无奈地看向上前领卷子的小男孩，诚心建议道，“不是老师不想给你及格，是我找遍卷子也没找出最后能给你加的分，不行你和迹部学学呢？”
“谁？”eli顺着老师的话看见一颗眼熟的紫灰色脑袋，“你居然是我们班的？”
他后座的雷欧震惊脸，“一个月了哥，你才发现啊？”
eli被这声哥叫得心满意足，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原谅他的无理冒犯。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迹部景吾。”反应过来自己的名字对英国人来说有点困难，班里也没人愿意叫他这个名字，他又说“你叫我……”
“迹…不景我是吧？”男孩笑着手撑在他桌上，浓密的发丝拨开，露出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他手下还压着不及格的卷子，用日语回道“好巧，我叫海野池树。”
男孩的日语生疏得连三岁小孩都不如，除了名字，没一个字的发音是对的，迹部景吾压根不知道巧在哪里，难不成是因为他也有一个日文名？
但莫名的，两人的交流变多了。
海野池树也会打网球，和周围的英国孩子一样，技巧、力量全在他之上，甚至更强。最气人的是，他并没把心思全放在网球上，每天篮球足球躲避球的乱玩一通，逮到什么是什么，偏偏无论哪项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景我，你每天打网球不腻吗？”
迹部景吾青筋一跳，“本大爷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i、一类的词语称呼我。”
“但你不是说吾是我的意思吗？”海野池树拄着脑袋，无辜看他。
迹部景吾：……
他后悔教eli日语了，尤其是拿自己的名字当教材。
看他不说话，海野池树思考了一会，“你的名字翻译成英语太长了，我可以叫你小景吗？”
真是个自来熟的家伙。
迹部景吾捏着鼻子，咽不下去，“不准叫本大爷那么不华丽的名字。”
“怎么不华丽了？明明很可爱啊。”海野池树从单杠上跳下来，“好吧景吾，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是能叫对我的名字！”迹部景吾气得接住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网球，顺口反问“当然不，你做你喜欢的事会腻吗？”
“不知道，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我喜欢能让我输的运动，但至今为止遇到的都太没挑战性了。”男孩无辜摊手，“所以我也不知道答案。”
迹部景吾哈了一声，这是什么奇葩爱好？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海野池树忽然跳到迹部景吾跟前，成功把他吓了一跳，“在结果未知的比赛里，对手越强，我们的压力就会越大，像背着会成长的山和人赛跑，我们根本不知道是山会提前压垮我们，还是我们能坚持到终点，这种情况下赢得比赛的刺激是蹦极都给不了的。”
真是个疯子。
迹部景吾不理解但尊重，“想输是吧，本大爷满足你。”
海野池树歪头看他，似乎在说你行不行？
迹部大爷用行动告诉他自己行不行。
当被接连破发后，海野池树眼睛腾的一下亮了，像是中午日头最盛的大海，波光粼粼，“真神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迹部景吾手指轻点眼下泪痣，骄傲道“眼睛，无论是隐藏多深的弱点，都逃不过本大爷的眼睛。”
“有意思，网球还有这种打法吗？我也喜欢网球了。”
迹部景吾：……
你喜欢的速度可真快。
本以为海野池树不过说着玩玩，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真的坚持下来。不仅如此，他还找来职业教练Anders，每天做着不输国家队的训练。
再次遇到那群小孩是个普通的午后，彼时迹部景吾在欧洲网球界已经小有名声。
仇人相见，彼此都愣了一下。
迹部景吾最先反应过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来和本大爷比一场。”
“慢着！”david急忙吼道，他看着来势汹汹的迹部景吾，大脑飞速转动，“我们、我们现在都打双打，除非你找到队友，不然我们不会答应你的。”
“双打？”落后一步的海野池树感兴趣地探头，“我还没打过诶，景吾我们试试。”
“呵。”迹部景吾高昂起头，“本大爷的队友有了，你们谁上？”
五六个人叽叽歪歪地推出两个替罪羊，正是当初骂迹部景吾骂得最狠的sa和david。
海野池树要求他打前场。
迹部景吾却冷声道，“你就站后面别动，我要亲自报仇。”
海野池树就真的站那不动了，也不说话，脸上也没表情。
迹部景吾以为他不高兴，刚想解释两句，突然看到他擡起手。
“还愣着干嘛？上啊！”黑发小男孩干脆利落地一挥手，“他们你要是打不过，我亲自嘲笑你一辈子。”
迹部景吾短促地笑了一声，残留的眸光掠过海野池树开合的嘴巴，他后面似乎又说了什么，然而时间太久，他记不清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最后他赢了。
相比之下，现在池树会说人话多了。
思及此，迹部景吾一哂，他最近真是懈怠了，如此重要的场合都能走神。
网球拖曳长长的尾巴划破回忆与现实的界限，迹部景吾眨眼奔至海野池树半场，紫色球拍悍然划过一道半圆，随时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越界者，眼角余光却下意识朝身后看去——一个人影安静地站在那里，嘴角轻轻挑起一抹笑，似乎说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里闪过那句被他遗忘的礼物。
——就算真打不过也没关系，还有我在后面呢。
海野池树笑盈盈地站在迹部景吾身后，看着他冲向一往无尽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