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神明为你俯首
“根据这段时间的检查来看, ”医生手里拿着幸村精市的检查报告，他看向面带微笑的少年，眼里荡了层笑意, “恭喜你, 精市, 你已经痊愈了。”
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亲耳听到医生的话，幸村精市心脏不可避免地急速跳动，他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但实际上他很平稳地接过医生递来的几张纸。
纸上记录着他痊愈的现实。
……
立海大的正选选拔接近尾声, 其他组的比赛已经分出胜负。
A组仁王雅治以全胜战绩稳坐正选席位，切原赤也打败了胡狼桑原, 胡狼桑原遗憾落选。
其余两组的比赛也没有悬念，丸井文太等人纷纷入选。
众人把视线聚集在B组的赛场。
诚然海野会长和幸村部长百分百会是正选，但……
去年秋天那场未尽的比赛历历在目。
“根据这段时间的训练，精市的实力已经完全恢复，大概有去年全盛状态下99%的水准。”柳莲二凝声道, “只差最后一点, 应该不要紧吧？”
“当然没问题了，那可是部长诶。”丸井文太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姿态悠闲道。
网球部众人对幸村精市有着全然的信任。
切原赤也原也是如此，但他想起那晚Anders话里的狂热，语气担忧道, “幸村部长是很厉害啦，但是前辈的实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什么叫他的实力也恢复了？”众人犹疑地问，海野没病没灾，他们想不到什么理由能让他实力变弱。
切原赤也小声把Anders的话转告给前辈们。
丸井文太手放了下来, 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他来日本这两年都没怎么打过网球？！”
“所以之前比赛中展现的实力都不是他的真实水平吗？”胡狼桑原沉思。
“太松懈了海野！”真田弦一郎对海野池树放任自己堕落的行为极为不满，他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太松懈了弦一郎，居然输给如此怠惰的人。
柳莲二在笔记本上写下本质，“第三境界，透过现象看本质……”
比赛结果突然变得扑朔迷离，众人也没了聊天的心思。
不远处，海野池树调试大腿上腿环的松紧，幸村精市见到，轻笑，“不摘了吗？比赛的时候掉出一堆草头娃娃可不太好。”
“草头娃娃不可爱吗？”海野池树拿出一只放到自己脸边，草头娃娃整体呈原木色，头顶三根草，瞪着一双死鱼眼凝视鸢尾花色的少年。
幸村精市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在如此诡异的视线中依旧维持住了面上的浅笑，“很可爱。”
海野池树弯了弯眼，动作干脆地抽走腿上的环扣，常年被包裹的地方比周围的皮肤颜色更白，边缘有被挤压的痕迹，像戴了无形的腿环似的。
“礼尚往来，幸村也摘下外套吧。”海野池树友好提议。
“还真是寸步不让呢海野。”幸村精市说着，脱下肩上的外套，露出纤细但结实的臂膀。
经过家人、医生大半年的细心照料，他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住院时的病态，走到哪都是阳光运动美少年。
旁边人紧张得要死，转头就看见两位当事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临上场前，幸村精市突然轻声说了句，“谢谢。”
海野池树不明就里。
幸村精市浅笑靥靥，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他走到网球场，身上强者气势尽显，强势的气场压得所有人呼吸一滞。担任裁判的部员腿脚哆嗦着被人架了下去，真田弦一郎坐在裁判椅上，凝目望着网前的两个人。
海野池树身上的气势与幸村精市旗鼓相当，他伸出戴着浅蓝色腕套的手，语气真诚“要对我使用灭五感吗？”
幸村精市同样伸出戴有黑色腕套的手，绿色头带下的眼睛暗藏寒锋，他并没有回答海野池树的问题，而是说，“问出这个问题的你，想来有办法对付灭五感了。”
场外哗然。
两人相视一笑，海野池树发球。
仿佛昨日光景重现，海野池树手臂展直，哑黑色的球拍狠狠吻向空中旋转的网球，两者相撞发出的声音清脆干净，令众人神情一振。
“那个声音……”
“没错，是超级甜区。”柳莲二回答。
甜区是球拍中心偏上的一个区域，里面包含最佳最佳手感点、最强弹力点以及最大减震点，三点直线排列，组成的区域就叫甜区。当用甜区位置击球时，能最大化的将力量传导给网球。
每个人的甜区都不一样。
柳莲二曾观察过海野池树的球拍，与寻常部员球线小面积起毛不同，海野池树的球拍只在零星几个球线交点处受损，这代表他每次都用固定点去击球，而这几个点就是超级甜区。
仅用两条相交的球线打球，这点连精于计算的他都自认不能轻易做到，但海野池树做这件事却像喝水一样简单。
幸村精市的回球同样干净清脆，他的控球能力与海野池树不相上下。
没有试探，两人同在一个部里训练，对彼此的实力了如指掌。
掌握发球局的海野池树首先发难，黄绿色小球精准落在幸村精市的发球区内，重如炮弹的威力把胶绿色的地面钻出了黑印，但并没有弹起。
“这个发球根本无解！”
“按理说威力越大的球反弹的高度越高，但池树的发球却打破了这一常理。”柳莲二解释，“利用不同方向的旋转抵消了地面传给网球斜向上的弹力，而在此之前，没有弹力的影响，网球上的合力反而加快了球的速度。居然能把力量计算的这么准，不愧是最善控球的池树。”
幸村精市用三球的时间观察海野池树的发球，在第四球时果断上前，在网球落地的瞬间，球拍紧擦地面上扬。
“破解了！”
原地打转的网球急旋其上，海野池树在幸村精市动作的瞬间，脚下蹬地，身形如利箭般行动，在黄绿色小球即将到达最高点时奋力前跃。
阳光落在哑黑色球拍上，折射出炫目的光，在它刚到达顶点时，网球也落在最适合的击球点。
“嘭——”
如重物落地，裹挟海野池树半身力量的网球拖曳长长的流光坠落，幸村精市立即回位，在底线附近反击。
海野池树顺势放了记小球，网球落地后反方向回弹，与幸村精市的球拍擦肩而过。
“海野得分，1：0。”真田弦一郎无表情报分。
他棕色的眸光落在幸村精市精致的侧颜，“幸村，别松懈，拿出你的全部实力！”
“呦，我能举报裁判假公济私吗？”海野池树笑眯眯地朝真田弦一郎挥手。
真田弦一郎压了压黑色帽沿，“你也加油。”
“好敷衍。”海野池树上翘的眼尾挂着一丝趣味。
真田弦一郎：……
“好了，别打趣真田了。”幸村精市出手捞了一把快要恼羞成怒的幼驯染。
他与海野池树换位，网球在地上弹了几下，被他握在手里。
抛球、跳起，挥拍……
很平常的开局。
然而海野池树不敢大意。
黄色小球眨眼略过球网，球速达到骇人的200，甚至更快！
海野池树疾步冲刺，训练了大半年的短跑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威力，他追上那颗迅如闪电的网球，湛蓝的眼睛盯住幸村精市左手漏洞，快准狠地削球过网。
球拍与网球接触不过须臾，里面暗藏的精神力已经进入海野池树体内。
幸村精市摆出上旋球的姿势，纤细的手臂爆发强大的力量，金色凤凰从网球中浴火重生，凤鸣轻啼，双翅振动，翺翔于天际。
“不过是上旋球。”
随着海野池树话音落下，金色飞鸟化为点点金光消散在空中，海野池树拉拍横扫，在网球到达腰部位置的瞬间，位于肩膀处的球拍已然挥出。
幸村精市不意外他会破解密球金鸟，在海野池树照着他左手区进攻间，球拍悄然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幸村部长什么时候学会了左手？！”切原赤也惊呼，“而且……打得那么精准！”
柳莲二眼睛睁开，褐色的瞳孔内装着场上蓝紫发色的少年，“居然藏了这一手吗？精市。”
幸村精市左手的力量不输右手。
三个月的康复训练里，为了保持肌肉和身体的平衡，他在医生的建议下，不仅是右手，连不熟悉的左手也做了大量的训练，现在他的左手灵敏度与右手相平，能打出毫无偏差的精准球。
海野池树没看后面滚远的小球，他饶有兴趣地打量幸村精市的神情。
“看样子，你心情很好。”
幸村精市嘴角浅笑，“嗯，医生告诉我，我的病已经痊愈了，谢谢，池树。”
这一消息出来瞬间让网球部陷入狂欢中。
切原赤也高兴地扒住铁网，脸上的肉都挤进了铁网的格子中，一双眼睛晶晶亮，“真的吗部长！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好了赤也，你快下来，他们还在比赛。”丸井文太说这话时嗓音也忍不住哽咽。
太不容易了，他想，历经七个月，幸村的病终于好了。
仁王雅治朝切原赤也激动的后脑勺拍了一下，把人揪下来“安静点赤也，小心真田一会罚你跑圈。”
真田弦一郎的视线压根没放在切原赤也身上，他激动地握拳，要不是顾及在裁判椅上，说不定会高兴地蹦起来。
柳莲二眸光中流出一丝温柔，他翻开笔记本的其中一页，在密密麻麻网球部大小纪念日下郑重填上一笔，〔6月11日，精市痊愈的日子〕。
而最上面，记录着他们初识的那天。
胡狼桑原和柳生比吕士没有说话，但看神色比刚才轻松了许多。
至于其余几个又蹦又跳的小子，都被回过神的真田弦一郎喝住，扬言再闹便以干扰比赛为由通通罚跑。
樱庭川岛仗着自己脚伤不能跑，还在那闹腾。真田弦一郎一记眼刀甩过去，丢下一句不能跑的先记上日后再罚，立马老实了。
场上，幸村精市看着对面眸色透露惊喜的黑发少年，擡手打出一球。
对于海野池树，他是感激的。
不仅因为他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伸出的援手。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幸村精市并不知道格林巴利综合征对身体损伤那么大。
他在网上查了信息，发现这个病治疗率挺高的就没怎么放在心上，而金井医院的医生顾虑他的心情，选择对他隐瞒，但却告诉了他的父母。
幸村妈妈知道自己儿子即便治疗后也可能再也不能打网球时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她看着温柔给隔壁病房的孩子讲故事的儿子，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幸村精市注意到，多次询问后，幸村妈妈终于忍不住抱住他，哭着把真相告诉了他。
幸村精市无法想象自己不能打网球的未来。
对他而言，网球就是他的生命，但是命运抛弃了他。
幸村妈妈哭得很伤心，他一边安慰妈妈，也在安慰自己。
他们做了很多假设，金井医院是全国治疗精神疾病最好的医院，这里一定可以治好的。
幸村妈妈小心求证，得到的结果是能治好，但是想要恢复到运动员的水准，很难。
幸村妈妈都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儿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海野找的医生到了，对方是医疗领域内极具权威的专家。经过详细的检查，医生给予了他们肯定的答复。
这是个很小很小的病，圣诞老人不会撒谎。
幸村精市不知道海野什么时候知道的，但这一举动无异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命运从未眷顾他，但人会。
海野从未把他当病人对待，不像其他人的小心翼翼，虽然幸村精市知道大家都是好意，害怕他无聊，会给他分享有趣好玩的事，会经常来看他，但总归不一样。
网球成为了他们的禁忌话题。
赤也心直口快，有时嘴快说完都会被丸井或者仁王教训，然后捂着脑袋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他们害怕提起他的伤心事，这不可避免地提醒自己是个病人的事实。
但是海野不同，他从始至终都坚信自己是个生了场小病的普通人，会给他带作业，督促他好好学习，这样回到学校的时候才不至于落下功课，闲着无聊的时候也会陪他到附近逛逛，因为一直闷在病房对身体不好。
他从不避讳和自己提起网球，很认真地告诉自己是他认定的对手。
在他眼里，自己并没有什么禁忌，不需要太多的小心。
圣诞节那天的星星，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因为有海野的插科打诨，漫长的复健也不再孤独。
毛利前辈是个意外之喜。
他很高兴能和三年级的学长解除误会。
柳莲二会按期和他汇报部里大家的表现，也会和他分享一些有趣的事。
有次他提起海野无申请批经费的事。
幸村精市想起似曾相识的事情，不由一笑。
柳莲二听到对面的笑声，斟酌着，说，部里有海野帮忙，网球部大小事项都安排得妥当，让他不用担心。
海野身上有与生俱来的领导力和使人信服的力量，走到哪都是视觉中心，由他带领的学生会完全不用学校老师插手。
柳莲二自知自己的性格最多能管管赤也，弦一郎又太严肃不懂得变通，为了督促大家训练甚至想出了铁拳制裁的笨办法。
如果没有池树从旁协助，可能网球社真的会变成只知一味训练没有一点人情味的胜利机器。
那不是精市希望的网球社，虽然很难过，但柳莲二知道，他们的领导能力并不足以让精市完全放心。
幸村精市听到有海野帮忙心倏的安定了，他知道莲二的意思，众多话语堵塞住了喉咙，最终吐露出来的只有一句话，“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海野的能力毋庸置疑，开学时丸井脱口而出的‘你居然不是正选！’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今受海野帮助的自己也已经痊愈，重新站在了比赛场上。
幸村精市看着笑容恣意的黑发少年，嘴角笑容一点点扩大。
答谢对手最好的礼物就是——打一场全力以赴的比赛！
他会用行动告诉自己认定的对手，他已经挣脱了过去束缚他的锁链，从此世间再无人可以阻止他翺翔！
“很漂亮的表情嘛幸村。”海野池树接住流星般闪耀的网球。
“啊，前辈调戏幸村部长！”切原赤也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海野池树脚下一个趔趄，举手示意，“裁判，把外面那个干扰比赛的嘴堵上。”
切原赤也不满，“前辈！”
丸井文太嘻嘻哈哈地捂住他的嘴。
幸村精市忍俊不禁，庞大的精神力如囚龙的深渊围住海野池树。
病痛折磨了他的身体，但他的精神却得到了淬炼，如今的他精神力更胜以前。
海野池树感觉动作一滞，磅礴的精神力如海水蔓延，淹没了球场，幸村精市提前埋下的暗手也随之烟消云散。
黑色发丝无风自动，湛蓝的桃花眼如星辰闪烁，海野池树举起球拍，笑得肆意张扬，“我无所畏惧，所以幸村，你的灭五感对我没用。”
“真不愧是池树。”对于灭五感的失利，幸村精市并不感觉意外。
海野池树打出侧旋球，网球绕过球网腾然变化了轨迹。
幸村精市发散的精神力捕捉到网球变道的瞬间，脚步一转，几个跳步追上网球踪影，“既然灭五感没用，那试试这招如何？”
无尽的阳光凝聚在高高跃起的少年身上，少年蓝紫色的眼睛倒映灼灼烈日，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
幸村精市拉拍，精致的面容上是难得一见的轻松写意，精神力如流水般倾泄。
“做个美梦吧池树，作为我答谢的谢礼。”
众人惊讶地看向他的身后。
高空中，面容庄严的神明出现在幸村精市身后，缓缓低下了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