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完结

这一场闹剧结束后,车厢内就安静多了,偶尔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向鸢让向墨爬到上铺的床上睡一会儿,自己也挺困的,而且一直坐着也累,也爬上自己的床位处躺一会儿。

原昭的床位则在下铺,正对着刚刚那一家三口。他没有眯着眼休息,而且拿着行李,坐在靠窗的位置处,看着窗外。

以前帮赵哥运货的时候,他也去过别的城市,只是那会儿都不是坐火车去的,现在想到要去首都,见自己的老丈人,他就难免有些紧张。

火车晃悠晃悠,就到了下一个站点。

车上的人上上下下,没几分钟,车厢内就多了好些新面孔。

“诶,这是我的位置,麻烦你们让一让。”一个背着包的年轻人走过来,拿着票,仔细地核对一遍座位。

坐在位置上的一家三口面面相觑,还是妇人最先开口说话:“小伙子,我们一路奔波,太累了,年纪又大,就让我们坐坐呗。”

年轻小伙显然不太愿意,他背着这么个大包,特地买的卧铺,结果上了车,却让自己站着,这是什么道理?

“那个,婶子,你看我身上这些东西,况且我也是一路赶火车来的,昨晚一夜又没怎么睡,现在想让躺着休息一下,我看那边还有位置,您们去那边坐可以吗?”

年轻小伙尽可能的和对方沟通。

火车上很多人买的是站票,然后看哪里有空位坐哪里。他也能理解这种做法,可是这个位置他买了票,他也需要这个位子。

“那你去那边坐不行吗?”妇人直接说,“我们这都捂热了,你来坐也不好。”

她的话把小伙子给弄的有些无语了。

原昭在一旁看着他们几个人,也没打算开口说话,免得惹麻烦上身。况且,这小伙子看着不像是好拿捏的。

妇人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大些,又看对方是个愣头青,就理直气壮了起来,对着儿子说:“困了吧?和哥哥说一声谢谢哥哥再睡啊。”

“谢谢哥哥。”小孩也很懂,立马对着小伙子说了一声。

小伙子名叫陈利晨,他虽然年轻,但也不是受气包,便对着他们一家三口说:“这个位置我买了票,而且这是个卧铺,不是你们三个的座位。”

“再不让开,我就要去叫乘务员了。”

陈利晨说着,就作势要去车厢前面,去找乘务员。

“小伙子,你怎么一点爱心都没有啊?大家都是同志,我们带着孩子,你帮帮我们不行吗?”妇人见状,就开始指责起来。

说着说着,还略带有些阴阳怪气。

“现在的年轻人哟,一点都爱心都没有,只顾着自己,我们这出趟远门容易吗?”说话间还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原昭。

陈利晨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屁股都不带挪动一下的,没好气的直接走了。

妇人以为他放弃了,心安理得的拍了拍儿子,说:“睡吧。”

躺在上铺的向鸢翻了个白眼,这两夫妻是真不怕把孩子带坏了啊?一点理都不讲,典型的欺软怕硬。

大约过了十分钟,陈利晨又回来了,还带着两位乘务员。

在十几分钟的拉扯和吵闹之下,陈利晨终于拿回了自己的座位,并沉默的弯着腰整理卧铺。

刚刚两位乘务员一查,才发现这三人买的都是站票,按道理应该到别的硬座车厢处,这里都是卧铺。

向鸢都从上铺探出个脑袋出来,和刚刚站起来的陈利晨对视了一眼。

“同志,你好。”陈利晨打了声招呼,他都不知道自己上铺有人在。

向鸢点点头,视线看向意了,索性主动下来,坐在原昭身旁。

“不困了?”

“刚刚那么吵,把我的瞌睡虫都吵走了。”向鸢抱怨道,说着靠在原昭的肩膀上,问他:“你要不要去睡一下?”

原昭摇摇头,说:“我不累,窗外的风景很好看。”

向鸢看了一眼,确实还不错,生机盎然。

陈利晨回来,看到自己对面坐了两个人,是刚刚那个女生,他们两个举止亲密,看样子应该是...夫妻?他不太敢确定,但也没问,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靠着旁边打打盹。

火车要坐一天一夜,明天下午两三点才能到首都。

期间三人聊了一下,发现双方的目的地都是首都,也就都打开了话匣子。

陈利晨是下乡的知青,他去首都是因为拿到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要去北上求学,谁知道一上火车就发生这样的事,弄得人心情都不好了。

但好在坐在对面的两位看起来是有知识的,陈利晨也很愿意和他们聊聊。

有人聊天,解解闷,时间也就过得快多了。

等到第二天下午,火车到达首都,大家才纷纷下车。

陈利晨下了车,要自己去找学校所在地,就和向鸢他们告别了。

向鸢一家下了火车,先是到了出站口处,看着周围都是灰蒙蒙的,向鸢不禁感慨一句:“怎么七十年代,首都也是灰蒙蒙的啊。”

“因为今天是阴天。”原昭不明所以的回了一句。

向鸢看了一眼原昭,耸耸肩。

向墨很是新奇地到处张望,但是很乖的拉着向鸢的手。

“向...爸,在那里!”向墨突然看到原处的来人,拉着向鸢说。

向鸢和原昭看过去,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走上前。

向爸和向鹜两夫妻都来了。

“爸爸,哥...哥,嫂子,你们怎么都来饿了?”向鸢叫向鹜叫哥哥还是有些别扭,但她还是努力的去适应这种关系。

相比于向鸢,原昭倒是嘴甜的每个人都问了一遍好。

“好好好,快回家。”向爸拉着向鸢的手,问问她最近怎么样了。

一路上闲聊着,到了家门口。

向家住在大院里,是一栋在大院里的独栋房子。

向鸢看着周围的环境,依稀还能辨认出来,这里就和自己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的场景一模一样。

随着自己长大了,房子也慢慢装修更新了,现在走入其中,熟悉的感觉就涌了上来,即使记忆还是模糊的。

“那里,有一口井。”向鸢突然指着一个角落处说。

向爸有些惊讶地问:“你还记得?”

那边的那口井已经盖住了,因为大院里孩子多,井在那里不安全。小时候,向鸢很喜欢去那口井附近玩。

向鸢点点头,原来这口井在1973年的时候,就没在使用了。可之后那么多年里,这口井都没被封起来,反而一直在那里。

到了家里,向鸢到处转了转,和自己的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看,妹妹还记得这个家。”郑伟宁扯了扯向鹜,小声说。

向鹜点点头,五岁虽然不怎么能记事,但还有一些记忆。他看着爸爸陪向鸢在屋子里转悠,自己便主动地招呼原昭和向墨。

向鸢越转越觉得不对劲。

向爸和自己说了好多小时候的事,这些事她竟然都有印象,和自己小时候的事基本上一致。

在这个世界里,“向鸢”和自己真的是同一个人?小时候的事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她记忆很模糊,可是有些有趣的事,自己长大了,爷爷奶奶还一直提出来打趣自己。

“哇,好可爱。”郑伟宁拿着一个娃娃,仔细地打量着,说。

原昭正在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这些都是向鸢给向家人准备的礼物,每个人都有。

“谢谢,我会好好珍藏的。”郑伟宁擡起头对向鸢说。

向鸢下意识看向她的肚子,随后擡起头朝她笑笑。

东西都拿出来后,没多久就大家一起吃了顿晚饭。

即使是首都,晚上也没有什么夜生活,大家坐在一起聊了聊天,就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怎么样?”原昭问向鸢,对于这个她五岁之前的家,她有没有什么样的感受。

向鸢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上来的感觉。

原昭也不难为她,给她盖上被子,说:“睡觉吧,明日不是还要去逛逛吗?”

向鸢点头,闭上眼。她发现自己有些分不清了,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场景和现在的场景重叠在一起,让她觉得自己小时候是和现在这个爸爸一起生活的。

躺了不知道多久,向鸢还是没睡着,她爬起身,看了眼一旁睡觉的原昭,轻轻地亲了他一口,再慢慢地下床。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皎洁的月亮,发现院子里有个身影,呆了几秒钟后,她毫不犹豫地下了楼,走到院子处去。

向爸坐在院子的一张石凳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份重量,他回头一看,发现是向鸢来了。

“不冷吗?”向鸢搓了搓手,春天的夜晚还是寒意浓烈,吹来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冷。她一屁股坐在向爸的旁边。

向爸笑笑,拉着她的手,问:“你怎么下来了?”

“睡不着。”向鸢如实说。

向爸沉默了一下,说:“是睡不习惯吗?这房间是你小时候的房间。”

“不是,”向鸢摇摇头,“就是感觉有些奇妙,很难形容的感觉。”

她跨越两个时空,在同一个房间里、同一栋楼里,甚至同一个院子。

“我能理解,这里对于你而言,应该是又熟悉又陌生。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你会在这里快乐的长大,我也能经历你人生中的每一件小事、大事。”向爸慢慢说着,在他的心里,已经认定向鸢是他的女儿。

他有很多的遗憾。

向鸢抿着唇,低下头,发现向爸手中拿着一张照片,她认真地看着。

“这是我们一家四口的合照,那会儿你才三岁。”向爸见她盯着相片看,便和她解释。

向鸢看着这张照片,不得不说,这里的小向鸢和自己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她伸出手挠了挠耳朵,还是觉得很怪异。

“你...这些年应该过得不错。”向爸看着向鸢说。他看得出来,向鸢现在这个样子,以前一定是被好好地对待的,只是关于这些年养育她的人,她不愿意提起。

向鸢点点头,或许是因为夜晚,她也要感性得多,便和向爸说:“他们对我特别好,但有时候对我也很严厉。”

“小时候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事,一定会被严厉的教育,还要被罚抄书,一抄就是一个下午。”

向鸢说着说着,就有点告状的意味。每次自己抄书的时候,爷爷都会过来和自己一起抄。

向爸听了,也笑了,“以前向鹜不听话的时候,我也让他抄书,这小子不愿意,我就把他关在书房里,没抄完就不让出来。”

向鸢眨眨眼,原来抄书还是祖传家法啊。

“那看来不管我在谁的家里,都逃脱不了抄书的命运。”向鸢吐槽道。

向爸无奈笑笑,如果向鸢在自己的身边长大,那如果犯了错,自己肯定也会让她去抄书,只是没办法做到像对向鹜那样狠。

“所以,你是我的爸爸。”向鸢突然开口。她其实想明白了,在这个世界里,向爸就是自己的爸爸。

她之前虽然叫了向爸为爸爸,可是她的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和向爸之间是有道鸿沟的,太爷爷的身份一直梗在这里。

可现在寒风冷冽的晚上,她看着向爸一个人在院子里拿着相片伤身,心里也产生了丝丝的痛意。

她希望面前的这位爸爸开心,也愿意去当他的女儿。

向爸擡起头,眼角处泛起了泪光。

“风大,沙子进眼了。”

向鸢也不拆穿他,只是现在她的心情愉悦起来了,说服了自己去接受现在的身份,让她感到无比的畅快。

她笑道:“嗯,首都的风沙一直很多。”

原昭在楼上窗户处看着院子里的父女两,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处,似乎还残留着向鸢亲吻时候留下来的温热。

真好,她从今夜以后,肯定能好好地睡一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