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放弃
没有放弃
向至劲，这个名字向鸢是知道的。
每年祭祖的时候，她都看到过这个名字，还拜了又拜。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向鸢觉得有些恍惚。
这就是自己的太爷爷站在自己的面前。
向至劲看着向鸢，嘴里喃喃道：“像，真像。”
原昭见向鸢怔怔的，连忙伸出手扶住她，让她坐下。
向鸢看了眼原昭，不是很自然的拿过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气，缓缓神来。
“你...还记得我？”向至劲见向鸢这个反应，猜测着她是不是还记得自己。
毕竟走丢那会儿的时候有五六岁了，是记事的年纪。
向鸢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虚虚地瞥了一眼向至劲，心虚地说：“有些眼熟，可能是因为和向大哥长得相似。”
“你也和我们长得很相似。”向鹜开口说。
他从洧城回北京，就和爸爸说了，向鸢长得就是亲生父母都没办法再生出第二个这么像的来。
“嗯。”向鸢轻轻地点头，这话倒是不假。她长得像自己的爸爸，爸爸又像爷爷，爷爷又像太爷爷，自己和太爷爷长得很像也是正常的。
向鸢脑袋里已经开始不可抑制的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你一定是我的女儿。”向至劲突然开口说，他的手有些激动地颤抖起来，想要过去牵住向鸢。
向鸢任由他拉住自己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原昭。
原昭伸出手，放在向鸢的肩膀上，让她别害怕。
“我...真是你的女儿吗？”向鸢不太确定的说，他下意识地看向向鹜，明明向鹜的儿子才是自己的爸爸。
“错不了的，我能感受到。”向至劲已经满脸泪水，他明明才四十来岁，却看着比文叔还要苍老不少。
向鸢看着他的泪水，又看到一旁在摸泪的向鹜和文叔，心里也生出几分悲呛来。他们是自己的家人，又感觉差了点什么。
她现在就处于这样的境地之中。
“你一定是我的女儿。”向至劲伸出手，看着向鸢的手臂，喃喃说道：“你的左手手臂上，有一颗小痣。”
向鸢愣了一下，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臂，她的手臂上确实有一颗痣，只是现在她穿着的是一件长袖毛衣。
连这个也能对上吗？
“但是不用看这颗痣，我也能确定。”向至劲说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即使女儿这么多年不在自己的身边，她活的很好，这是让他最欣慰的事情。
向鸢突然泄了气，她也懒得把自己手臂上的痣露出来给大家看了。她觉得她就像是被命运愚弄了一样，明明她是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在这里，她却成为了自己爷爷的妹妹。
向鹜在一旁，看到自己的爸爸也确认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这么些年，他一直听着爸妈念叨着妹妹，直到母亲去世了，也没找回妹妹，这是母亲最遗憾的事情。
好在今日，终于尘埃落定。
文峰在一旁偷偷揩掉眼角的泪水，上前拉住向至劲，说：“这都中午了，大家也别都站着了，我们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好，好。”向至劲点头答应，主要是他看向鸢还在发愣，也怕吓着孩子了。
文峰扭头对原昭说：“原昭，我们先去，你们两个等会来。”
“好。”原昭点头。
等到人都出去后，向鸢看着原昭，欲言又止。
“不适应么？”原昭问向鸢，“你先去洗把脸。”
原昭觉得向鸢刚睡醒，就遇到这事，整个人应该还有点犯蒙。
向鸢拿起盆洗了个冷水脸，才彻底清醒了，脑袋也没那么沉重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呼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的。她心里忍不住想着，这是不是也就代表，老天爷就没想让她再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了？
虽然来到这里已经有大半年了，她也在这里立足了，可...倘若按照这个趋势，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回不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想过回家，就像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一样，再莫名其妙的回去，可是和原昭相熟之后，她又不是很舍得离开了。
现在知道自己似乎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又感到难过。
这两种矛盾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背后突然传来一股温热。
向鸢看着镜子里的原昭，心就平静了下来。
“假如，我不是他的女儿，会怎么样？”向鸢开口说。
“你认为不是，那我们就和他们说，以后我们各过各的，再也不相干。”原昭看得出来，向鸢对这件事有些抗拒。
他不由得回想起来，自己和向鸢刚见面时，她很神气地说让她爸爸给村里装上一万盏灯。对于这位向至劲叔叔，原昭觉得向鸢的反应更像是初次见面。
或许，这一切都是巧合。
向鸢摇摇头，她回过身，看着原昭说：“这样不行，我和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她也做不到放下这些，与他们当做陌生人。
原昭不太懂向鸢这话的意思，安慰着她说：“那中午你还去那里吃饭吗？”
“不去的话，我过去说一声。”
向鸢握住原昭的手，说：“要去的。”
不管怎么样，她都应该去。
向鸢说完，就又捯饬了一下，带着原昭，以及向墨一起去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处，他们已经都坐好了。
“坐这儿。”向至劲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让向鸢坐这儿。
向鸢没有拒绝，坐了过去，自己的旁边是原昭，原昭的旁边是向墨。
向墨第一次见到向至劲，好奇地看了他几眼。
“这位是向墨，是我的弟弟。”向鸢介绍道。
向至劲点点头，他已经听向鹜和自己说过了，这位向墨小朋友是向鸢在石泉村的时候认的弟弟。
“小朋友，你好，你可以叫我...”向至劲本想说爸爸的，但又觉得不太适合，改口说：“向叔叔。”
“向叔叔好。”向墨有些怯怯地打了声招呼。
“点菜吧。”向鹜拿来菜单，“我们来的时候点了一些，你们再看看，要加些什么菜。”
向鸢看着菜单，象征性的加了两样菜，就把菜单交给他们了。
包厢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直到饭菜都上来了，文叔才主动起来招呼大家吃饭。
饭桌上，大家也就都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话题，等到吃完饭了，向至劲突然对向鸢说：“等会，我们两个出去走走好吗？”
向鸢也点头答应了。
对于这个自己认知里的太爷爷，现在说是自己爸爸的人，她也带着一些好奇。
原昭有些担心，但在向鸢坚定的眼神下，他也答应了。吃完饭，和大家打声招呼，就带着向墨先回家。
向鸢和向至劲走在街道上。
现在还是过年期间，街上有很多小孩子、大人在散步。即使没有什么能够玩乐的东西，大家就在街上带着孩子晒晒太阳。
在温暖的阳光照射下，也让人感到一丝幸福。
向鸢看着街上游玩的人，心里产生这样的感觉，一丝丝从心底沁出的幸福。
向至劲看着向鸢嘴角慢慢勾起，又看到前面的一对母子，大概明白了什么，开口说：“小时候，你妈妈也是这么带着上街玩。”
“那会儿你才三岁，就已经会满街的跑了，拉都拉不住你。”
向鸢听着，似乎真的想到了那个画面，也忍不住笑了笑。
“那我小时候很调皮吗？”
“嗯，很调皮，还打了大院里的小朋友。”向至劲也回忆了起来。这么些年，他没怎么敢回忆以前的相处时光，那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向鸢笑笑，她突然想到什么，问：“那...妈妈...呢？”
“妈妈”这两个字还是让她有些别扭，这次太奶奶没有来，向鸢也没见到，小时候记得看过太奶奶的照片，但那都是头发花白的模样了。
“她...已经去世了。”向至劲说这话的时候，不是很敢看向向鸢。
向鸢抿着唇，没再说话。
两人往前走了走，向鸢心里还是有些复杂，她应该理所应当的接受这个身份吗？如果是自己初来乍到的时候，她一定会接受的。
可是现在，她有一种自己鸠占鹊巢的感觉，又感觉是这个世界自动延伸出来的世界背景一样，自己应该去接受这个身份。
总之很复杂。
洧城有一条母亲河，整个洧城的人都靠着这条河的水源吃饭喝水。
向鸢和向至劲走到这里，看着平静的河水，她有些好奇地问：“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不是你的女儿。”
“想过，不瞒你说。”向至劲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他不想让向鸢看自己哭丧着一张脸。
“可是你很确定我就是。”向鸢说。从长相上说，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不是一家人。
向至劲看着河水，说：“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来之前，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沉着的去见你，再冷静地判断，认错孩子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自己，都是二次伤害。”
“可是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就确定了，你一定是我的孩子，就那种很强烈的感觉。”
向鸢没有孩子，不太能理解他这种感觉，但听着挺美好的，父母与孩子之间的联系，总是奇妙的。
“我听文峰和向鹜说了，也看到了你的生活，现在过得很好，我很欣慰，也不想打断你现在生活的节奏，只是作为一个父亲，我想告诉你，
“这么多年了，我没有放弃你。”
向鸢感觉胸腔处慢慢涌上一股气来，哽住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来。她回想起向墨被拐的那个晚上，之后煎熬的一个星期。
向墨不是自己的孩子，她都能感受到那种窒息，她都不敢想象，这么多年，向家的人是怎么走过来的。
那种悲痛是实实在在的折磨着他们，直到今天，也没能从悲痛中走出来。
向鸢眼睛慢慢湿润了起来，她控制不住自己。
向至劲看到向鸢哭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在身上摸了摸，才摸出一张手帕出来，小心翼翼地给向鸢擦了擦眼泪。
“我能喊你一声爸爸吗？”向鸢哽咽着说。
向至劲手一顿，随后有些颤抖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