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他不愿想象，也不敢想象
严丞的脸色从刚刚他父母进门到现在为止都不怎么好，但其实倒也不是因为对父母的突然造访有多反感。
对他来说，要想强行把心里对着贺邵华熊熊燃起的那点欲望按捺下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但现在又不得不让这感觉自己慢慢冷却下去，他觉得简直比感冒发烧还要难受一百倍。
“你们想问什么？赶紧问完赶紧走。”严丞没好气地对自己父母说道。
于丽琼冷冷地哼出一声，斜眼觑着他：“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还好意思说，我都还没跟你算账！这么大的事为啥只告诉你爸不告诉我？你们爷儿俩关系好，合起伙来欺负我是吧？”
严建宇在心里默默吐槽：他跟我关系好？......嚯嚯，他跟我关系好......
严丞淡淡地说道：“不是我告诉他的，是他自己擅自开门进来撞见了我的隐私而已。”
于丽琼：“......”
这话乍一听可太有误导性了。
严建宇猛地咳了好几声，像被呛着了似的，被于丽琼瞪了一眼：“叫你少抽点烟！”
于丽琼说：“看在你刚遭完罪没多久的份上，这笔账我就懒得跟你算了，你该谢谢你爸，我把气都撒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她轻轻放下茶杯，望着严丞和贺邵华接着说道：“可我还是要问你们一些老掉了牙的问题......”
她刚想按照流程先非常老套地问个什么“你们是认真的吗？”之类的废话，但之前在家的时严建宇就哭丧着脸对她说：
“你可千万别问这种质疑他态度的问题了，到时候他俩又要当着我的面抱在一起啃啊啃来证明感情，我这颗老心肝真的承受不住了啊......”
于是她话到嘴边又换了个问题：
“你们不打算要孩子吗？到时候怎么办？去领养一个？”
严丞看了贺邵华一眼，率先开口：“不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够了，不需要任何第三者。”
贺邵华依然有些局促地说：“我听他的。”
“可你也知道我们的家庭比较特殊，还就你一个孩子，你有考虑过以后家产该何去何从吗？”
严丞无所谓地回道：“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想要后代的话，你们也可以自己去领养一个，反正别指望我了，如果你们把家产留给我，我死后就就全部捐出去。”
于丽琼沉默了一会儿，不置可否：“你还挺豁达的？”
严丞没说话。
“行，那我再问一个同样现实的问题。你们应该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对于同性恋的包容度依旧不太高，这条路会比你们想象中还要难走得多，不知道会受到多少人的非议和歧视，你们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严丞说：“我会保护好他。”
这个回答非常简短，但基本上把所有话都说完了。
严丞根本就没有哪怕一丁点考虑过自己会不会从这些流言蜚语中受到伤害，他完全不在乎，在他的大脑回路里，根本连这个概念都没有。
他只用考虑自己爱人的感受，并且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好他，这就够了。
于丽琼无声地叹了口气：“好，既然你有这种觉悟，那想必他对你非常重要，对吗？”
严丞毫不犹豫：“对。”
“那，你有没有想过......”于丽琼的表情变得比刚刚还要严肃：
“他比你年长了整整十四岁，你们几乎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严丞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母亲想要说什么，目光一凝。
“我们......你的父母都已经年近半百，不能陪你多久了，而你的爱人，也并不比我们年轻多少，他极有可能也早你多年离世，到时候你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你真的能承受得住自己最重要的人早早离自己而去的痛苦吗？”
贺邵华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惊，微微侧过头去观察严丞的反应，发现他瞳孔微微缩紧，手指在极力控制住不自然的颤抖。
严丞没有想过，他不愿想象，也不敢想象。
“你什么意思？......”他的语气非常冷硬：“就算你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也不能对贺叔说这种话。”
“不，小丞，我没有在对他说，我是在告诉你事实而已，逃避是没有用的。”于丽琼又端起茶杯：
“如果换作是以前的你，我觉得以你那性格，根本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去感到悲伤或是痛苦，但是......”
她想起了自己亲眼所见的，两个人分别在对方手术室门前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想起了自己那时候第一次看见亲生儿子流下眼泪。
“我觉得现在的你不一定能承受得住爱人离去的绝望和此后可能长达数十年的寂寞与思念。”
严丞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颤栗：
“......我不需要考虑这些，我明白我现在身体已经很差了，谁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和贺叔谁先走还真不好说......”
这话一出口，剩下三个人的脸色陡然就变了。
“我不想回答你这种问题，你们没什么事了能不能赶紧走？”
严建宇皱眉看着他：“小丞，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于丽琼依然十分冷静：“你不要这么激动，我说的就是事实而已，没有故意说难听的话针对他的意思。”
严丞目光冷冽：“我说的也是现实，现在一个感冒发烧就能让我病一个月还有余，这样的身体，哪天突然死了都不奇怪，你凭什么就假定贺叔比我先走？”
严建宇大怒，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给我闭嘴！”
严丞对自己父亲的愤怒不屑一顾：“我没有在和你对话。”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严建宇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于丽琼也轻轻叹了口气，夫妻俩都对这个从小没怎么管教过的亲儿子束手无策。
在他们长达二十多年的印象里，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管得住自己这个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儿子。
严丞显然是被于丽琼刚刚的话整急眼了，一时间口无遮拦：
“我话也放在这里了，如果你们怕我短命死得早，就趁早再去领养一个......”
“严丞！”
贺邵华怒呵了一声，严丞的话音戛然而止，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快就垂了下来，安静地坐回了他身边。
贺邵华一字一顿道：
“跟你爸妈道歉。”
于是在严建宇和于丽琼惊愕的目光中，严丞沉默了好几秒钟，然后低着头对着他们，小声嗫嚅道：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