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注意分寸

“小严啊，真不是叔不想帮你，这个事情呢，我们也实在是不方便去处理，单凭这种录音，实在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禾水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里，严丞在陈局长的办公桌前，姿态难得摆得端端正正地与其相对而坐，桌面上就摆着那枚通体漆黑的窃听器。

严丞语气平静地说道：“不止这个录音，如果你们愿意联系市场监管局和经侦办协同调查，联合执法的话，就能查出去年龙宴火灾案件的主犯之一冯强所属的洛康公司有很大问题。”

“这个公司其实只是一个空有其表的皮包公司，它的作用我想你们也都不言自明，深挖下去就能查到，它和盛茂之间有许多不清不楚的金钱往来，洛康董事长自杀案也肯定存在不少疑点。”

“以及当时被火灾牵连落马的大小相关责任人，追查下去，肯定能发现和盛茂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局长两手一摊，无奈道：

“你也知道是要深入追查下去，但是我们有什么理由突然去查人家？小严，如果是别的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你要查，我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也就帮你查了，但是这盛茂是块硬骨头，就算是我，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也不敢轻易动他啊。”

他的神情逐渐收敛为严肃状，叹了一口气：

“你一声令下，大动干戈地把盛茂闹个天翻地覆，到头来就一定能有想要的结果吗？万一它当真是清清白白的呢？万一就是什么也没查出来呢？这个后果谁来承担？你？还是我？这些东西里面啊......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后怕是不好收场啊......”

他这话说得其实很明白，严丞都能听得懂。

政商联合本就是常态现象，罩着盛茂的那顶帽子恐怕来头不小，不然盛茂也不至于能长达十几年进行非法行动而不被清算。

这杯不太干净的羹，分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要是真能揪出十足的把柄，用完整的证据链将盛茂彻彻底底钉死在处刑架上，那确实可以连同它背后的保护伞一起连根拔起，但要是不能做到这一点，如果贸然动它，不仅会打草惊蛇，还容易遭到多方面报复性的打击。

更何况，在这连片的保护伞庇佑下，要想绕开这些屏障去彻查盛茂，又怎么可能会是件容易的事？

陈局长隔着办公桌，轻轻拍了拍严丞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小严啊，可能你确实对自己被卷入火灾的事情耿耿于怀，想要揪出最大的幕后黑手帮自己出这一口气，但是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就让它停留在冯强等人被判处死缓、洛康董事长畏罪自杀这样的结果里，适可而止吧......听话，啊。”

严丞盯着陈局长的眼睛，一言不发，过了足有一分多钟，才慢慢开口道：

“那您告诉我，如果仅仅靠着洛康和盛茂的联系，以及这些录音材料，还不足以对盛茂下手的话，那究竟要到哪一步，才能启动对盛茂的全面清查？”

陈局长也望着他的眼睛，一老一少两道视线相互碰撞，在沉闷的办公室空气中摩擦出灼热的火星。

三十年公安工作经验把这位老局长的面相锤炼得分外冷峻，颇有些不近人情的意味，目光更是锐利地足以洞穿每一位犯罪嫌疑人忐忑不安的内心，哪怕心里没鬼，被这视线一刺也要瑟缩三分。

但严丞却与之对视得相当坦然，脸色一丝波澜不显。

“你也已经知道了，就连之前的龙宴火灾，都不怎么敢大动干戈地深查，最后差点以消防安全问题导致的意外事故为结果匆匆结案......”

“而之所以后来能让冯强他们落网，原因是什么，你也清楚吧？”

严丞回道：“因为他们非法持枪，故意伤害，甚至谋杀未遂，有了这些十足的理由，才对他们实行了抓捕，并以他们为线索深挖出了龙宴火灾的一半真相。”

陈局长点了点头：“是啊，所以要想对盛茂下手，也是需要同样的理由，你能让盛茂露出足以对他们定罪的马脚，那自然也就能实行合理合法的抓捕，并在之后进行审讯和追查......”

意思很清楚，让盛茂，让王茂昌主动犯罪，而且是明面上无可隐藏的犯罪，就能一举将其之前的一切罪行全部曝光在阳光之下。

严丞思索了片刻，说道：“我明白了，打扰您了，陈局长。”

说完他拿起桌上那枚窃听器，起身出门。

“小严，注意分寸，不要冲动行事。”

陈局长的沉稳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身后，他轻轻点了点头，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

车上，张秘书一路都忧心忡忡的样子，不断擡头透过后视镜偷眼打量坐在后座的严丞。

最近一段时间里，严丞出门都不带司机了，全是自己或由张秘书开车，看得出来对行踪方面的隐私掖得相当严实。

张秘书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严总，今天贺总管已经第三次来向我打听您的行踪了......再这样下去我也要瞒不住了啊......”

严丞闻言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记录，说道：

“可是他没来问我，为什么直接就问到你那边去了？”

张秘书极力遏制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心想：

您都到这份儿上了还尽想着吃您那飞醋呢？！他来问我不是因为想找我唠嗑聊天！他是知道就算问您，您也肯定不会说实话！他就是看我脑子不太聪明还好欺负，想钓我的鱼，诱我说漏嘴呢！

“额......可能是看您工作太忙了，不好打扰您吧......”

就在张秘书内心对这个麻烦上司疯狂吐槽的时候，严丞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

王茂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