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就当作你给我的报酬
夜已经很深了,单人病房里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惨白一片的石灰墙上,冷暖辉映间显得意外融洽。
贺邵华躺在病床上,赤裸的上身腹部裹着一层厚实的绷带,手背上还插着吊瓶针管,刚刚动过刀子做手术的人身体虚弱得厉害,青白的脸色下,原本深邃硬朗的五官都掩盖不住憔悴与颓败。
他的眼睛紧闭着,却没有睡着。
身边的床铺明显向下一陷,他感觉到有人轻轻推门而入后,径直走向了他的床,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尽管还没看见来人的脸,贺邵华却好像仅凭直觉就知道那是谁,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呼吸略微加重,扎着吊瓶的手背痉挛不已。
令他意外的是,来人的动作停了下来。狭窄的病床上容纳着两个成年男人,却仿佛还能在俩人中间隔开一条象征着安全距离的空隙。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贺邵华的脖颈间,他感觉有些痒,侧头睁开了眼。
正对上严丞的目光,贺邵华竟然觉得有些许陌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明明应该不含有任何情绪的平静视线,他却从中读出了些许踌躇不前的畏缩。
他看见严丞的右手轻轻搭在两人之间空隙的床铺上,指尖与他的肩膀只有不到两公分的距离。
却始终没有触碰到他。
严丞看见贺邵华张了张嘴,好像想开口说话,但可能是喉咙过于干涩沙哑,加之身体虚弱的原因,短时间内没能发出声音。
严丞就这么安静地等着他开口,他觉得贺邵华应该是恨他的,恨他长时间监禁自己,恨他动用暴力强迫自己与之欢爱,恨他一脚将自己踹得胃出血躺进了医院急诊室。
但是贺邵华却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头上缠着的纱布,声音嘶哑地问道:
“还疼吗?”
“这伤......严重吗?”
严丞愣了足足有好几秒,他时刻冷静清晰的大脑少见地呈现了一片空白,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
贺邵华好像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那个时候,我的身体确实已经不能再......”
严丞依旧摇头:“是我的错。”
“......”
严丞看着贺邵华的眼睛,手指动了动,轻声问:
“贺叔,我可以握住你的手吗?”
贺邵华没有回答。严丞试探性地碰了碰他那只没有插着针管的手,接着一把握住,十指相扣间,掌心的温度紧密相贴。
严丞说:“贺叔,哪怕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就算你恨我也一样,我不会后悔。”
贺邵华沉默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丞,我只是在想,可能确实是我害你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不该擅自闯进你的生活,给你承诺后又不告而别,我后来仔细思考过,你在这八年时间里,应该是很煎熬......甚至是痛苦的吧......”
一个人本可以忍受黑暗,前提是他未曾见过光明。如果不能做到万无一失,就最好不要给予对方不切实际的希望。
“如果我没有接触过你,你或许依旧会保持着从小到大的孤僻性格,没有朋友,没有感兴趣的事物,依旧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缺乏对正常情感的认知,甚至轻视生命......”
“但至少,你不会感到痛苦,不是吗?”
“所以,如果我们不曾相遇,那是否才会是最好的结果......”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严丞伸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握着贺邵华的掌心更紧了些。
他突然探身过来,靠近贺邵华的耳边,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不会。”
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没有任何补充说明,意思言简意赅,回音却久久荡漾在贺邵华的耳膜。
病房又回归到沉寂一片的空白之中,只有壁钟指针和吊瓶药液的滴答声轻轻拨动着尚未静止的时间。
严丞的目光从未从贺邵华的脸上离开过,过了很久,贺邵华迎着他的目光开口道:“小丞......出院以后,你就让我走吧......这么多天来谢谢你的照顾......”
“不行。”
贺邵华顿了顿,艰涩地说道:“......如果你让我住在家里,只是为了和我做那些事的话......那现在以我的身体状况,短时间内肯定是行不通了......除非你想弄死我。”
严丞说:“做不了那就先不做,等你恢复了再说。”
“......”贺邵华感觉喉咙哽得厉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合适:“我就只是一个拖累而已,只会增加你的负担。”
严丞:“不差这点钱。”
贺邵华皱了皱眉:“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没理由收留我......”
“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要你?”
贺邵华眉头重重一跳:“为什么一定得让别人要我?”
严丞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事到如今,我得对你负责。”
“?”
这混蛋孩子......
严丞好像终于不满足于只握着贺邵华的手,他得寸进尺般越凑越近,紧接着将贺邵华搂进了怀里,小心藏匿了很久的侵略性终于露出了端倪:
“我说过了,哪怕再来一次,我也不会后悔。”
“你不愿意也好,恨我也罢,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我知道现在的你离开了我已经无法正常生活。”
“贺叔,让我养你好不好?”
他轻轻在贺邵华的脸上烙下一吻:
“至于其他的,就当作你给我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