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以喜欢你吗？
贺邵华看见严丞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半蹲了下来，回头对他说：
“贺叔，我背你走吧。”
贺邵华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一拍他的脑袋：
“得了吧，就你这小身板还背我？我腿又没瘸，你扶着我点就行。”
于是严丞搀着贺邵华，两人一脚一个泥坑地踩在铺满落叶的湿泥地里，从枝杈树叶之间漏下的雨点继续泼洒在他们的头脸和衣服上，不过对于两个本来就像落汤鸡一样湿透了的人来说，对此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严丞这时候还不到一米八，比一米八五以上的贺邵华矮了不止一点，再加上他本来就偏瘦，而贺邵华是常年出入健身房的健硕体型，要搀扶着这么一个比自己重得多的伤患在天气恶劣的山区地形摸黑前进，难度实在是太高了。
好几次差点一个踉跄从山坡上滚下去，或者被隐蔽得很好的气须根绊倒。
严丞担心贺邵华的伤势，动作不敢用力，走得很小心，同时脑海中不断思考着，像这种非常严重的暴露型伤口，又泡过不干净的洪水，会不会有感染的风险？
得抓紧时间找到回去的路。
贺邵华看见前面的崖壁下，一块凹陷进去的缺口恰巧形成一个天然的小型洞窟，正好可以遮风避雨。
他示意严丞过去，俩人暂时在这里歇脚。
他们在潮湿的小型洞窟里坐下，严丞开口说：
“贺叔，我觉得你这伤得尽快回去处理......”
贺邵华眉头微微蹙起，还在小声吸着气，明显就是疼的，但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道：
“你看这天色，咱俩要在这山里赶夜路，你就不怕我们又一脚踩进水里去？”
他看出了严丞面无表情的表象下，其实是有些担心的，于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你叔我身体好的很，这么点小事真不算什么，还没到需要你操心的程度......放心，我们应该没被洪水冲得太远，救援队可能很快就能找到我们，再不济等明儿天亮了，我认得路，也能带你回去。”
严丞始终注视着贺邵华的眼睛，他看见那双非常漂亮俊朗的眼里，含着让人无限心安的笑意，温柔得一触即化。
只是他同时也看见了不断从额角渗出的冷汗，混合着雨水，沾湿了鬓发。
他明明就很疼。
他那条已经擡不起来的左臂还在淌着血。
贺邵华的背挺得很直，直得有些僵硬，因为他不敢碰到粗糙的岩壁，害怕触痛一整面后背的伤口。
严丞一言不发，默默脱下湿透了的t恤衫，尽力拧干水份，简单地包扎在贺邵华那条伤臂上，勉强止住血。
贺邵华看着他笑道：“我都没注意我这条胳膊还在流血，痛得没知觉了都......嗳，你这包扎的手法从哪学的？还挺熟练。”
严丞说：“学校里会教。”
他擡头看了一眼贺邵华，突然一伸胳膊将他的半边身子揽了过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胸前，侧身半躺进自己的怀里。
这个姿势比僵直地挺坐着要舒服得多，而且还能休息一会儿。
严丞十八岁的胸膛很单薄，但人的肌肤到底是比嶙峋的岩石要柔软舒适得多，他低声说道：
“贺叔，这样能让你好受些吗？”
贺邵华从下至上望着那双注视着他的年轻眼睛，他觉得这个男孩的目光，和初遇时的那种似无机质的冰冷，已经截然不同。
只是他也说不清楚究竟有什么不同。
“嗯，很舒服。”
......
救援队迟迟没有来，到后半夜的时候，贺邵华因伤口感染而有些发烧。
严丞睡得很浅，在细微的动静里睁开了眼睛，看见他怀里的贺邵华眉头颦紧，全身都被冷汗浸湿，身体微微抽搐着从鼻腔中发出难耐的呻吟。
他没有醒，紧闭双眼的面容却能看出痛苦的神色。
严丞的两只手都环抱着贺邵华的身子，这个比他健硕许多的男人需要他很努力才能完全揽进怀里。
他腾不出手，于是微微低头，嘴唇轻轻地碰上贺邵华的额头。
太烫了。
在确认完对方确实是发烧以后，他也没有和对方的额头分开，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手臂抱得更紧了些。他说：
“没关系的，贺叔，会没事的......”
“难受的话，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是缘是情是童真还是意外，
有泪有罪有付出还有忍耐，
是人是墙是寒冬藏在眼内，
有日有夜有幻想无法等待......”
青涩却格外低沉的歌声轻飘飘地回荡在狭小的天然洞窟，这首在这段时间循环播放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情人》，严丞唱得格外熟练。
可能是歌声真的起到了效果，他觉得贺邵华细弱的挣扎渐渐止息了，脸色也不再像刚才那么痛苦。
“贺叔，你说过，你没有女朋友。”
“我也没有。”
“那......”
“我可以追你吗？”
“可以......喜欢你吗？”
雨停了，墨黑色的天空散去乌云，被璀璨的繁星所取代。
男孩问询的声音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只有天边的星星听见了。
......
第二天清晨，醒过来的两人继续赶路，贺邵华的高烧还没退，身子绵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几乎全靠严丞一个人支撑着他全部的重量，走得分外吃力。
贺邵华气喘吁吁地说：
“小丞......你自己先回去，叫人过来......带着我你走不远的......听话，啊。”
严丞咬着牙不出声，他不想把贺邵华丢在这荒郊野岭自己一个人回去，尽管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的提议是最理智的选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紧接着一黑一黄两条大狗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摇着尾巴朝他们跑来。
“在这里！找到了！！喂！——老贺！”
严丞认出了跟着两条狗一起跑来的男人，正是四年前“太阳”的原主人——游照峰。
游照峰想要帮忙扶起烧得神志不清的贺邵华，严丞却不肯放手：
“我来就行。”
游照峰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年轻人爱逞能，说道：
“哎！我说你们两个怎么搞的？真是吓死人了，两个这么大的人，你说这......嗳！人找到了，在这儿呢！快来人给他俩弄救护车里去！......”
......
俩人在洪水中经过一场生死劫难后又过了半个月，严丞要回城里上大学去了。
临走前，贺邵华左手还吊着石膏，给他送行。
严丞坐在严建宇的车后座上，车子都已经发动了，他又忽然降下车窗，盯着贺邵华看了很久。
贺邵华走过来，问他：
“怎么了？”
严丞说：
“我每年寒暑假的时候回来，还能再见到你吗？”
贺邵华一愣，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
“嗯，肯定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