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天上地下

第43章第43章天上地下

过年这几天,小巷子里鞭炮声接续响起,早上闹钟还没响,池雨便先被鞭炮声吵醒了。

除夕那晚何奕宁点的饺子他原本是要扔的,但奶奶刚好醒了,池雨解释了下外卖的来因,奶奶一口夸一句何奕宁,池雨心烦至极,但想起自家奶奶不浪费食物的好品德,无奈之下,便和奶奶吃了饺子。

今日要出门前,他扫了眼搁在门口的牛奶——被何奕宁撞破谎言那天,何奕宁送的牛奶。

这箱牛奶无论如何都是要扔了的。

他穿上外套,拎着牛奶出门,跨出门的脚顿了下。

门前站着个小女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池雨:“陈优?你怎么找到的这儿?”

陈优戳着手指,“妈妈写在日记本里的。”

“哦。”池雨路过女孩,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去。

女孩追上他,想了想大人教的话,在他旁边道:“哥哥,妈妈今天出殓,你要去吗?”

池雨:“我要打工,不去。”

“可是妈妈也是你的妈妈。”陈优缠着他,伸手来拉他的袖子。

池雨擡手避开,“我不去,她不是我妈。”

“可是妈妈日记里写过你是她的孩子,她一定希望你去的……”陈优弱弱道。

池雨的动作顿了顿,一方面他是在嫌陈优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把牛奶塞进陈优怀里,问了殡仪馆的地址后,将小孩甩在原地,他赶上公交车到了店,穿上围裙便去后厨开始洗碗。

以前,池国林还没现在狼心狗肺百无一用时,偶尔还是会给他一些钱。再不济,他去找杜莲要也能要到一些。

但现在杜莲死了,池国林又三天两头不着家,就算在家估计也要不出一个子儿,池雨只能靠自己了。

假期打工赚的钱,加上家教,应该能够撑过他一个学期的开销。

忙了一整个早上,他的腰隐隐作痛,站起身活动了会儿,饭店老板走了进来,池雨说:“叔叔,我妈今天下午出殡,我请个假,晚上一定来。”

老板本来想拒绝,一听出殡两个字,晦气地皱了皱眉,让池雨晚上干脆也别来了,转念一想最近人多,“也行,来之前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中午,池雨找到了殡仪馆,一堆烧纸乱哭的人中,陈优和一群小伙伴在地上捡石头玩。

他喊了声陈优,陈优擡头看他,跑着过来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人多的地方走。

池雨挣开孩子的手,“你妈的骨灰盒呢?”

陈优指指大厅,池雨走进大厅,陈优看了看他的背影,眨了眨眼,去找人了。

大厅里放满了花环,池雨站在被烟火花纸供起来的骨灰盒前浅浅鞠了一躬,转身要走时,才发现身后站了几个人。

有过一面之缘的陈优的爷爷奶奶,还缠着绷带坐在轮椅上的陈优的爸爸,以及满脸天真无邪不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的陈优。

池雨:“……”

陈父先开口:“抱歉啊,池雨,我也是从看了我老婆的日记本才知道她之前还生过孩子。”

池雨皱眉,“你们想说什么快点说,我还有事。”

陈父尴尬地笑笑,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母,两位老人相视片刻,陈奶奶咳了咳嗽,“那汽车的主人把我儿媳妇撞死后没过几天也死了,他家里没人,医药费手术费住院费都是钱啊,小优读书也要钱……日记本里写过,杜莲这几年来来回回也给过你近一万。”

翻译一下,简单来说,她表达的意思是:“把杜莲给你的钱还回来。”

池雨简直快要被气笑了,“看来她新嫁的人也不怎么样嘛。”

他冷冷地扫向面前的这四个人,直接走向外边。

陈奶奶拉住他的袖子,“池雨,听说你在宁希一中读书,学习成绩挺好的,以后是考大学的人才,赚个一万不过眨下眼的事……但你看,我们最近事情太多,花了太多钱了,小优起码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她那个小学的学费不能不交啊。”

池雨嫌弃地抽出自己的手,“贵族小学读不起就去公立学校,真以为野鸡上了凤巢就是凤凰了。学习这事还是得靠脑子。不过我看你们陈家的基因不太好,孩子送去好一点的学校估计才能勉强考上个高中。”

陈奶奶被气得咬牙,一副刻薄老太婆的嘴脸,“你妈都不要认你,你哪来的脸还天天找她要钱……她不止给你钱吧?还给你买手机买衣服,这些钱我们陈家都没跟你要了,你还不知廉耻——”

“她不是叫杜莲吗?哪里是陈家人了?”池雨打断了陈奶奶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公交车站,他踢了脚地上的石头,咬了咬牙。

早知道在早上给陈优的牛奶里放些老鼠药了。

回了饭馆,他戴起手套就开始刷碗,等到饭点过后,来饭馆的人少了很多,他的活儿也变轻松了。

送餐的服务员捂着肚子跑过来,随手抓了个人,见是个陌生面孔,想是来打寒假工的学生,说话时便多了些趾高气昂,“我去上个厕所,帮忙把菜送去包厢302。”

池雨拒绝,“不去,我是洗碗的。”

服务员皱眉,肚子疼得厉害,周围又没有眼熟的人,他也不想因为自己耽搁的这几分钟丢了工作,便塞了一百给池雨,“快点去送。”

池雨收了钱,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推着车走出了后厨。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他的确缺钱。

看不起是一回事,拿了钱是另一回事。

他工作的地方是宁希市最豪华的饭馆,干的活又脏又累,但给钱多。

乘坐电梯上了三楼,池雨推着推车找到302,他擡手敲了敲门,才推开门,和气洋洋的谈笑声便从门缝中溢了出来。

“听说这小孩成绩挺好的。”

“在学校考多少名啊?能不能考顶尖高校了?”

“学习又好,那钢琴又弹得一绝,就算不走文化,艺考也绝对能进顶尖高校。”

“别这么夸他,不然又骄傲了。”

“哎,小孩学得好,这还不是你和弟媳教导有方吗?”

“哈哈哈哈……来表兄,我给您敬酒。”

池雨将菜端到桌上,和睦的谈笑声仍然未停,没人注意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他。

“小何啊,你几岁的生日啊?”

“叔叔,我今年刚好十八。”话题的中心开了口。

清朗动听的嗓音。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是何奕宁。

池雨一怔,差些端翻了手中的盘子,他将头埋得更深,认真地把菜盘一一端到桌上。

这阵子他要么在洗碗,要么在学习,要么在睡觉,手机不常看,连今天是何奕宁的生日都忘了。

何奕宁回宁希应该也跟他说过了,只是他没有看手机。

“十八啊,那叔叔送你辆车吧,高考完考了驾照就能开。”

“可别惯着他,这礼物太贵重了。”

“那小何要什么?”

“压岁钱连同生日礼物一起给了吧。”

“你叔叔都送车了?那姑父不得给你买套房了?”

“哈哈哈哈,姑母不学这些臭男人的俗套,听许厉说你喜欢打游戏,给你买了新的游戏光碟。”

何奕宁礼貌地一一回应长辈的话。

原来不止在学校啊,在家里也是众星捧月。

何奕宁真是……命好。

池雨端完菜,推着车要走。

“哎,服务员,给我拿瓶酒呗……反正小何也成年了,可以喝酒了。”有人喊住了池雨。

池雨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去。

门一关,上好材质所铸成的门将所有声音隔绝在了屋内,他松了口气,走出去几步,身后的门一开一关,那道熟悉的声音:“池雨。”

池雨一顿。

还是被认出来了。

何奕宁小跑到他身旁,“你今天一直没接我电话。”

池雨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忙着打工,没怎么看手机,抱歉。生日快乐。”

他握在推车上的手泛着红,因长期接触水开了几道口子,红红的,在他白色的皮肤中特别显眼。

何奕宁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的手,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压着他的心脏,“我跟你去吧,酒我拿过来就行。”

总不能真学许厉搞包养那套,对池雨说:你别干了,我给你钱。

他和池雨只是朋友,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这样做。

而池雨又还是个自尊极强的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仗着帮助的名义施以援手,那不像是帮忙,更像是践踏。

“为什么?”池雨面上还装着友好,语气有些不耐,“这是我的工作。”

“没事,顺手。”何奕宁想起说去厕所就跟消失了一样的许厉,脑袋犯疼,担心池雨回来时撞到许厉,许厉识穿池雨不怎么富裕的家庭又闹什么“包养”的幺蛾子,不容分说,跟着池雨去了后厨,随意拿了两瓶酒,走前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池雨,“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嗯。”池雨揉着有些酸的脖子。

何奕宁盯着他线条优美的颈侧,在池雨看过来时转开目光,“今晚什么时候下班?”

“十点吧。”

何奕宁点头,懂事地离开,“到时候我来找你。”

“好呀。”池雨吐出口气,继续去池子边洗碗,放盘子的员工从他身后经过,脚打滑,洒了他一背的油。

那员工内疚得直道歉,“我有干净的衣服,你先将就穿一下。”

池雨眸子里的暗沉转瞬即逝,忍了又忍,拿了衣服去厕所。

进了隔间,他反手锁住门,脱了衣服穿上,旁边的木板突然被撞了一下,然后是极低的一声呻吟,像是被捂住嘴发出的,紧接着是肉/体持续相撞的摩擦声。

池雨:“……”

他今天水逆吗?在哪都能遇到糟心事。

等等,这里是男厕所,能做这种事的,是……

他只觉得倒胃,忙收拾好自己就出了隔间,他站在洗手台前洗着手,那道紧闭的门打开。

他关了水龙头,不动声色地从镜子里打量从厕所走出来的人,一位长相清秀的男生和……许厉!

许厉带着惊讶和戏谑的目光在镜子中与他的视线相撞,那道恶心的目光黏腻腻的,不紧不慢地落到他的后脑勺,狎昵地扫过他的背,缓缓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