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
牧新转头拿了许知霖那杯，发现许知霖已经醒了。
他随手放过去，莫名不太敢开口。
[开心。]
牧新迷茫地看过去。
[原来被人挂在嘴边是这种感觉吗。]
……好像，是真的。
牧新回想刚才的话，三四个许知霖出现在他口中。
牧新烦躁地揉着脑袋，要去反驳也完全没有理由。
因为那就是很正常地就出口了……
许知霖眼睛还半睁着，明显是刚醒没多久。
“都点了，喝点醒醒神，一会儿回家。”牧新特意加了个“都”，不然总觉得哪不对。
许知霖看了一会儿，皱起眉，“绿茶？”
“哪不对吗？”牧新凑过去看了看，明白过来，“就是感觉你可能不喜欢太甜的……下次给你来一杯焦糖，包甜。”
许知霖轻轻咳了下，“醒神刚好。”
他仍然带着纠结似的表情，盯着杯子上的标签好久才去拆吸管。
[还以为是那个‘绿茶’……就说不该老上网。]
牧新笑出了声，被注意到后他又捂着嘴假装无事发生，“没，你喝，喝。”
许知霖在哪知道绿茶这个网络属性词他还真有点意外，但会让自己身上想，牧新更意外。
许知霖不是挺好的吗，做事张弛有度，平时也温柔善解人意的……
好像是这样吧？
虽然许知霖有点ooc，牧新总体还是觉得他人好……也可能这个主角滤镜还是有点厚。
在外面吃过晚饭，牧新在回去的路上又开始联系陈易。
下午接电话的时候其他人也听到了个大概，估计也会去问。
许知霖应该不会，但牧新担心陈易一个不爽黑化，对着没去关心自己的许知霖就发癫。
陈易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下午的什么失恋好像根本不存在。
他那声音跟参悟遁入空门一样，“我已经全好了，走出阴霾，迎接真正的自己。”
但一个中二少年突然不中二了，牧新觉得更怪。
他停在陈易家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按响门铃。
然后他先是听到三楼传来一阵飞踢鞋子伴随门开的声音，随后电话被挂断。
门被打开，陈易开了个缝露出半张脸来，阴阴森森的，“发生什么了？”
牧新挤不进去，站在他面前冷酷着一张脸，“明宇说你要是敢骚扰明歌，他就要启用非法手段了。”
“跟明歌有什么关系？”陈易后知后觉说完，撤回也来不行，徒劳地开了门，“烦死了，进来进来，我爸妈不在家。”
牧新进去看着到处黑着的房间，以及一盏小台灯，忍不住说：“你在，营造忧郁氛围？”
“讨厌啦！”陈易夸张地说完，按亮了灯。
“好吧，就是觉得开着灯注意力都跑去其他地方了，我得好好想想。”
牧新有点不可置信，“你喜欢李今樾啊？”
陈易立刻哭丧着，“看吧，别人都知道了。”
“……也不是。”
明歌是不太可能，不然陈易现在可能不是这样。
其他班几个女生的话……据牧新所知，陈易虽然梦想当渣男，实际异性缘奇差，外班女生更是几乎没接触过。
“不过为什么？”
牧新打碎他的念想，继续说：“其他人也许有一丁点可能，李今樾肯定不会谈恋爱。”
不好说，尤其是和陈易。
作为初中同学，牧新算是和李今樾关系比较好的，因为曾经做过一个月同桌。
李今樾非常清晰地制定了自己未来几十年的计划，包括高中去那读，拿什么奖，学什么专业，在哪个地方干多久几年到什么阶段。
并且说，最讨厌那种操富二代人设的某些青春校园文里的、经常会用“风流”去形容的杀马特男主。
虽然陈易并不杀马特。
但陈易作为一个如果不是因为被经济制裁绝对会成为败家纨绔富二代的人，可谓是完美被李今樾那话贴上了。
陈易听完绝望地瘫在沙发角落望天花板，“爱，就是这么捉摸不透啊。”
“……你还好吗？”
陈易一秒坐正，貌似释然，“我要先封心锁爱了。”
牧新忽然觉得自己今晚是不该来的，他真的以为陈易受情商，现在正在痛苦抑郁。
很快陈易又变卦，“不行我还是不甘心。”
牧新毫无感情地棒读：“是吗，恭喜你了。”
他已经不对陈易抱什么希望了，陈易真不像会因为这个而迷茫落寞的人。
陈易眼神忽然坚定起来，说：“你下午和我说的事，我听进去了。”
“呃……？”
“所以我决定了，我要逆天改命。”
“嘶……”
牧新现在对这个词有点ptsd，但还是顺着问：“一年上京北？”
陈易伸出一只手指，“一年上京北——旁边的烤红薯摊。”
“……”牧新无语，“我走了。”
“唉唉——”陈易伸出一只手假意挽留他，“我还有得救好吗，好歹曾经也是靠实力进的一中。”
牧新不忍，“伤仲永。”
陈易微微红着脸挠头，“那还是没那么厉害啦，总之以后我就缠上你们了。”
牧新警觉，“‘我们’是指？”
“我想想……几个女孩子不能去打扰，偶尔刷脸就行。项书淮还行，明宇肯定不能放过，你肯定也得在，哦对，还有许知霖。”
“最后一个不行，打消这个念头。”
许知霖主动去找他，可以，反派先出手，那不行。
牧新没让陈易继续说下去，两步跑了。
陈易就飞速蹭到窗边探出个头，“我是认真的，小新你不能对人有偏见。再说了，青春大好，喜欢个人，追着那个人也提升自己简直就是励志剧好吧，你现在不是吗？”
“我哪里——”牧新挺住脚，皱眉。
他只是被许知霖刺激到了而已啊，而且变得更好是很正常的人之常情，完全能解释。
“我去，你不会让我说中了吧？”陈易有些意外，眼神逐渐八卦起来，“本来是随便说的，现在好奇了。”
“牧新，谁让你这么上心了？”
牧新看着自己的影子模糊起来，假装没听懂：“你说什么？”
陈易摆了下手，“没关系，我可是老项他铁哥们。”
牧新撇着嘴。
问项书淮有屁用，项书淮上哪去打听他。
牧新敷衍过去，“去努力你的，我走了。”
“诶，给你叫了车，感恩来自牧少爷的警世通言。”
“不要恶搞名著！”
“又不是明宇，随便说说啦。”
……
牧新莫名有些难受。
他晚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混沌的房间，开始捋最近的事。
就像他一开始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反派炮灰剧本一样，他也不愿意承认其他人的定位。
甚至许知霖，也不像个主角。
但偏偏，许知霖身上的问题也确实多。
牧新毫无意外地看到蝴蝶，即使知道是虚无，他还是伸手去碰。
“是哪里错了吗？”
没反应，牧新便伸手掀起被子捂着脑袋。
他又忽然一把掀开，自言自语地看着已经消失得只剩一点粉末状的蝴蝶。
“一开始就做错了，所以才导致了后面的一切，是这样吧……蝴蝶效应。”
没什么东西回答他。
牧新摸黑去拿了衣服，又掏出那张怎么看都是普通纸片的卡纸。
这一切好像忽然就和许知霖说过的话联系到一起了。
夜晚敏感，牧新有了个荒谬的猜想。
他看着时间，刚过凌晨十二点，许知霖应该没睡。
电话打过去很快被接通，许知霖那边还没开口，牧新就问：“之前你说的故事，可以给我讲详细一点吗？”
许知霖正趴在桌前画着什么，另一边还放着刚统计好的账目。
与其说画，其实是文字，不过那并不规范，像用刀在小而圆润的东西上刻下的，所以很多比划都僵硬而且被拉得很长。
“牧新”两个字倒还认得出来。
但许知霖觉得不像。
他移开视线，小声开口问：“睡不着吗？”
牧新翻了个身，头埋在枕头里，说话声音朦朦胧胧的，“上次你睡不着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为什么不行。”
“呼……当然可以。”
隔着手机的声音和平时是完全不一样的，牧新听着电流传导出来的声音，莫名地也舒坦了些。
“你问，我就答。”许知霖又说，忽然他又笑了声，“如果你都信的话。”
牧新不理解，“我现在很好笑吗？”
“没有。”
牧新精神都好了起来，他直接就问：“你以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我有点好奇。”
许知霖纠结了一会儿。
“和现在不一样。”
牧新说：“我也是啊，我以前好笨啊，感觉都分辨不出别人是好是坏。”
他听见许知霖压抑的笑声，便自己先说：“现在不一样，我只会对好朋友没有防备。”
“那我是好朋友吗？”
牧新皱起眉。
许知霖这个问题翻来覆去已经问的第三次了。
可惜他现在还答不起来。
牧新斟酌着用词，小心说：“至少现在，是特别的吧。”
他说着笑了起来，“假如你是一本小说的主角，要经历很多事，最后才能站在高处，而现在就是那段经历的时间，你怎么想？”
“……牧新。”
“你就当我脑子坏了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麻了。
许知霖合上本子，平静道：“我不是什么主角。”
“嗯嗯，没事呀，我还跑龙套呢。”牧新随口答应着。
“我以前是个不太好的人。上学的时候逃课不学好，打过架也骗过人，也没有什么念想。”
“别人都说，我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因为那会儿我能看到的，都是那样的人。”
牧新有点恍惚。
“你说得好像历经沧桑……”
许知霖把手机贴在唇边，几乎只是上下唇摩擦着带来呼吸，“因为是睡前故事。”
“哦……”牧新摸了两下耳朵，希望别再那么别扭，“我听着呢。”
“后来应该也是现在这个季节，你就来了。”
牧新纠正说：“我们见面的时候还很热。”
“嗯……取材于现实也总要改变一点吧？”
牧新想了想，觉得很对。
然后他说：“我希望故事的结局应该是我们一起，有很好的未来吧。”
许知霖抖了下，“嗯。”
牧新打了个哈欠，笑笑，“我很无聊吧，大晚上还给你打电话做着些无意义的事。”
“没有。”许知霖说得很急，“有事情也都可以找我，你的所有事情都可以。”
牧新迷迷糊糊地嗯了声，“那我要睡了啊。”
许知霖只是说了个故事，牧新听完却觉得心里的郁结散了。
甚至就这么被忽悠着忘了一开始要问的事。
他睡前取消了预约去医院的检查，先等等吧，总感觉时光也不会骗自己。
“晚安。”许知霖的声音很轻。
牧新迷蒙地回答他。
最近的梦很多，牧新又做了梦。
唱片机店外的许知霖远远看着他，笑了下。
琥珀色阳光在玻璃橱窗上洇开光斑，许知霖的轮廓也失焦。
于是牧新走近，带着他推开店门。
老旧店门发出微弱的声音，店里放着那首交响乐的Cd机声音同时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