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食子
荼白盯着文件袋，愣愣地盯了好一会儿。
有种想伸手去拿，手却怎么都擡不起来。
办公室一阵沉默后，他听见大人物微微叹了口气，语气透着娓娓道来：“三十年前，阚兆雄被调派到西南，那地方艰苦，但却是出成绩的好地方。”
“西南多高山峻岭，海拔也高，阚兆雄的身体出现问题。”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因为荼白已经打开了文件袋。
文件袋里是两张一寸大小、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龇着牙笑得很开心的女孩，经年岁月洗礼，他的面貌已经被污渍染了些，但两张照片放在一起，也能勉强凭出她五官轮廓。
两张照片一样，笑得生动明亮，宛如十几岁的姑娘明媚的站在他面前，春日初阳感染万物。
荼白莫名地，眼睛一酸，眼泪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毫无防备掉了出来，一滴热泪恰如地落在泛黄的黑白照片上。
他心口一滞，慌忙用手指擦拭。
不知是太过慌张还是照片太久远，擦拭是上面也连带着抹掉照片一角，原本顾若生辉的笑没了，仿佛那位站在他面前笑容明媚的姑娘也不见了。
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拿照片的手越来越抖。
“小白，给我吧——” 司徒耀掰开他手指，将两张快要被攥皱的照片解救出来。
一寸的小照片，真的经不起这样折腾。
荼白这才从巨大的情绪中缓冲出来，文件袋里还有些其他，都是很新的现代A4纸。
上面字太多，突然没了精力去看。
他擡头直面大人物：“她是我母亲？”
对方点了点头。
“她不在了对吗？” 荼白又问。
大人物吐出一口长气，身体微微朝前倾斜，看着荼白，似有不忍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她的心脏还在。”
荼白身体一颤。
脑子里立刻有了结果：“和阚兆雄有关？”
“心脏移植手术在国内不成熟，只能去国外做手术，为了找到合适心源，阚家在国内物色了很多青年。” 对方顿了顿：“而你母亲各项指标是最好的，当时能出国的机会十分有限。我们调查得知，他为了获取你母亲的心脏，先假装与你母亲相恋，然后使其怀孕，生下你后他诱骗你母亲和他一起去国外...”
说到这里，大人物没在继续往下说。
太过冷血凶残的真相，只是撕开一角，已经让荼白近乎要碎了一样的痛。
荼白的大脑像是一台放慢速度的回声机，酡煜父亲的话，现在正以0.1、0.1...的语速一个字一个字缓慢且长地撞进脑海。
他感觉自己快直不起身来，腰越弯越下，头越来越低。
双手压着心口，额头抵在膝盖上才能稍微好一点点。
办公室出现小声抽泣，或许是过于安静，抽泣声宛如惊天劈地砸在四周墙壁上。
不一会儿，门开了，又关了。
有人坐在他身边，勾着他的腿把人抱在了怀里。
“酡煜——”
“痛....痛....我好痛啊！”
他双手拦住对方胳膊整个人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酡煜怀中。
酡煜的心也跟着被撕了一样。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蒯高硕告诉他时，他因为太过担心荼白直接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当看到荼白无力近乎绝望地抽泣时，他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如果当初不去招惹荼白，或许这辈子他都不用面对这些痛苦。
他将荼白用力搂在怀里，懊悔和心疼不断冲刷，也跟着落泪。
此时此刻一切语言、一切财富地位都显得毫无用处。
除了只能用力抱着怀中人，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渐渐地，怀中人抽泣声小了。
酡煜想起身将人抱去床上，可他现在根本无法向正常人一样站起来。
他轻擦拭荼白脸上未干的泪痕，然后由司徒耀把人抱走，他自己则杵着拐杖跟在后面。
私人医生给荼白检查，说他是过于悲伤陷入昏迷，先养精蓄锐休息。
酡煜寸步不离守在旁边。
虽是昏迷过去，但荼白也并未一点反应都没有，时而全身发颤、时而嚎啕大哭...私人医生是由于刺激太大，脑海里在本能排斥，不能盲目将其叫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酡煜心揪得无法呼吸，只能一遍一遍抱着他安抚，一次一次抹掉他眼角的泪。
到天亮时，荼白才渐渐沉睡下去。
酡煜一夜没睡，现在也非常疲惫，但他不能睡。
他敲响了他父亲的房间，这会儿里面灯开了，然后门打开。
“什么事？”
酡煜看了一眼他刚出来的方向，确认门已经关上，然后恶狠狠地质问：“为什么要告诉他？你们凭什么伤害他？”
从小在外人面前跋扈惯了，但在家里面对长辈却是恭恭敬敬，这是他第一次神情、语气都很不友好地以下犯上。
他坐在轮椅上，而他的大人物父亲则是站着，居高临下俯瞰。
这样一对比，他恶狠狠地质问便莫名挨了一截气势。
因为两人是在门口，加上他刚刚的质问过于大声。
此刻，左右两边房间的灯亮了。
司徒耀和蒯高硕同时打开门。
异口同声：“小煜，在父亲门前闹什么——”
酡煜一下子委屈起来，抓着轮椅往他父亲面前撞：“你们欺负人——”
三位健全的，自然比他这个坐轮子的灵活，不仅避开了，还迅速控制住了他的轮椅。
“进来——” 大人物黑着脸说。
进房间后，司徒耀和蒯高硕以防酡煜做出什么大逆不孝的举动，两人一人一边扣住酡煜的轮椅不让他动。
“小煜你冷静点儿。”蒯高硕劝阻：“但凡有其他办法，也不会让小白知道。”
“什么意思？”
酡煜父亲看了他一眼，拿起保温杯喝了口热水，不急不慢放下杯子：“阚兆雄手里有份国外间谍名单，荼白便是名单交换条件。”
酡煜压根儿没法细想，只听到要用荼白交换，他整个人跟点了炮仗一样，要炸了！
“他还是人吗？你们还是人吗...崽崽是我的...我的...你们谁也别想动他...” 他嘶吼着，整个人在轮椅上拼命挣扎着，若不是被人按着，他一定既肯定会扑向他父亲做出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冷静点，小煜——” 蒯高硕说道。
“冷静个屁，你们一个个骗我、骗崽崽、把人弄回来做交易、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他边大喊着，两只脚不停地去勾茶几沿，双手挣扎摆动企图从两人手中挣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