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呜呼——

跑车环山而下，半座山都能听到轰隆隆的引擎声。

荼白放慢脚步，目光朝环山公路望去。

墨绿色敞篷跑车里两名男子站着，双手在空中挥舞，嘴里大喊着：“呜呼——”

“速度，自由！”

狂笑和引擎声夹杂在一起，如猛风扫荡，整座环山别墅都被无差别横扫。

路边行人停足避让。

荼白在最后一阶上停下，好让张狂的跑车使过再走。

公路从他这里开始是一段上坡路，他停下来时，正是跑车转弯后直冲下坡路段。

只见，其中一位男子从身后去抢驾驶位的方向盘，因为争夺车身占据双行道，歪歪扭扭地在下坡路段冲。

前后但凡有一辆车驶来，绝对会出现车祸。

荼白定睛一看，驾车的居然是位女生，女生神情十分害怕，嘴里还喊着停，然而，动手抢方向盘的男生并不理会，似乎兴致高涨，不仅高喊着，还企图把女生从驾驶位上扯开。

太可怕了，荼白仿佛看到自己车祸时的场景，车身不受控的速度，然后猛烈撞击....

就在这时，那辆跑车一个甩尾加飘逸，“砰——”一声。

直接撞进路边别墅小花园里。

事故离荼白不足一百米，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朝跑车方向跑去。

主驾驶位上的女生已经晕过去了。

其中一位男生甩了甩头，跳下车。

打开车门，一把将女生从驾驶位上脱下来，丢在地上。

然后坐上驾驶位，关车门。

荼白边跑边察觉他要走，本能地高喊了一声：“喂——”

对方朝他竖中指，然后快速启动车辆，急速回倒车身。

动作迅猛而干脆，险些撞到赶来的路人。

十米的距离，荼白和那辆撞掉一只大车灯的敞篷车擦肩而过，车上两名男子同时朝他做出一个鬼脸动作。

“哎哟，这可怎么办咯，小姑娘怕是撞到内伤了。” 一位中年阿姨站在女生前半米，弯腰打量女生。

其余几位好事者，上前看了看，然后摇摇头离开。

“小伙子，我们出门没带手机，你给姑娘送医院看看。” 另一位大爷对赶上来的荼白说道。

放眼望去，一共就五个人，其余四位都是年过百半的年纪，四人都把目光放在荼白身上。

荼白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女子，沉默地掏出手机打了两通号码。

见他打了电话，其余几人仿佛办完大事般，背着手离开了。

荼白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女生。

无言。

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但处理事情却经验老到。

翻开手机，找到Ava发给他的物业电话，三两句交代事情后挂断电话，没过两分钟，物业工作人员开着接驳车上来。

“肇事车辆是一辆无牌墨绿色跑车，监控应该能查到，救护车和报警电话我都打了，我属于见义勇为，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荼白简单说明后，准备离开。

工作人员问了他住所后，开始对讲机以及电话忙碌起来。

一搅和，散步的心思也没了。

摸了摸裤袋，只剩下一包火柴了。

问工作人员哪里能买烟，对方给他亮出一二维码：“荼先生，扫码进入小程序，10分送货上门。”

荼白扫码后进入小程序，上面的商品都是价格不菲的进口货。

上一世，为了融入阶层，不断认识各种高奢，顶奢品牌，真正花钱买下的却极少。

重活一天也是赚，不能再委屈自己了。

指腹滑动商品页面，在香烟一栏大手一挥地下了单。

不到十分钟时间，身穿成套制服的工作人员上门：“先生，您购买的香烟。”

荼白蹲在小花坛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灰扑扑地拖鞋，又看向人家：“搁这儿。”他仰了仰下巴，示意放在花坛上。

此时，物业工作人员上来：“荼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荼白看了一眼刚走的制服小姐姐：“没别人，说吧。”

“是这样的，救护车刚到，那位女生已经醒了。” 工作人员顿了顿：“荼先生，我们查了监控，也没什么大事，能否取消报警。”

荼白拆烟盒的手停住，疑惑看着他：“取消？”

“是的，关于护主小花园破坏一事，我们已经取得护主谅解，正着手修缮，至于肇事车辆和那位女生，他们都已达成和解，您看？” 工作人员的话说得委婉，但话里话外都透别管闲事的意思。

所幸，他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主，今日这两通电话，也是被无双眼睛盯着才打的。

“可以。” 说完，他爽快摸出手机递给工作人员：“喏，取消吧。”

工作人员双手接过手机，熟练的拨通电话，解释取消原由，处理完后，荼白手里的烟抽过半。

“看你熟练程度，这事儿不是第一次吧？” 荼白手指夹着烟，接过手机问道。

工作人员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

荼白看了看时间，下午一点。

昨天的外卖，再热一热。

拆开包装盒，打开微波炉，加热。

吃饭时，锱铢发来图片，是她端着一排饺子的照片，配文：白白哥，冬至吃饺子哦！

荼白看着桌上吃了三顿的外卖，打算吃完这一顿。

晚上汤圆和饺子都来一份。

荼白并不是个娇气的人，没做主播前，这样的外卖他能抠抠搜搜放在冰箱里吃一周。

吃了三顿，还剩下一大半。

在垃圾桶前站了好一会儿才丢掉。

吃过午饭后，又蹲在小花坛前抽烟，看着小花坛一角土里全是烟蒂，开始考虑该买烟灰缸了。

上辈子的恪守，这辈子算是彻底守不住了。

一想到，这条命能活到哪天，更是无限愁绪绕上心头。

金扫帚烂片都不敢这样拍。

偏偏被他遇上了。

口腔中充斥着浓郁的爆珠薄荷味，连带着四周的空气的带着淡淡薄荷味。

香烟没了辛辣，却依旧感觉强烈的真实感。

这些天像个变态一样蹲酡煜，是他上辈子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事。

上辈子，过得最苦的那几年，也觉得日子是有期盼的。

哪怕捡垃圾也能活。

而如今，却要将完完整整一条命寄托在另一人身上，这是他极度不擅长的事，从小到大他能没依靠过谁，也无所依靠。

把命运走向交给别人，向别人找依靠和支撑，这事儿，对他来说太陌生太没安全感了。

小花坛上空飘着淡淡薄荷味。

手机又响起了，物业在山顶做活动，邀请所有业主前来吃汤药，过冬至。

记忆中，一年到头大小节日，除了双十一和双十二，两个互联网平台衍生出来的购物节外。

传统节日，无论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很陌生。

摁灭烟头后，荼白进屋扣上一顶黑色鸭舌帽，沿着小楼旁边的石阶朝山顶走去。

通往山顶有两条路，一条是环山公路，另一条就是他现在走的石阶。

石阶从山脚盘桓到山顶，沿途经过各种独栋小别墅和联排别墅。

有的门前花团锦簇，有的枯草横飞。

他喜欢一个人这样，漫无目的往前走，无比放松和自在。

滨海市的冬天不冷，冬阳很足风却很猛，站在空旷的半山腰遮阳亭里，风呼呼地从耳边扫过。

一览众山小的海滨城市，可以眺望到看不到头的海。

记得有一年，城市树清风文明，城里大小公园以及露天桥底都被清扫而光。

失业的，流浪的没地方可去，只能拖着麻袋出了城。

为了留在海滨市，为了养活锱铢。

悄悄跑到里城中十几里，半开发的霞幔山躲着。

那是第一次在山上往下眺望看海，海真的好大，广袤无垠，平日威风凛凛的海轮也显得微不足道。

宁静又深沉，总能让人莫名静下心来。

骤然，耳边传来有人说话声。

另一条道上，一位女生手里拿着直播云台：“冬至快乐哦，今天有汤圆吃哦，姐妹们跟我去看看....”

专业的直播话术。

看来住这里的网红真不少。

荼白收回目光，从兜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同时又压了一下帽檐。

他现在和平台有协议，是不能出现在其他平台直播间的。

为了以防万一，他加快步伐朝山顶走去。

临到上顶是一段木架台阶，物业举办的活动十分用心，还专门在木梯扶手画了涂鸦和挂了风筝。

山顶的风更大，风筝呼呼地转个不停。

明显能听到山顶的热闹的人声，来参加活动的都是些上年纪的中年人和老人，依稀有几个小孩子，被一众老人围着逗乐，气氛十分热闹。

说是吃汤圆，实际是从揉面开始。

物业在露台中间生了篝火，两边支着天幕，请了专业师傅教大家做汤圆。

汤圆，年糕，饺子，烤串儿...样样都有。

节日氛围拉得很足，很像熟人之间的大型BBQ露天聚会。

荼白很生疏地站在楼梯口，顿生起回去的想法。

“荼先生，您来啦。” 一张陌生又熟悉地脸朝他走来。

呃...好像是送摩尔的那位小姐姐。

换下了制服套装，看上去倒亲和几分。

“见您是第一次来，我为您介绍一下，可以吗？” 说这话时，对方已经做出了标准的请走手势。

荼白推了推眼镜，迈动步子。

对方讲得很仔细认真，一个师傅揉面的动作，都被她说得别开生花。

荼白像是听得很仔细，时不时还点头附和。实际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消耗精力的事，除开工作外，他都不愿过多消耗。

和人打交道，是最消耗精力的。

所以，人真的好麻烦。

“多谢，我自己随便逛逛就好。” 荼白拿起一瓶依云水递给对方，脸上带笑将人打发走。

随后，他自己也拿起一支朝露天围栏走去。

围栏是用石块砌成的，半人高，能俯瞰整个海滨市貌和更远的海天一色。

“老公，你帮我拿一下嘛！” 未见其人，声音是从围栏下方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