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 139 章 转眼之间,今夜日……
转眼之间, 今夜日落西山,便是一切翻天覆地的开端————
雀不飞此时,正坐在沈灼府邸的进门院中, 看着院门外的街道。
京城的繁华依旧, 这一天就像是无比寻常的一天。眼前车来车往,人潮拥挤, 有种虚假的宁静。
善谦站在他身侧,忍不住开口问道:“雀、雀大侠,你今天怎么心事重重的……”
雀不飞没有侧目看他,视线依旧落在那门槛之上,突然, 他缓缓擡起脸来, 直到日落的光辉照在他的脸上。
那双红眸微微眯了起来。
他轻声开口道:“小善谦, 你杀过人吗?”
善谦眨了眨眼,如实道:“杀过的。”
雀不飞:“杀过多少人。”
善谦:“很多的。”
雀不飞嗯了一声,叹道:“那你今天, 就不会害怕了。”
“你家公子,给你留了什么话?”
小少年睫毛微颤, 有些坦然道:“司长说,让我、让我护着雀大侠。”
雀不飞轻笑一声, 挑了挑眉。
“倒叫你这孩子护我, 这也太打我的脸了。”
善谦却无比真挚道:“雀、雀大侠, 我、我一定护得住你……有我、有我在, 你一定、一定不会有事。”
雀不飞没有应声,他伸手摸了摸小少年的脑袋。
太阳落下的速度很快,直到周围都暗淡了下来,没有一丝光亮落在院落之中。周围无比昏沉, 高墙深锁,孤寂非常。
原来,沈灼就是在这样的院落之中,过了一年又一年。
雀不飞擡起头来,手中的大刀已经擦得干干净净。
这不是他的刀,但以后将是他的刀。这把刀,砍不下仇敌的头颅,就会变成他自己的断头台。
“雀、雀大侠,宵禁了、”善谦道。
雀不飞点点头,将手中的大刀送回鞘中,低声道:“走吧。”
……
街道上,空无一人,原本白日里还繁华无比的京城顿时变成了一座空城。
雀不飞和善谦两人在屋檐上行走,朝着皇宫的方向逐渐靠近。他趴在屋檐上许久,背后的大刀已经准备好随时出鞘,腰肢也跟着紧绷起来。
可是,就这样等了许久,还是不见火光乍泄。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朵突然跟着动了动。
阵阵马蹄由远到近,从城外缓缓而来。
他快速朝着那边眺望而去,乌泱泱的黑甲军已经靠近城墙,原本应该在城墙上巡逻的官兵却早就消失了。
正如空城。
正如空城。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今日的天,万里无云,不具备杀人放火夜的描写。
眼前的麻雀被冷凝的月光灼亮双眼,它的眼睛有些慌张凌乱,四下张望着,警惕非常地审视着周身的变化,生怕被不知名的黑暗吞没。
突然,它的眼睛瞪圆了些,远处的火光映照在它的眼中,顺势烧得火光大亮。它像是惊弓之鸟,立马蹬脚展翅,枝头乱荡,散落几片枝叶。
回头一望,鸟儿已经不见踪影。
城南靠近皇宫的一处府邸,已然燃起火光,像是黑夜中伏地的落日,愈演愈烈,高扬起的火舌像是狰狞的魔鬼。
此时,城门被无声无息的打开了,随着拖动的声响,马蹄声炸在耳边。
黑甲军————来了。
雀不飞来不及分清局势,他心中忐忑非常,下意识朝着那火光滔天之地狂奔。
善谦连忙跟在他的身后,显得有些吃力。
眼前的刀客脚下飞快,每一次借力和腾空都拼尽了全力,好几次都险些跌落屋檐,却又不肯放慢半点。
等到雀不飞靠近那府邸之时,灼热的风迎面吹来,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翻身下去。
他先是擡头看了一眼匾额,注意到上面的字——尚书令府。
雀不飞愣了一下,想起原著中,沈家本族专权尚书令。想必,这就是沈家本族的宅邸了。
尚书令府的大门敞开着,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院落中,已经血泊一片,家丁婢女七扭八歪地瘫倒在地上,有些怒目圆瞪,有些惊恐骇然,这些极具变化的神情定格在他们的脸上,尽管失去生机,也不会消散。
雀不飞怔愣在原地,因为他发现,三字狱的人在里面。
他们身上的劲装一般无二,个个身着轻甲,手持噤言刀,刺穿□□的瞬间,刀刃被染得血红。
三字狱和沈家的私兵在这里厮杀,两方的尸体都七零八落,整个院落之中,整条小道之上,全都堆满了尸体。
这尚书令府,俨然已经变成了乱葬岗。
雀不飞的眼中火光燎然,遮盖不了他呼之欲出的泪光。
还是发生了。
还是发生了……
雀不飞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似乎有些害怕走进去,他害怕看见沈灼。
可只是稍作踌躇,他还是跨过门槛,他的脚步没敢怎么停留。
————————
沈确站在大堂之上,手不自觉地攥紧剑柄。
他的鼻尖只能闻得到血的味道,险些令他作呕。他下意识伸出手来,擦了擦自己的鼻尖,想要将脸上的血带走。
可是,这味道却更加浓烈了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一时之间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
他的脊背不自觉的佝偻着,身上的血洞还在流血,他却不敢放松警惕。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找到他。
果然,那早就被血液侵染的隔扇门被一只手缓缓拉开。
那只手粗壮,青筋遍布,手指尖的血液弥漫,渗进他的指甲里。
沈确深情一颤,呼吸乱了的一瞬间,心跳像是断线了一样,差点将他自己扼杀。
一寸一寸,他的心也随着门槛抖动着。
———隔扇门被打开,那张脸显露在他的眼前。
尽管已经做好准备,却还是止不住地惊叫出声,连忙举起手中的长剑,指着眼前的人,声音狂颤:“沈灼!————”
那人并没回应,只是缓缓向前。那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嘎吱作响,与踩在他身上一样可怕。
“你疯了是不是————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长辈,我是你的叔伯,你这是十恶不赦之罪……!!!沈灼!——”
中年男人惊慌地瞪大了眼睛,眼前一道银光一闪而过。
他连忙擡起自己的长剑抵挡,胳膊却被震得发麻,长剑也随之脱手。
“当啷————”
那长枪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直至刺穿他的肩膀,将人一寸不差地钉到了墙面之上。
沈确痛疼无比,叫苦不叠,一时之间发出的声音不知是哭喊还是惊叫。
泪水涌出的瞬间,与他脸上的血迹融为一体,黏连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之上。
那双模糊的眼睛含着恐惧,看见对方迈动步伐,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是稍微一动,就可以听见自己血肉被长枪撕裂的声音。
痛苦不堪。
他的下颌都开始疼得发抖,痛不欲生道:“沈灼……你……不能杀我……我是沈家家主,我是先帝亲封的尚书令……我是……我是你亲叔伯——————”
沈灼已经在他面前站定,他的那双眼睛无比幽深,就那么淡淡地盯着他。
“我是你爹的亲弟弟!!!!你不能杀我……你爹不会原谅你的————”沈确连忙道。
此话一出,沈灼的眼睛立马一颤,几乎是瞬间擡手抓住了长枪。
沈确登时哭喊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灼裂眦嚼齿,眼中的愤怒呼之欲出,他的下颌也在发抖。
“你还敢提我父亲?!——————”
他手下的动作加重,刺穿那人肩膀的长枪被反复转动着碾进去。
能够明显听见骨头血肉被搅碎的声响,像是被豺狼咬住的脖颈,被齿尖一点一点磨碎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沈确的声音颤抖着,喉咙处爬出来的喊叫已经全部撕裂,他要死了,他要疼死了!
直到他几乎要昏死过去,沈灼才松开长枪。
他恍惚之间,擡起头来。
像是威胁,却又毫无力量。“不管如何,你都不能杀我……若是杀了我,皇帝不会轻易饶了你,沈家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
沈灼闻言,嗤笑一声。
“沈家如今,就只剩下你自己了……就连你那捧在手心里的傻儿子,也已经下去见祖宗了。”说着,他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观察对方的神情。
“要想索我的命——只能在阎罗殿等着我了。”
嘀嗒,血滴落的声音,像是一根刺穿血脉的细针。
沈确的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他喉咙里发出两声不成音调的“啊”,狰狞的口水从他的嘴角淌出来,崩溃至极地怒喊道:“沈灼!!!!!!!”
“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多么温和的咒骂。
只是不得好死而已。
“昌培——————我的昌培!————”
沈灼眯了眯眼,伸出手掐住对方的脖颈,迫使他擡起头来。
“下地狱,就能见到他了。”
话音刚落下尾巴,血液就随之高扬而起,喷溅洒落。
血光喷雾一般,迎面而来。
沈灼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洒在他长睫之上的血顺势淌了下来,没点骨气。
……
周围的血腥气太重了,被热风吹来的火星落在上面,是死亡的味道。
等到他踏过尸体,找到沈灼的时候。
少年正端坐在房屋前的台阶上,脸上的血没来得及擦,正垂眸失神。
雀不飞看到浑身都是血的身着,对上那双眼眸的瞬间。
他的思绪就这样被拉回了十多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