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这是一处前堂,几……

第133章 第 133 章 这是一处前堂,几……

这是一处前堂, 几张端端正正的板凳,一条长桌。

正对在他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山水画,山水画的上方, 是一块匾额。

匾额之上写着四个字:克己复礼。

左右两边的牌柱上, 还写着两句:“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

雀不飞看了好久, 最后挑眉道:“还真是……真够古板的。”

我还以为我进了什么佛堂呢……

他更加不自在了。

这个地方,太过规矩。

就连照进来的光线,都像是精心设计好的,一切都在规规矩矩地框架之中,没有机会跳脱出来。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却又那么不正常。

雀不飞走了两步, 想要去这人的房间看看, 也许找到了床榻,往上面随处一趟,就能两眼一闭, 两腿一蹬,两耳不闻窗外事。

等到他走进沈灼的房间, 拨开眼前的卷帘。

沈灼的房间也不是很大,看起来依旧是方方正正, 规规矩矩。

房间的窗户紧闭着,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一点光线都没透进来。

雀不飞快步走过去, 顺手就将那窗帘一把拉开,黄昏的光线照进来的一瞬间,他感觉浑身都被烫了一下。

因为拉得潦草,窗帘有些皱皱巴巴地耷拉在一旁。

但刀客才不会管。

人生中总要有些皱皱巴巴的, 不太规矩的东西,人才活得像个人吧?

如此想着,雀不飞还顺手将那桌案上,端正坐在中央的茶壶随意拨了拨,看见它偏移了两寸,这一块的秩序也因此出现了偏差,就连那从方框窗洞里射进来的光线都曲折了几分。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这才对吗,这才是正常的活人气儿。

动了第一块砖头,雀不飞的爪子就逐渐不老实下来。

他将那一丝不茍系上的卷帘扯了扯,偏偏要它们因此散落些许,看起来不那么僵硬才好。

紧接着,他又走到沈灼窗前的那书桌前,将上面规规矩矩地几块砚台叠来叠去。将旁边从小到大,有条不紊挂着的毛笔拨动了两下,直到它们互相撞在一起,七零八落了两三支。

看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他突然想起了外堂那张“克己复礼”的匾额。

雀不飞不自觉地摇了摇头,随意抄起一旁的毛笔,在那还未来得及彻底晕开的墨砚之上蹭满了墨水。

提笔就在那张雪白的宣纸之上写下了四个字。

手上的动作极具潇洒,落下的笔锋也是毫不逊色,可谓是洋洋洒洒,落下了自己的墨宝。

正在这时,他耳朵动了动,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落下手中的毛笔。

连忙站起身来,看着眼前已经被自己搞的完全毫无章法的房间,他不免有些心虚。

等到沈灼跨过门槛,走进内室的时候,好巧不巧,那早就岌岌可危的卷帘彻底散落,当当正正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只见,少年明显怔愣了一下,许久才堪堪回过神来。

雀不飞手舞足蹈了半天,连忙将那落在了头上的卷帘拎了起来,将人给拽进来。

“你回来了,那薛十六将你留在宫中干嘛了?”

沈灼回过神来,擡了擡眸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屋内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太后将我留在宫中,说了一些话。”

雀不飞见他没有直说,就没有多问。

他眨了眨眼,极力掩盖自己的心虚,想要拉着人在榻上坐下,却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似乎落在了不远处的桌案上。

那上面原本是最为规矩整洁的,如今,确实最一塌糊涂的。

散落的毛笔,皱巴巴四处散落的宣纸,还有些许斑斑点点洒出的墨汁。

雀不飞刚想尴尬地挠挠头,余光就注意到自己的手心一片污浊。

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自己的手给弄脏了,染了好大一片的墨汁。他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拽过沈灼的衣袖一把,想到这里,他当下暗叫不好。

果然,他注意到了沈灼刚才拽过的衣袖已经黑了一大片,上面的一片竹子像是下雨下多了发霉了。

刀客嘴角抽动了两下,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真是……你看看,你看看这弄得……真是不好意思。”说着,他还用自己的衣袖在对方的衣袖上蹭了蹭,试图将那上面的墨汁带走一些。

结果,在他的蹭动之下,墨水立马渗了进去,原本只是斑斑点点,可在他的一番操作之后,已经变成了乌泱泱一片。

雀不飞心中更加慌乱了,就沈灼平常的衣服,可谓是矜贵的很,这得多少钱啊,这竹子上是不是还描金了???

沈灼却在此时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人安抚了下来。

“无妨,待会儿换下来就好。”

雀不飞点了点头,给人倒了一杯茶,不知道是不是讨好。

沈灼简单抿了一口,眼神却始终落在自己拿凌乱的书案上。

雀不飞一咬牙道:“我刚才……心血来潮,用你的笔墨纸砚练了练字而已。”

沈灼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等到那张宣纸上的四个大字落在他眼帘,他明显身形颤了颤,像是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雀不飞挠了挠脑袋,有些支支吾吾道:“其实写得还算不错的,我师娘教过我写字。”

可是,当他看向自己方才写得四个字的时候,也能看出那上等的宣纸之上,趴着的歪七扭八的字体,像是几只吃的肚里溜圆的蚂蚱,突发羊癫疯之后断了腿。

总之,是有些惨不忍睹在的。

沈灼盯着他的墨宝看了又看,最后开口道:“确实不错,狂草之中又有圆滑之感,着实独特,很有自己的风格。”

雀不飞:“其实也没必要硬夸。”

沈灼眨了眨眼,眼中倒是透出几分真诚:“是真的不错。”

看着他的神情,雀不飞不自觉自信了起来,他笑了笑道:“真的,真的还不错?”

沈灼点了点头,看向他的墨宝,开口道:“你这写得——无……无法无天,不错。”

雀不飞看着对方认出自己写的什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当下就凑上去亲了亲他。

“对,看来我写的真是不错。”

“我这无法无天,刚好破你那克己复礼,怎么样不错吧?”

雀不飞将那张宣纸抻了抻,将那四个字擡了起来。

“你那匾额上的,太规矩了,是你写的?”

沈灼摇头,道:“是沈家本族的书令赐我的。”

雀不飞哦了一声,道:“不好不好,不如以后我亲自给你写个新的匾额,怎么样?”

沈灼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打算写什么给我?”

“当然是写这四个字了,无法无天,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憋不用忍不用考虑那么多的前因后果,只是因为我想,我就能做。管他天地因果,管他伦理纲常,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雀不飞说着,脸上逐渐有些眉飞色舞起来,好像真的已经无法无天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拔高了许多,嘿嘿一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畅快的四个字。”

沈灼看着他的神情,垂眸道:“嗯,很畅快。”

雀不飞满意地笑了笑,将自己的墨宝放回桌案,顺手将桌案上散落的几滴墨汁给擦了擦。

“这张就送给你了,下次我给你在匾额上好好写,肯定比这次的好看。”

沈灼的视线不由得擡起,透过凌乱的卷帘,看向那外堂之上,严肃端正的匾额。

“克己复礼”。

这四个字,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多痛苦。

可是,若换上无法无天四个字。

也不错。

只不过,眼下,还不能将它摘下来。

雀不飞没注意到他眼底的神色,以为他已经在端详思索,许是心急了。就想着,等自己得空了,趁着对方不在,就给他换上新的。

想到这里,他的肚子就跟着叫了两声。

“阿通,我饿了。”雀不飞揉了揉自己叫个不停的肚子,道。

沈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日光已经完全落下,只剩下天边的明月高悬。

时候确实不早了。

“厨房应该已经做好饭了。”沈灼道。

雀不飞原本想着出去吃,毕竟他们这种世家子弟规矩还蛮多的,说不定是不能在内室吃饭的。

但是一想到自己要走好长的路,什么一进院二进院三进院的,他的小腿肚子就忍不住开始打颤。

犹豫片刻,许是叫对方看出了些许不情愿。

沈灼便开口道:“我去端进来。”

雀不飞的脸色立马就缓和了,笑得灿烂道:“好!”

可是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太过坦荡,想要收敛却又觉得麻烦。

于是,他干脆瘫倒在榻上,轻轻侧身,扯了扯沈灼的衣袖道:“我是不是太懒了?”

“你家太大了,走的人腿软。”

“我其实没什么的,但是我现在累趴下了,晚上可就没劲儿了。”

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浑话,沈灼有些无奈地垂下眸子,在对方的脸上点了一下。

雀不飞被戳了一下,就忙不叠叫了一声。

“哎呦~~”他故作娇嗔,顺势将对方的手指拽住,就那么堪堪圈在自己的手中,轻声道:“饿了饿了,再不拿来吃的,我就要饿死了。”

说着,他又轻轻晃了晃对方的手指,小声嘀咕:“阿通哥哥,救救命吧~”

沈灼被人撩拨的耳根一烫,连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我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少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内室,没回头。

雀不飞还没反应过来呢,手中的炙热就被人抽走了。

恍然间心口也跟着缺了一块,他瘪了瘪嘴,擡起还带着对方余温的手,在自己的胸口揉了揉。

他的视线又不自觉地穿过卷帘,看向那冷冰冰的匾额。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那匾额不舒服。

心里就像是有根刺扎着一样,拔也拔不出来,扎也扎不进去,就卡在他的心口。酸呼呼的,涩唧唧的。

雀不飞砸了咂嘴,低声道:“明天就把你摘下来。”

说着,他就不自觉地脱了鞋袜,爬上了沈灼的床榻。

这床榻沈灼应该有好一阵子都没有上来过了,从外面,只能嗅到上面淡淡的皂角香,还有特殊的熏香气息。

没有沈灼的气息。

但好在这被褥上的熏香跟沈灼身上的熏香是一样的,他也当下能找到些许安稳的慰藉。

雀不飞用被褥将自己裹了裹,却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换衣服,故而又连忙从被子里钻出来,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

他把自己的外衣随手丢在一旁的衣架上,便连忙钻回了被窝。

自己的里衣干干净净的,昨夜才刚刚洗香香。

可是他钻进去,又觉得不舒服。

他扭动了两下身子,脸上的五官也皱成一团,在被子里蛄蛹来蛄蛹去,好半天又坐直了身子。

他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

“硌得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里衣衣襟

古代的衣服大多都是这样的,要是从小就这样,他也不说啥。这不是他是穿越来的,是穿过方便舒服的内衣的。

故而一直都不太习惯。

小时候总是不愿意好好穿衣服,被师父训过很多次。

后来小钗问他,得知了原因。便连夜将他的所有里衣都改了改,将那扰人的绑带改短了不少,还给他绣了两个暗扣,这样绑带只需要穿过去,在他腰上拢一下。

又薄又小,完全不会咯人。

可是他这次出来,已经跟师兄分别许久。

现在他身上这件衣服是随手买来的,没有被小钗改过。

等到他将里衣解开的时候,注意到自己的侧腰已经被咯出几小块红斑。他顿时就觉得有些委屈,心口酸涩的同时,眼眶也跟着烫起来。

他吸了吸鼻子,想师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