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年岁不渡寒塘

第114章 再无明月寄相思

第114章再无明月寄相思

云遥辅政之初, 尽管有部分朝臣的支持,但以丞相为首的朝中重臣倚老卖老,处处刁难, 甚至当众说出了“牝鸡司晨, 惟家之索”这样不敬的话。

云遥面上不显,命御史台私下搜集丞相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罪证,趁丞相在府中宴客时突然发难,将一干人悉数扣下。再由御史台参本, 细数丞相的一系列罪状。

所有人都知道云遥这是要拿丞相开刀了,在丞相府中被擒拿的一众官员遗言都想好了。在众人都以为朝中就要迎来大换血时,云遥却重拿轻放,只处置了丞相和党羽中几个领头的。甚至没要丞相的命,只将他没收家产,贬为庶人,责令限期还乡。

意识到云遥是有意放过他们,逃过一劫的大臣们纷纷为自己捏了一把汗,恩威并施的手段终于让朝臣意识到这不是个软柿子,此后再不敢对云遥的政令阳奉阴违, 甚至有谄媚的大臣上书请求大加晋封云遥母族。

云遥却并未听从。她深知外戚势大并非好事,前朝亦有外戚权势如日中天, 造成的结果无非是亲政后的皇帝和外戚矛盾激化。皇帝大权旁落和母族凋零都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所幸父兄都很理解她的做法。

用人方面, 云遥无论寒门或是士族,惟才是用, 为大玘注入了许多新鲜血液。辅政八年间, 大玘朝一时间政治清明, 河清海晏。

景光八年,承曜年已十六, 云遥在太和殿为他举行了隆重的亲政大典,颁布诏书,还政于皇帝,自己则不顾皇帝挽留,执意去往别宫居住,以终此生。

去别宫之前,云遥想最后回娘家小住几日,皇帝陪同前往。

云府。

包括云珩在内的云府众人皆跪地行礼高呼皇上万岁,太后千岁。

承曜亲自上前扶起了最前面的云珩几人:“外祖父,外祖母,还有阿舅,快快请起。诸位免礼平身。”

承曜如今已颇有少年天子的威仪,不过私下里对外公一家还是比较亲近的。

“阿娘,您进来身体可好?”

“好,阿娘一切都好。”

云遥一手牵着九岁的侄女言儿,一手挽着母亲进了府中。

午膳后,宫中还有许多政事等着承曜处理,承曜和云遥话别,便回了宫。

时值秋末,后院的桃花树枝叶凋零,云遥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见桌上果盘里摆放着一些小金桔,慢慢拿起了一颗,目光有些出神。

“阿遥,你若想吃阿娘让人给你拿新的。”云母将那碟金桔端起道,“这是言儿昨日在这儿看书吃剩下的。”

“不用了,阿娘,我不吃。”云遥淡淡笑了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忽觉时间过得好快。”

云母闻言,眼神有些怀念地说道:“是啊。以前你最爱在这院里待着,看书抚琴,或是看小明月练功。小明月每回被闻大将军教训,隔着院墙都能听见她的喊声,没一会儿就翻墙来找你了。这孩子……”

云母笑着摇头,笑着笑着表情又变得伤感:“可世事难料,闻大将军殉国,就连小明月,也转眼走了这么些年了。”

云遥失神地看向了院墙,似乎看见了有个粉雕玉琢的俊俏小女娃,蹬着小短腿攀上院墙,将身后“小兔崽子”的骂声置若罔闻,气喘吁吁地朝她露出笑脸,叫她“云姐姐”。

云遥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揩去眼角湿意,恍惚间,却听见有个小孩在喊“救命”。

“救命啊!言儿姐姐!快救我,爹爹又要打我啦!”

云遥有些惊讶地看向母亲,母亲失笑道:“这是小明月二哥的女儿。说来也巧,不仅长相和小明月相似,就连那上房揭瓦的调皮性子,比起小明月,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遥:“……是么。”

云母摇头笑着:“你且等着,看看她翻墙的功夫,比起小明月儿时如何。”

说话间,云遥便见院墙那边的树枝丫晃动,没一会儿,一个小脑袋便露出了墙头。

“小兔崽子,你给我下来!”隔壁男人的声音传来。

“言儿姐姐怎的不在?”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娃儿腿蹬了几下爬上了墙头。

小娃儿看了一眼身后,对云母说道:“阿婆?我能来您家吗?有些急事儿。”

还急事儿,不就是要挨揍了吗?云母笑着说:“当心点儿。”

“好嘞。”小娃儿一个转身双手将整个身子挂在了墙上,而后小短腿在空中踩了两下,向后一跃轻巧落地。

“小星儿,你爹又打你了?”云母笑问。

闻揽星皱眉揉了揉屁股:“可不是嘛。”

她刚才便注意到云母旁边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美人,正惊讶又温柔地瞧着自己,有些好奇道:“阿婆,您家来客人了?我瞧这位大姐姐气度不凡,定是哪位贵客罢?”

云母见云遥神色柔和,并无生气的意思,知她从这孩子身上看见了故人的影子,便也笑着说道:“星儿不如猜猜看。”

闻揽星见这美人一身华贵宫装,又想起云家阿婆的女儿是宫里的皇太后,顿时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叩见太后娘娘,小童年少无知,冲撞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云遥和母亲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

“过来。”云遥朝闻揽星招手。

闻揽星悄悄擡眼一瞧,膝行着往前。

云遥好笑:“快起来,一会儿衣裳磨破了我可不赔。”

“哦,谢娘娘。”闻揽星慢吞吞地起身,一步一步挪到了云遥面前。她心里已经快哭了,今天闯下这么大的祸,爹爹要不把她的屁股打开花,那都不是她亲爹。

“你叫什么名字?”

“闻揽星。”

“为何以‘揽星’为名?”

“爹爹说,我出生时简直和姑母小时候一模一样。姑母以‘月’为名,我便以‘星’为名。”

“你爹爹为何打你?”

“因为……今日先生讲学的时候,我又睡着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云遥不禁失笑:“你倒是把你姑母的坏毛病学了个十成十。”

闻揽星小眉毛一扬:“太后娘娘,您与我姑母是好友对么?”

云遥:“你如何知道?”

闻揽星看向一旁的云母:“阿婆告诉我的。”

云母慈爱地看着她。

云遥淡淡笑了笑,目光渺渺望着远处:“是啊。我与她年少相识,她是我,一生……挚友。”

闻揽星愣愣地看着云遥,对方虽是在笑,可她总觉得似乎下一刻对方便会掉下泪来。

“太后娘娘,您能和我说说我姑母的事吗?”

“你想听什么事?”

“有趣的事。”

云遥便简单地说起了儿明月带着她一起骑马猎鹿的事,听得闻揽星啧啧称快面露向往。

云母见一大一小聊的投机,便去了别处,将后院留给她们。

听着听着,闻揽星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在了云遥腿上。

“闻揽星!小兔崽子,你再不回来我一会儿亲自去逮你。”

院墙另一边再次传来男人的呼喊声。

“是不是该回去了?一会儿你爹爹来逮你,可有你好果子吃了。”云遥笑问。

闻揽星眼珠子一转:“不回去,我还想听,娘娘,后来呢?”

“后来明月一箭正中鹿眼睛。”

“哇,厉害。”

一大一小又聊了一会儿,不多时,一个男人走至云家后院。

闻朔定看见自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竟大喇喇坐在太后腿上,仅有的一只手都吓麻了,忙跪下行礼,一边请罪一边叫女儿赶紧下来。

闻揽星见他焦急忙慌的样子,顿觉十分有趣。左右太后娘娘的手也还圈着她,她也就继续坐着,还朝她爹调皮地吐舌头。

这小兔崽子!闻朔定被气了个半死,咬牙道:“星儿,还不快过来跪下!”

云遥:“闻二哥,不打紧。此处并无他人,你也不必如此见外,快请起罢。”

闻朔定现在那还敢担她这一声“二哥”,忙说道:“臣不敢。”

“闻二哥,你不必如此谨小慎微。这些年一直没机会叙叙旧,但我心里,你始终是那个闻家二哥。你再跪下去,明月也要生我的气了。”云遥轻声道。

“……是,谢娘娘。”闻朔定缓缓起身。

云遥:“星儿很是机灵可爱,你也别总打她。”

闻揽星笑得露出小白牙,得意地朝父亲眨了眨眼。

闻朔定无奈,只得应是。

云遥摸了摸闻揽星的头:“星儿,去找你言儿姐姐罢,我与你父亲说说话。”

闻揽星正正经经地行礼告退,一溜烟跑了。

云遥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刚才一看到星儿,我仿佛真的看见了明月。”

说起已故的小妹,闻朔定眼里有几分伤感怀念,整个人也不那么拘着了:“星儿小时候我将她抱在怀里,总觉得像是在抱着小明月。”

云遥:“闻家女儿,是天生能飞檐走壁罢?连喜好翻墙都能遗传。”

“翻墙这事……娘娘有所不知。”闻朔定摇头笑笑,“有日我……臣与妻子说起星儿与明月相像一事,便提及了明月儿时总爱爬树翻墙来云家,不料竟被星儿听了去,从那以后,她也开始翻墙了!真是……”

“看来是醍醐灌顶了。”云遥笑说。

两人就着闻明月的往事聊了起来,从那个调皮活泼的小孩,到意气风发的少女,再到扛起家国重任的将军,聊到后来两人皆是红了眼眶。

“……大胜的消息传回朝中之时,我原以为,明月终于可以离开那苦寒之地,回家好好歇歇了。谁成想……”云遥眼中噙泪,声音哽咽。

“都是我的错。最后那场大战前,明月发热症状已持续好几日。我本该拦下她,不该让她拖着病体领兵作战。”闻朔定摇摇头,双眼通红,“若能料想后来之事,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逞强。”

“难道名将真如红颜一般,不许人间见白头么?”云遥失神喃喃,泪水自眼角滑落。

闻朔定见她伤感至此,目光闪了闪,轻声劝道:“娘娘,勿要太过伤怀,明月若是在天有灵,也不忍见您如此……”,莫说是落泪,云遥皱一下眉头,他那傻小妹,怕是都要心疼上半天罢。

闻朔定是唯一一个知道闻明月心中最深的秘密的人。那年,云遥生下皇子,皇帝犒赏三军,明月第一次在军中喝酒,且一喝便喝了个酩酊大醉,是作为二哥的闻朔定将她带回帐中的。而正是在那晚,闻朔定从妹妹的醉话中窥见了她对云遥的心思。

“我盼着你能懂,又宁愿你永远不要懂……”

明月在睡梦中依旧在流泪,而闻朔定,从震惊到心疼,又怕她的醉话被人听去,在帐外守了一夜。

“在天有灵……她若真在天有灵,便该夜夜入我梦中。可我上回梦到她,已是去年了……”云遥低声道,将手放在了胸口前,里面放置着的,正是当年那人送自己的装有鱼形佩的平安符。

“她曾答应我,得胜归来后,再带我骑马。去年一梦,梦中我与她同乘一骑,也不知是不是她回来履行当初与我的约定。自那以后,我再没梦见过她。”

闻朔定神色动容,云遥这个模样,他几乎要以为对方对明月也存有同样的感情了。

“想来,是明月不想娘娘沉湎于过去。人间岁月长,斯人已逝,娘娘也该向前看才是。”闻朔定想了想说道。

“我的前路已是一眼能看到头了,无甚意思。”云遥仰头看了看院墙,淡淡一笑,“所幸这一生最欢喜的时日皆是与她一同度过,偶尔想起一件,便足够消磨往后岁月了。”

闻朔定看着云遥,心中惊疑不定,云遥说的“她”,指的是明月罢?莫非,她真的对明月……

他试探着开口:“娘娘,您可是……可是……对明月……”

“我爱她。”云遥坦荡一笑。从始至终,只爱她。

闻朔定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

“可我终究明白得太迟了。”当初自己竟还怪明月不告而别,三年杳无音信。她的明月……她的明月啊……看着她嫁人生子,会有多么心痛?又是抱着何等的遗憾离世的?

每每想到此,云遥便心痛难当。

“可你们同为女子……”如此不伦之恋,注定不容于世。

“是啊,正因为同为女子,我才迟迟看不清自己的心。”若是能早点看清自己对明月的感情,她会早做准备,想尽一切办法也绝不会嫁与他人,就算那人是皇帝。

可如今,斯人已逝,一切都太迟了。

不想太过失态,她闭了闭眼起身道:“闻二哥,随我再去看看小星儿罢,这孩子我很是喜欢。”等她去了别宫,往后怕是再难见到了。

闻朔定应是。他自然清楚云遥是在透过星儿思念着谁。回想着刚才她的剖白之言,若是明月听见了,也不知会欣喜,还是心疼。他暗自叹了口气。

书房前。

“懒星星,你怎么又睡着了,这……这才看了两页。”

房里传来言儿无奈的声音。

接着是闻揽星稚气的声音。

“唔……言儿姐姐,我好困。”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怎么,这书里有迷香不成?”

“言儿姐姐,你不知道吗?古语有云,书中自有蒙汗药,书中自有迷魂香。”

“你……净瞎说。”

云遥和闻朔定闻言,皆是摇头轻笑。

房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哎呀,言儿姐姐,好女子志在疆场,我以后是要和我姑母一样,做大将军的人,怎能困在这小小一方书案前?”

“你姑母领兵作战从无败绩,你以为靠的是蛮力么?懒星星啊,那是要用脑子的。你不读书,难道将来想做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不成?”

“当……当然不是。其实我姑母小时候也不爱读书,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变得好学了。”

“该是听了闻爷爷的教导罢。”

“我觉着不是,我姑母可不是那么听话的人。”

“那便是自己开窍了。”

小小的明月一脸得意地央着自己考她兵法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云遥再一次湿了眼眶。

景光十四年的冬日格外冷,刚过新年,云遥便感染了风寒,缠绵病榻多日不见好,太医说是“忧思成疾,心病难医”。

上元这日,承曜得知母亲高烧陷入昏迷至今仍未转醒,怕是快要不行了,大惊之下,扔下国事匆匆赶往别宫。

驱车半日到了别宫,已是晚上。别宫里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看不出一丝哀戚的气氛。

承曜心有疑窦,询问宫人后得知母后傍晚已经醒了,顿时大喜。

云遥身披白狐裘坐在花园中,提着一盏玉兔抱月花灯,有些出神地看着。花灯照在她苍白的 脸上,更显得她整个人面如金纸,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

“母后。”承曜快步走过去。

“曜儿,你来啦。”

云遥看向承曜,淡淡一笑。

“冬夜寒凉,您身子还未大好,怎能在外面吹风受凉。”承曜忙帮她把狐裘控拢好,转头责备宫人道,“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太后的?”

宫人们忙跪下请罪,云遥轻咳几声,摆摆手道:“别怪她们,是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寝殿待久了,浑身都是药味。”

“那也不能在这儿久坐。”承曜挥手让宫人起身退开,亲自扶起云遥,“母后,儿扶您进殿歇着。”

云遥也不执着,提着玉兔花灯顺从地从垫了软垫的石凳上起身。

“给宫人拿罢。”承曜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花灯。

云遥看着手里的花灯,再好看,终究不是当年那人送的那一盏了。罢了……她将花灯递给了宫人,被承曜搀扶着缓缓向寝殿走去。

将人扶到榻上躺下,承曜帮她盖好被子,温声道:“母后,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云遥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承曜离开寝殿,在书房召见太医。原以为会是好消息,谁知老太医一句“许是回光返照”犹如一盆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近些年愈发喜怒不形于色的承曜少见地发了火,然而于事无补。他无力地摆摆手,赶走了太医,颓然坐在书案前。

离开的太医打开房门带来一阵风,翻动着书案上镇纸压着的几页纸张。

承曜的目光落在露出的纸张上,那是母亲的字迹,上书:

一轮明月一轮思

半生懵懂半生痴

云非无心终恨晚

再无明月寄相思

承曜静静看了许久,终是伸手将上面几页纸张翻回,用镇纸压住,转身出了书房。

回到云遥的寝殿,承曜挥退宫人,独自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母亲。

忧思成疾,为何而“忧”,又为谁而“思”,承曜几年前就已看明白。那回他来别宫看望母亲,酒意微醺的母亲在他面前落了泪,拉着他的衣袖问道:“曜儿,你不是说明月时时有么?可我已经好久不见她了”。除此之外,母亲还与他说了很多话,字字句句都是关于明月小姨。他便意识到,或许母亲对明月小姨的感情不一般。

在书房看到的,不过是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想。

身为人子,他不禁心疼,母亲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明月小姨在世时,母亲未能看明白自己的心,待到明白过来,已经物是人非。把心寄托在一个逝去之人身上,靠着回忆过活,该是何等的悔与痛。

“曜儿……”

承曜回过神,忙握住她的手应道:“阿娘,儿在。”

云遥启唇轻声道:“阿娘求你一件事。”

“阿娘,什么求不求的?您有吩咐,儿自当办好。”

云遥缓缓伸手将衣襟中已然有些褪色的小小平安符袋拿出来:“我死后,你帮我将它,埋在云府后院的桃花树下。”

那棵桃花树,看过她抚琴作画,看过明月习武练剑,几乎陪伴了她们整个少年时光,树下还埋过她们的酒。平安符袋里装有她的一缕头发和明月送她的玉佩,若是埋在这棵树下,她是不是能等来明月回这里寻她?

承曜接过平安符,眼眶顿时红了:“阿娘,您好得很,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云遥牵动嘴角淡淡一笑:“我清楚自己的身子。生老病死本是寻常,你不必太过伤怀。”她目光失神,喃喃低语,“我等这一天,亦等了多年了。”

承曜擦了擦眼泪:“您还没看到儿一统天下,开创盛世,怎能就先离开了?您便只想着去寻明月小姨,就不想多陪儿些时日么?”

承曜这话显然已是知道云遥对闻明月的感情,云遥闻言却并无半点慌张神色,只是微愣了片刻,而后淡淡一笑:“我已然让她等了太久……曜儿,阿娘在天上会看着呢,相信我儿定能成就霸业,成为千古一帝。”

“阿娘……”

最后的最后,皇帝按照云遥的嘱咐,亲手将平安符埋在了桃树下。

在落英缤纷中,承曜轻轻说道:“阿娘,这些年您受苦了。倘若真有来生,您便去寻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