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年岁不渡寒塘

第62章 公主and将军

第62章公主and将军

“滕遇, 快过来,下一场准备了!”

听见饰演自己副将的王羿楚叫自己,滕遇高声应了句“好”, 暂时将心思从刚才那通电话里收了回来。

接下来这场是重头戏——“掉马”, 司空凌舟的女儿身要被穆允歌知道了。

话说司空凌舟受伤坠马后,等候在密林外的众人都是大惊失色。

“将军!”

赵恺下第一个飞奔过去将人扶起,见司空凌舟胸前插着箭矢已经陷入昏迷,目眦欲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要害我们将军?!”

惊怒交加的他甚至没理会东凛国皇帝也在场, 朝众人失声大喊道:“你们东凛这是什么意思?!若是想开战,我们西晋儿郎必定奉陪!”

西晋国皇子在东凛国土地上受了重伤,皇帝自知理亏,也不好计较对方的大呼小叫:“赵将军稍安勿躁,朕会下令彻查此事,将伤害宁王殿下的凶手揪出来,给贵国一个交代。”

司空凌舟被簇拥着送入营帐的床榻上,赵恺在此时却要求营帐中的其他人离开,甚至连过来为司空凌舟治伤的太医也不让靠近。

不仅东凛国君臣们大为不解,西晋的部将们也是不明所以。

“将军以前在军中受伤都是我为她医治的。此次若害了将军, 我自当谢罪!”赵恺咬着牙道。

“赵哥,莫要糊涂!将军的命又岂是你我的命能抵的?”

众人一劝再劝, 赵恺却执意要众人离开。

正当众人争执不下时, 得知消息的穆允歌火急火燎地赶来,推开面前挤着的一堆人, 便看到胸前插着一支箭已经不省人事的心上人, 顿时心痛如绞。

“司空凌舟!”

“参见熙和公主殿下……”众人纷纷行礼。

“九儿, 你来了。”

穆允歌连“父皇”都没顾得上叫,便上前握住了司空凌舟的手。

皇帝的确是宠这个女儿的, 对于穆允歌此刻眼里只有司空凌舟一人并未有任何不满之色,只是无奈摇头。

赵恺没想到堂堂公主会这样当众便不顾男女之防,也没来得及阻挡她的动作。

穆允歌红着眼睛喃喃:“凌舟,怎么会这样……宋太医,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这,可是……”

“不劳烦宋太医了,还请陛下和诸位先行离开,卑职自会为我家将军治伤。”赵恺心中焦急,要不是这些人他都得罪不起,他真想直接把他们轰出去。

穆允歌一脸不可置信:“赵恺,你疯了?!”

“卑职没有。”

“快看,殿下醒了!”

“凌舟!”

“将军,卑职没能保护好将军,卑职有罪!”赵恺跪在榻前,七尺男儿竟语带哭腔。

司空凌舟微微睁开眼睛,立刻明白了此时的情况。

“宁王殿下可有看见行凶之人?”皇帝问道。

司空凌舟轻轻摇头。

众人都面露憾色。

“皇帝陛下……凌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准许。”脸色苍白的她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

“宁王殿下但说无妨。”

“能否让诸位暂时回避,留赵恺一人为我治伤……”

此时的穆允歌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对司空凌舟坎坷的身世已经有所了解,以为她是不信任别人,轻抚着她的脸凑近轻声道:“凌舟,相信我,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谢公主。还请……还请各位……回避。”

穆允歌气得掉了眼泪:“司空凌舟,你!你这头倔驴!你不要命了?!”

皇帝挥挥衣袖一声令下:“都退下。”率先走出了营帐。

东凛国大臣纷纷跟随在后出了营帐。西晋国一行人听得自家殿下命令,纵然再不解,也只得出去。

“公主殿下,还请回避。”赵恺见穆允歌不走,抱拳道。

“司空凌舟,我就问一句,你现在是不是要我走?”穆允歌红着眼睛看向她。

司空凌舟沉默了几秒,穆允歌又怎么忍心再耽搁下去,转头疾步向营帐外走去,两行泪随之落下。

“公主……留步。”在她掀起帐帘时,司空凌舟终究还是开口道。

“将军,这……”赵恺震惊地看向她。

司空凌舟朝他摇摇头,对已经回头的穆允歌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穆允歌擦了擦眼泪,朝赵恺道:“还不快点给他治伤!”

“赵恺。”司空凌舟轻轻闭上眼。

“……是。”

所幸司空凌舟当时反应迅速,箭矢并未伤及心脏,而是射入了肩胛,且这支箭是围猎时统一配给的,箭头无倒钩,无须切开伤口剜出箭头,只需快速拔出即可。

当衣物被一层层剪开,胸前露出的厚厚白布令穆允歌有些不解,不过她此时的注意力更多在白布上蔓开的大片鲜红上。

“凌舟,你疼不疼……”穆允歌紧紧抓着她的手,哭着说。

司空凌舟脸色苍白地摇摇头:“不疼。”

赵恺看了看司空凌舟,见她点头,轻声道:“将军,卑职冒犯了。”

穆允歌正不解,何来“冒犯”,便见他缓缓剪开了白布,被血迹覆盖的白皙躯体逐渐显露。

穆允歌张着嘴,不自觉退了一步。

“司空凌舟,你……你是……”

“抱歉,凌舟无意欺骗公主……”

“原来,这就是你一直不肯答应的原因……原来如此……竟是这样。”穆允歌喃喃自语。

“公主,凌舟别无他求,只求公主能为我保密……”

“保密?”穆允歌红着眼睛低声质问,“我为你保密,那我呢?我穆允歌活了十五年从来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你现在告诉我你是……女人?你有没想过我要怎么办?”

“公主殿下,这也不是将军能选择的。她因此也吃了很多苦,望公主殿□□谅。”赵恺低声道。

穆允歌突然想起什么,皱着眉对司空凌舟道:“赵恺是个男人,你怎么可以让他看你的……”

“戎马生涯,受伤也是……稀松平常。赵恺是我副将,救过我多次,是我最……信任之人。知我身份的,除了我 去世的母亲,仅他一人。”一下子说这许多话,司空凌舟虚弱地喘着气。

“将军,卑职要拔箭了。”赵恺将一块卷好的白布放在司空凌舟唇边。

司空凌舟张嘴咬住。

赵恺手持箭身,对司空凌舟道:“将军,您忍一忍。”

司空凌舟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嗯……”

箭头卡在了肩胛处,并非想象中容易拔出。

司空凌舟额角青筋暴起,冷汗噌噌,尽管死死咬住布条,痛吟依旧溢出口。

纵然心中对这人气恨交加,可见到随着箭被拔动,鲜血一股股流出时,穆允歌依旧心疼不已。

忽然,眼睛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她听见了司空凌舟虚弱又温柔的声音。

“公主,别看了。”

穆允歌鼻尖一酸,几乎要哭出来。她咬咬唇拿开眼前的手,却没放开,而是对赵恺道:“拔不出来吗?”

话音刚落,“嗤”的一声,箭矢被拔出,鲜血也涌了出来。

“将军,卑职得罪!”赵恺一手拿止血布,一手将金疮药粉不要钱似的洒在伤口处。

药粉的刺激让司空凌舟忍不住绷紧身子,对上穆允歌的目光后,她悄悄松了紧锁的眉头。

直到一整瓶金疮药都要见底,血总算止住了。

赵恺暗自松了口气:“公主殿下,请您帮忙稍微擡起将军的身子,我为将军缠住伤口。”

“好。”

穆允歌将手臂伸进司空凌舟的后颈处,轻轻擡起她的上半身。

对方后背深浅不一的伤口映入眼帘,穆允歌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心痛之感,仿佛能从中看见将军过往那些铁马冰河的岁月。尤其如今得知司空凌舟是女儿身,个中艰辛更是可想而知。

布条一圈圈缠绕,将狰狞的箭伤,连同那白皙的胸口一起遮盖。

赵恺最后将布条打了结,一切总算结束了。

将人重新放回床榻,盖上薄被遮住身子,赵恺再次跪在了她面前:“卑职冒犯了将军,请将军责罚!”

司空凌舟连嘴唇都毫无血色,闻言挤出一个淡淡的笑:“赵恺,你又来了,这又不是第一次,不必如此。我该谢你才是。”

“照顾好你家将军。”穆允歌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公主……”司空凌舟看着她的背影,喃喃低语。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不是吗?

……

“哇,疼疼,绝了绝了,跟真的似的,我在旁边看得心都揪起来了!”晓蓁为滕遇披上衣服,遮住了清伶伶的锁骨。

所谓的裸露戏当然不是真拍,只露了胸口以上的部分罢了。

滕遇笑了笑,看向一旁的傅惜时:“惜时演得好,让我完全入戏了。”

傅惜时摇头:“哪里,是你的情绪感染了我……”

“商业互吹起来了是吧?”杨毅嵩“哈哈”笑着,“你们俩确实都不错,眼里有戏。说实话你们还挺有cp感的,不愧是《重渊纪》的老cp了。”

傅惜时闻言不经意看向滕遇,便见她愣了一下,笑着回道:“当然得有cp感,司空凌舟和穆允歌本来就是一对啊,要是我和惜时演出来一点cp感都没有,那才坏了。”

杨毅嵩:“倒也是哈。”

下午还剩一场穆允歌离开后,众人进入帐中慰问,以及皇帝命人十日内揪出案犯的戏。

拍完这场,这部分外景拍摄就结束了,众人回到影视城继续接下来的拍摄,时间也来到了晚上。

明亮的烛火将卧房照得亮堂,赵恺进来时正巧碰见婢女将几乎没动过的晚饭端下去,便问道:“将军,可是晚饭不合您胃口?”

司空凌舟靠坐在床前摇摇头:“我无甚胃口。”

“您重伤未愈,多少吃一些。我吩咐下去让他们重新备一份?”

“不必。”

“将军……”

司空凌舟闭上眼,神色倦倦,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赵恺只好把话咽了下去:“将军好生安歇,属下先行告退。”

轻轻关上司空凌舟的房门,没走几步,却听得门口戍卫来报。

“赵将军,外面有熙和公主的人求见,说是来送药。”

“熙和公主的人?”赵恺道,“快请。”

“可是将人请至会客厅?”

赵恺想了想:“不必,直接带来此处吧。”

戍卫应了一声“是”,匆匆往外走。赵恺则是回头往司空凌舟的卧房走去。

司空凌舟正呆坐在床上,回想着白日里穆允歌震惊又失望的表情,以及后来决绝离开的身影,心中泛起疼痛,连带着伤口也疼了起来。

她轻轻复上伤处,忽然听得敲门声。

“将军。”

听见是赵恺的声音,她回道:“进来。”

门打开,赵恺没等司空凌舟发问便说道:“将军,熙和公主的人来了。”

司空凌舟有些惊讶地直起身子,不自觉地望了望门口:“公主来了吗?”

“并未亲自来。公主遣了人来给将军送药。”

司空凌舟神色有瞬间的失落,不过很快调整好情绪:“将人请进来吧。”

“属下已吩咐将人请进来。”

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戍卫的禀报声。

赵恺走出内室,道:“寄莲姑娘。”

来人正是穆允歌的贴身女官寄莲。

“赵将军。”寄莲微笑着点点头,“这是我家公主吩咐我带来的东西。”

“公主有心了,陛下已然赐了许多滋补的药材。”

“这盒子里是顶好的金疮药和祛疤膏。”

她边说边将手中木盒递到赵恺手中。虽不知宁王殿下堂堂男儿,一点疤有甚要紧,但主子发话,她只有照办的道理。

“那我就先替我家将军谢过公主了。”

“宁王殿下可是歇息了?”

没等赵恺回答,内室里传来司空凌舟的声音:“赵恺,将人请进来。”

赵恺和寄莲对视一眼,赵恺道:“姑娘请。”

他叫来手下将手中药材递给他,领着寄莲走进内室。

“参见宁王殿下。”寄莲微微伏低身子。

“寄莲姑娘免礼。”司空凌舟强打起精神,语气平静中透着一丝紧张,“寄莲姑娘,公主可有让话让你带来?”

“这……”寄莲想了片刻,“我家公主并未让奴婢带什么话给殿下,只让我将药品带来。”

司空凌舟的眉间染上失落,不过很快便得体地笑了笑:“如此……多就多谢寄莲姑娘走这一趟了。”

“殿下客气了。”

“公主她……可还安好?”沉默片刻,司空凌舟又问道。

“回殿下,我家公主一切安好,劳殿下记挂。”

“那便好。”司空凌舟垂眸笑了笑。

寄莲等了片刻,道:“殿下若无旁的事,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

“好,姑娘慢走。赵恺,替我送送寄莲姑娘。”

赵恺应道:“是。寄莲姑娘,请。”

寄莲朝司空凌舟俯身一礼,便和赵恺一起往外走去。

关门声响起,司空凌舟静静地望着一处,目光没有焦点。

另一边,寄莲回到宫中复命。

“公主,药已送到。”

“见到人了吗?她的伤还好吗?”穆允歌背对着她正在宣纸上练字,语气淡淡。

“回公主,见到了。宁王殿下还和奴婢说了几句话,伤势该是没有大碍,只是现下似乎精神头不大好,脸色也有些苍白。”寄莲边说边静静地走到书桌前为她研墨。

她十六岁起被安排在穆允歌身边贴身照顾她,如今已有七个年头,对穆允歌既有对主子的恭敬,也有对妹妹般的疼爱。

穆允歌拿着毛笔的手停在半空半晌才在纸上继续落笔。

“没大碍就好。”

“公主,宁王殿下还向奴婢问起你。”

她笔下一顿,擡眼看她:“问什么?”

“问公主是否安好。”

穆允歌握笔的手指紧了紧:“我能有什么不好的,当然安好,安好得很。”

寄莲身为她的贴身女官,又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怨气,穆允歌对那位西晋国宁王殿下有情,她是知道的。她观那位殿下与公主之间的相处,也不像对公主无意,只是不知为何总也不敢挑明。

她想了想,试探问道:“公主,可是那宁王殿下又惹你不快了?”毕竟之前有过好几次,不过最后也都是宁王殿下费尽心思把人哄好的。无意间看见纸上写的字,“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她暗道此次事态好像比前几次严重得多。

穆允歌看着写坏的字,索性放下笔,看向寄莲:“你觉得,司空凌舟她是个怎样的人?”

“奴婢不敢妄言贵人。”

“寄莲,此处就只你我二人,我让你说的。”

“……那奴婢就斗胆一言。奴婢以为,宁王殿下可谓是谦谦君子。”

“哦?说来听听。”穆允歌挑眉。

“宁王殿下分明是一国皇子,却无任何骄矜之气,对公主呵护有加,对待我们这些下人依旧温文有礼。”寄莲有些感慨,“真不知道这样温和的君子,在战场上又是如何成了令胡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说不定那些温文尔雅都是装出来的,杀神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呢。”穆允歌撇嘴小声说道。性别都能装得这么好,装一装性格又有什么难的?“什么谦谦君子,我看梁上君子还差不多……”专偷无知少女心。

寄莲知她在说气话,笑着说:“奴婢虚长公主几岁,自认看人还是准的。宁王殿下定是心仪公主的,许是他在边关饮风咽沙太久了,不太通晓儿女情长之事。公主不妨多些耐心。”

穆允歌心说得了吧我的寄莲,还看人准呢,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没看出来。

这么一想她又有些生气起来,自己还不是一样么?跟个傻子似的被骗得团团转。

说起来……司空凌舟也并未如何骗她,甚至一直回避,是自己上赶着接近对方的。唉,都怪自己太蠢笨,连人家性别都没搞清楚就一头栽了进去。

想到这里,穆允歌沮丧地趴在了案桌上。

寄莲有些担忧,轻声道:“公主……”

“你先出去吧,寄莲,我想一个人静静。”穆允歌埋首臂间,闷闷说道。

“是,那奴婢候在外头,公主有事便吩咐。”

“不必,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早些歇息吧。”

“……是。奴婢告退。”

独自趴了许久,越想越气,穆允歌拿起笔沾了墨在纸上挥毫泼墨,不一会儿,刚才写了一半的诗旁,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赫然在目:

误诓无司

我我耻空

青感小凌

春情人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