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料事如神

冰冷的金属安全门在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屋顶呼啸的狂风和琴酒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

神乐沿着应急楼梯快步下行，步伐急促却不显慌乱。空气里弥漫着尘埃和远处飘来的淡淡焦糊味。

刚踏出B栋侧门，刺耳的警笛声和闪烁的红蓝警灯瞬间充斥了感官。

混乱的现场如同被撕开的伤口。消防水龙带如同巨蟒般蜿蜒，喷射的水柱在火光映照下折射出虹光。

警察的呼喝、伤者的呻吟、记者嘈杂的提问声混杂在一起。神乐粉眸锐利地扫过人群，几乎立刻锁定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松田阵平穿着爆处组的厚重防护服，头盔夹在腋下，卷发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额角。

他正对着通讯器吼着什么，墨镜后的眼神焦灼而凌厉。一旁的萩原研二同样穿着防护服，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全神贯注的凝重，他正快速操作着一个便携式电子屏，上面显示着复杂的建筑结构图。

神乐快步穿过混乱的人流，径直走向他们。

“阵平哥，研二哥。”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两人同时擡头。松田看到神乐完好无损地出现，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微不可察的一瞬。萩原则是眼睛一亮：“小神乐！你没事就好！上面情况怎么样？”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拍拍神乐的肩膀，却在看到他苍白如雪的头发和镜片后那片沉静的粉眸时，动作顿住了。

“宴会厅，以及其上下三层的主要承重结构，”神乐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被大量军用级塑胶炸药和引信串联覆盖。触发机制复杂，有冗余设计，部分区域已经因高温和结构损伤进入不稳定状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松田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来不及了。从定位到彻底清除所需时间，远超建筑剩余稳定时间。强行进入拆除，等同于自杀式引爆。”

松田阵平猛地一拳砸在旁边警车的引擎盖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混蛋！”

他低吼，墨镜下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作为爆处组的王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神乐描述的情况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一个无法在倒计时结束前拆解的毁灭性装置。

萩原研二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他飞快地在电子屏上操作，调出更详尽的内部结构模拟。“宴会厅…宴会厅…”

他喃喃着，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突然猛地停住，擡头看向神乐，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等等！小神乐！你之前提到过，常盘财团那个开幕酒会…那个少年侦探团的小鬼们…还有…还有灰原哀…他们是不是都在上面？！”

神乐的心猛地一沉，他一直强行压制的、对小哀处境的担忧瞬间冲上顶峰。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视线越过混乱的人群，急切地搜寻着另一个身影——那抹如同烈焰般炽烈、永远冷静自持的红色。

“二哥呢？”神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阿绯在那边！”萩原立刻指向不远处一个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他在协调外围封锁和疏散，确保没有二次爆炸波及更大范围…” 萩原的话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既有对月见绯专业能力的信任，也有一丝面对他时特有的、被刻意压抑的关注。

神乐顺着萩原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个挺拔的红色身影。

月见绯站在临时指挥台前，红发在警灯的映照下如同燃烧的火焰，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

他正对着通讯器冷静地下达指令，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安定的强大气场。即使隔着距离，神乐也能感受到他那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效率。

看到二哥无恙，并且正有效地控制着外围局面，神乐心中悬着的石头才稍稍落地。

至少，二哥是安全的。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剧烈的爆炸轰鸣声从A栋高层传来，火光猛地蹿高，浓烟翻滚得更加剧烈！整栋大楼肉眼可见地剧烈摇晃了一下，人群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和恐慌。

神乐猛地擡头。

目光穿透混乱的光影和浓烟，死死锁定在A栋那被火焰吞噬的顶层，柯南的计划…那辆被固定在玻璃上的跑车，那是原著中唯一的生路。

但此刻，大楼的震动如此剧烈，结构随时可能彻底崩溃，原著中的惊险一跃，在现实巨大的变量面前，成功率还能剩下多少？！

琴酒他们已经撤离屋顶，监视暂时解除。

机会稍纵即逝。

神乐不再犹豫，闪电般从风衣内侧口袋掏出另一部经过重重加密、外壳纯黑的卫星电话。指尖在冰冷的按键上快速输入一串复杂的动态密钥，直接拨通了那个只存在于最深记忆中的紧急联络号码。

“嘟…嘟…” 等待接通的短暂几秒，在神乐耳中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紧握着电话，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粉眸死死盯着A栋顶楼那团跳跃的死亡火焰。

电话被接通了。那边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压抑的、带着恐惧的细微喘息声。

“sherry，”神乐的声音通过加密通道，压缩成冰冷而清晰的指令，直接送入小哀耳中，“听好，没有时间重复。兰已经利用牵引索安全抵达B栋外墙，暂时脱离坠落危险。”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如释重负的抽气。

“但是，”神乐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你们现在的处境更危险，A栋结构随时可能整体崩塌，柯南的计划是唯一的出路——利用那辆跑车，借助爆炸冲击波飞跃到B栋屋顶。”

小哀的呼吸猛地一窒。

跑车飞跃大楼？！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成功率低于40%。”神乐的声音斩钉截铁，粉碎了任何侥幸，“冲击波方向、车辆角度、风速、玻璃破碎形态…任何一个微小的变量失控，结果就是粉身碎骨。”

绝望瞬间攫住了小哀的心脏。

低于40%…那几乎是…

“——所以，我留了后手。”神乐的下一句话如同黑暗中的惊雷。

“在柯南被兰背着攀越牵引索时，我用远程发射器，将一个微型压缩气体式降落伞包黏着固定在了他腰带内侧左后方，触发按钮是伪装成他腰带扣左侧那个不起眼的金属凸起，用力按下去，那是你们最后的保险，如果跑车飞跃失败，或者飞跃后落点超出安全范围，立刻按下，它能提供一次性的、短暂的缓冲，记住，只有一次机会，抓住它。”

电话那头死一般寂静。小哀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科幻的逃生方案震住了。

“灰原！相信他！”柯南急切的声音隐约从电话背景音中传来，显然他听到了神乐的指示，或者从小哀的反应中明白了什么，“按他说的做！快没时间了！”

A栋顶楼，火焰已经舔舐到了跑车所在的观景餐厅边缘，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

步美、光彦、元太挤在跑车后座，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抱在一起。小哀坐在副驾驶，冰蓝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身旁驾驶座上柯南的腰带左侧——那里，一个极其微小、与她腰带扣同色、几乎被忽略的金属凸起，在火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冷光。

fe…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吗？

在那样混乱的生死关头，在琴酒冰冷的枪口下，他不仅射出救命的银索，还在柯南身上悄无声息地埋下了这最后的生路。

“轰隆——！！！”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脚下炸响，整层楼板剧烈倾斜，跑车开始不受控制地滑动，碎裂的玻璃如同冰雹般砸落。

“坐稳了——！”柯南发出一声嘶吼，用尽全力踩下油门，引擎发出濒临极限的咆哮。

跑车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被火焰和爆炸冲击波强行撕开的巨大玻璃幕墙豁口，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跑车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下方是数十米高的、燃烧的深渊，剧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车内每一个人，元太和步美发出了惊恐到极致的尖叫。

小哀的视线死死锁定在柯南的腰侧，她的手指如同被冻结，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能成功飞跃吗？会掉下去吗？

就在跑车冲势达到最高点、似乎开始下坠的瞬间——车身猛地一顿，似乎撞上了B栋屋顶边缘凸起的结构，但巨大的惯性依旧推着它向前滑行，眼看就要擦着屋顶边缘再次坠入深渊。

“就是现在——灰原！”柯南在剧烈的颠簸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嘶声大喊。

小哀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几乎是扑了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按下了柯南腰带左侧那个冰冷的金属凸起。

“嘭——！！！”

一声沉闷的、如同气囊爆开的声响。

一个体积不大、但瞬间张开的、闪烁着特殊金属光泽的伞状结构猛地从柯南腰后弹出，它并非传统降落伞的巨大伞面，更像是一个瞬间膨胀的、带有多个小型喷射口的缓冲装置。

它精准地在跑车即将完全脱离屋顶边缘的最后零点几秒启动。

一股强劲的、反向的、短暂但极其有效的推力从装置后方喷射而出。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摩擦声达到了顶点。

下坠的势头被这股力量硬生生抵消了大半，跑车的后轮在B栋屋顶粗糙的水泥地上擦出长长的、冒着青烟的火星，终于在距离边缘不足半米的地方，惊险万分地停了下来。

车内一片死寂。

只有引擎盖冒出的青烟和劫后余生者粗重如牛的喘息。

小哀瘫软在副驾驶座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小小的手还死死按在柯南的腰带上，指尖冰凉。她透过布满裂痕的车窗，望向B栋下方那片混乱的灯火。

那个在最后关头给予他们双重保险的身影…此刻在哪里？

B栋楼下，混乱依旧。

神乐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看着那辆冒着烟的跑车最终惊险地停在B栋屋顶，看着那个微型缓冲装置完成使命后自动脱离、被风吹走消失在夜色中。他手中的卫星电话早已挂断。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也看到了那惊心动魄的飞跃和最后诡异的停顿，两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松田摘下墨镜，用力揉了揉眉心，似乎无法理解刚才看到的那违反物理常识的一幕。

萩原长长舒了口气，看向神乐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和更深的好奇。

神乐没有解释。

他最后看了一眼远处指挥帐篷前，正擡头望向B栋屋顶、红眸中映着火光、神色依旧冷峻却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的二哥月见绯。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米白色的风衣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朝着与警灯闪烁相反的方向，快步隐入黑暗的街巷。

夜风卷起他雪白的长发，如同燃烧后冷却的灰烬。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一条来自加密号码的简短信息跳出：

「伞包触发。生还确认。— s」

神乐指尖划过屏幕，信息瞬间粉碎删除。他脚步未停，身影很快消失在东京迷离的夜色深处，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身后那片依旧被火光映红的天空，以及未熄的、无声的守护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