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睡意
夜色渐深,米花町的灯火次第亮起。神乐告别了还在为找到大将而兴奋不已的少年侦探团,没有回自己那间清冷空旷的高级公寓,脚步却下意识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降谷零那间位于普通居民区、安全屋级别的住所。
用备用钥匙无声地打开门,玄关里弥漫着熟悉的、混合着淡淡咖啡豆和硝烟味的冷冽气息。零还在波洛咖啡厅扮演着那个温和勤勉的服务生,距离下班还有段时间。
空荡的客厅里只有冰冷的家具轮廓。神乐没有开灯,径直穿过黑暗,目标明确地走向卧室。推开门,属于降谷零的气息更加清晰——一种沉淀的、带着力量感的男性味道,混合着干净的皂角和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消毒水味。
质问?当然要问。
关于他胆大包天假扮“伤疤赤井”试探fBi,将自己置于琴酒狙击镜下的愚蠢行为。怒火在胸腔里酝酿。
但身体却先一步发出了抗议的信号。应付Boss的审视、解析Aptx的核心秘密、主导潘多拉项目的汇报、与灰原的会面、还有少年侦探团那场意外的“寻狗”
……紧绷的神经和巨大的心力消耗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疲惫感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从骨髓深处渗出。
神乐走到床边,盯着那深灰色的、铺得一丝不茍的床单和被褥。
零的领地,带着不容侵犯的秩序感。
他粉眸里闪过一丝近乎任性的光。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掀开被子,整个人陷了进去。属于零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侵略感。
他扯过被子,严严实实地蒙过头顶,将自己蜷缩起来,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巢xue的、疲惫不堪的幼兽。意识迅速沉入黑暗,连酝酿好的质问都来不及出口,呼吸便已变得绵长均匀。
紧绷的眉宇在睡梦中悄然舒展,只留下一个安静蜷缩在被下的凸起轮廓。
波洛咖啡厅打烊的铃声早已响过。降谷零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仔细检查完门窗水电,才脱下侍者围裙。
他脸上温和的笑容在踏出店门的瞬间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降谷零的冷峻和警惕。
推开家门,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几乎是踏入的瞬间,降谷零的脚步便顿住了。
空气里有极其细微的变化。
不是入侵者的气息,没有硝烟或血腥。是一种……更熟悉的、清冽又带着一丝倦怠的冷香,如同初雪消融。属于神乐的味道。
他紫灰色的眼眸瞬间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过客厅。一切看似如常,但他敏锐地捕捉到——沙发靠垫摆放的角度偏离了他习惯的1厘米;茶几上水杯边缘残留着一抹极淡的、不属于他的指纹水痕;空气里那份独属于神乐的、难以形容的存在感。
有人来过。而且,没有离开。
入侵警报系统没有触发,证明对方拥有权限。目标明确——卧室。
降谷零的眼神沉了下来。他悄无声息地解下外套搭在椅背上,肌肉在衬衫下无声绷紧。他没有呼唤名字,也没有开灯,像一头经验丰富的猎豹,无声地移动到卧室门口。右手悄然探向腰后,握住了冰冷的枪柄。
卧室门虚掩着。
他侧身,用最小的动作推开房门。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入的微弱城市光晕勾勒出家具的模糊轮廓。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在床上——
深灰色的被子下,清晰地隆起一个人形。蒙着头,蜷缩着,一动不动。
是陷阱?还是……?
降谷零的心脏猛地收紧,他不再犹豫,左手闪电般伸出,五指如铁钳,带着凌厉的风声,猛地掀开了被子。
“哗——”
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昏暗的光线下,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幅毫无防备、甚至称得上惊心动魄的睡颜。
神乐侧身蜷缩着,深陷在属于他的枕头里。一头如月光织就的银白长发凌乱地铺散开,有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
白日里总是带着疏离和锐利的粉眸此刻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安静的阴影。鼻梁挺直,唇瓣是自然的淡粉色,微微张开着,随着绵长的呼吸轻微翕动。
因为睡得太沉,脸上甚至透出一点健康的薄红,像上好的玉石晕染了霞光。那份平日里拒人千里的清冷和理智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脆弱的、毫无防备的纯净。
他甚至没有被这粗暴的掀被动作惊醒,只是无意识地蹙了蹙秀气的眉尖,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睡意的鼻音“嗯……”。
像是不满被打扰的小动物,本能地将脸更深地埋进残留着降谷零气息的枕头里,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睡袍的领口因为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段白皙精致的锁骨,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上次那个未消的、淡粉色的吻痕印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降谷零所有的警惕、紧绷的肌肉、握在枪柄上蓄势待发的手……都在看清这张睡颜的瞬间,如同被卸去了所有力道。
他紫灰色的眼眸里,翻涌的冰冷锐利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波动后,迅速沉淀为一种极其复杂、近乎凝滞的情绪——惊愕、错愕、一丝后怕,最终化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浓得化不开的深沉。
他静静地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沉默的山岳。
目光如同实质般,一寸寸描摹着床上人毫无防备的睡颜。指尖无意识地松开了枪柄,冰冷的金属滑回腰后的枪套。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一个绵长均匀,带着孩童般的安然;一个由最初的急促紧绷,逐渐变得低沉而悠长。
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霓虹都换了几轮颜色。降谷零才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他俯下身,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将被神乐蹭开的被角重新拉上,小心翼翼地盖住他微敞的领口和那段诱人的锁骨,连带着那个刺目的吻痕也一同掩住。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开灯惊醒对方。只是就着昏暗的光线,在床沿坐了下来。背脊挺直,目光沉沉地落在神乐沉睡的脸上。
白天百货公司里那个冷静主导一切、甚至能调动Boss力量阻止琴酒狙击的fe博士;
傍晚在阿笠博士家将足以颠覆世界的解药交给灰原哀的神秘少年;
此刻却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霸占着他的床,睡得如此香甜。
质问?
关于他假扮伤疤赤井的冒险?
看着这张脸,降谷零忽然觉得,那些原本准备好的严厉斥责和冰冷的警告,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甚至……不想吵醒他。
“真是……”降谷零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紫灰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无奈、纵容,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占有欲。
“……任性又麻烦的小少爷。”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神乐柔软的白发上方,似乎想触碰,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
最终,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只是轻轻地、替神乐拂开了黏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
指尖传来的触感微凉而细腻,如同上好的丝绸。
降谷零的眼神暗了暗,收回了手。
他维持着坐在床沿的姿势,像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在昏暗的房间里,无声地陪伴着那个在他领地中心安然沉睡的人。
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只剩下这一方静谧的空间,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复杂难言的羁绊。
意识像沉在粘稠的蜜糖里,一点点艰难地往上浮。
神乐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从模糊的色块逐渐聚焦。
昏暗的光线下,首先撞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一抹淡金色——零的发顶。
他侧躺在他身边,背对着自己,肩背的线条在微光里显得宽阔而……疲惫?
质问。
对,要质问。关于那个该死的、把自己置于琴酒枪口下的“伤疤赤井”。
混沌的大脑像生了锈的齿轮,嘎吱嘎吱地艰难转动。神乐蹙着眉,努力把散乱的思绪拽回来,粉眸里燃烧起熟悉的、带着点娇纵的怒火。
他刚想张口,酝酿好的冰冷字句还在舌尖打转——
身边那个宽阔的背影动了动,带着一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深沉的疲惫感,无声地翻过身来。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神乐一僵,质问的话卡在喉咙里。
降谷零并没有完全醒来。他只是本能地调整了睡姿,面朝着神乐的方向,闭着眼,呼吸依旧均匀绵长。
那张平日总是带着锐利或完美假面的脸,此刻在睡眠的柔光下,线条似乎都软化了些许。眉宇间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倦意,眼下有淡淡的青影,连唇线都透着一丝平日里绝不会显露的脆弱感。
他……看起来很累。
比平时在组织里扮演波本、在咖啡厅扮演安室透时,更深沉、更真实的疲惫。
神乐粉眸中的怒火,如同被泼了一小瓢冷水,嗤啦一下弱了几分。他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睡颜,心里那点兴师问罪的劲儿莫名其妙地泄掉了一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直接、更娇气的烦躁——他这么大个人躺在这儿,这家伙居然睡得这么沉?!
于是,那点残余的、无处发泄的“气”,转化成了行动。
神乐擡起脚,没什么力道,却带着十足十的娇蛮劲儿,隔着被子,不轻不重地踹了踹降谷零的腰侧。
“喂,起来…”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软糯,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抱怨。
被踹的人纹丝不动。
神乐又踹了一下,这次稍微用了点力,脚趾隔着薄被顶到了对方紧实的腰肌:“零…起…”
最后一个“来”字还没出口,天旋地转。
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猛地袭来,神乐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一股强悍的力道狠狠地摁回了柔软的床垫里,陷得更深了。
紧接着,一条沉重的手臂如同铁箍般,带着滚烫的体温和不容置疑的力道,横压在了他的胸口,瞬间禁锢了他所有想要起身的动作。
“唔”
神乐被压得闷哼一声,肺里的空气都挤出去大半。
他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推搡那条手臂——用尽全力,可他那点力气,在降谷零常年锤炼、蕴含爆发力的手臂面前,简直如同蚍蜉撼树。
手臂纹丝不动,甚至因为他的挣扎,又往下沉了沉,压得更实了。
神乐:“……”
他粉眸气得几乎要喷火,放弃推搡,兀自瞪着天花板,胸口剧烈起伏,白皙的脸颊因为羞愤和缺氧染上薄红。
好半天,他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忽视胸口那沉甸甸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压迫感。
冷静,神乐,冷静。
质问,质问要紧。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试图开口。目光扫过降谷零依旧闭目沉睡的脸,还有他身上那件……整整齐齐、连领口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茍的深灰色衬衫。
睡觉……不脱衣服?
神乐脑子里那点关于质问的逻辑链条,被这个极其不协调的细节硬生生打断了。他皱着眉,带着点嫌弃和不解,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依旧带着刚睡醒的软糯鼻音:
“你……睡觉……不脱衣服的吗?” 语气里是货真价实的困惑和一丝“这样睡多难受”的嫌弃。
话音刚落。
那条横压在他胸口的手臂猛地一收,力道之大,让神乐瞬间觉得自己像被巨蟒缠住。
“啊”
他短促地惊呼一声,整个人被那股力量强硬地拖拽过去,毫无反抗之力地撞进了一个坚硬而滚烫的怀抱里。
零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睡衣和那件该死的衬衫,灼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烫得惊人。
一条腿也霸道地压了上来,将他牢牢锁在怀里,动弹不得。降谷零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滚烫的呼吸拂过他柔软的白发和敏感的耳廓。
“闭…嘴……”
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睡意和极度不耐的声音,如同闷雷般,直接从他头顶上方、紧贴着的胸腔里震荡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威胁和不容抗拒的命令。
神乐的身体瞬间僵住。被强行裹挟进对方炽热气息里的不适感,耳廓上传来的麻痒,以及那命令般的声音里蕴含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力,让他所有质问的念头瞬间灰飞烟灭。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紧贴着的胸腔里,那颗心脏沉稳有力的搏动,一下下,敲打着他紧绷的背脊。
他像只被大型猛兽叼回巢xue、用体温和力量强行镇压的小兽,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粉眸瞪着眼前一片深灰色的、属于零衬衫的布料,里面盛满了羞恼、不甘,还有一丝……被这过于强势的亲密和困倦中流露出的原始掌控欲,所搅乱的茫然。
质问?算了。
跟一个累得连衣服都懒得脱、只想睡觉、而且力气大得能轻易把他揉碎的混蛋……有什么好问的?
神乐愤愤地、无声地磨了磨牙,最终自暴自弃般地闭上了眼睛。
算了,明天……明天再找他算账。
他努力忽略身后那过近的、灼人的体温,忽略那横亘在腰腹和胸口、如同枷锁般沉重的手臂,忽略耳畔那低沉规律的呼吸声……试图再次沉入睡眠。
然而,被这样紧紧禁锢着,被那霸道而灼热的气息完全包裹,神乐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和体温都在不受控制地攀升。
黑暗里,他只能气鼓鼓地、徒劳地试图在零的怀里拱出一点呼吸的空间,脸颊却在不经意间蹭到对方衬衫领口微凉的纽扣。
好烦。
好热。
好……困……
在羞恼和疲惫的双重夹击下,那点残存的清醒意志终究没能抵抗住身体的倦怠。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呼吸也渐渐重新变得绵长。
神乐最终还是在那片过于强势的温暖和禁锢中,被过近的体温烘得昏昏欲睡,意识再次沉入了混沌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