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杰作

电梯“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滑开。神乐拖着沉重的脚步，像打了败仗的士兵，踏进自家公寓玄关的瞬间，只想立刻把自己埋进浴缸里，洗掉这一身狼狈、混乱和……那挥之不去的、属于降谷零的气息。

然而，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和一股浓郁的薯片混合着汽水的味道，无情地打破了他想立刻遁形的奢望。

“哟！我们惊艳全场的‘粉钻美人’回来啦？”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熟悉嗓音响起，带着点黏糊糊的咀嚼音。

神乐僵硬地擡头。

只见雾海岚四仰八叉地瘫在他那张昂贵的布艺沙发上，怀里抱着超大包薯片，脚边还放着一瓶冒着气泡的冰镇可乐。

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夸张的综艺节目，五颜六色的光映在他那张俊朗又欠揍的脸上。他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脖子后面那个标志性的粉色蝴蝶结依旧系得一丝不茍。

当雾海的目光从电视屏幕移开，落到玄关处那个身影上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手里的薯片袋子“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金黄的薯片撒出来几片。

“卧……槽……”雾海岚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围着神乐转了两圈，手指颤抖地指着他，声音都变调了：“神乐？！你、你你你……我的天！我的完美艺术品！我的毕生杰作！谁？！哪个天杀的混蛋把你搞成这样的？！”

他痛心疾首，绕着神乐团团转，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恨不得把眼前这“惨状”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脑子里鞭挞凶手一万遍。

“看看这妆！”雾海小心翼翼地想碰又不敢碰神乐花掉的眼角和红肿的唇，指尖都在抖。

“我请了顶级化妆师，花了大价钱！这眼线晕得…这口红蹭的…还有这粉底！全花了！跟被人按在地上摩擦过一样！”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还有这头发，我亲手盘了半个小时的，现在跟鸟窝有什么区别？！”

他的目光扫过神乐凌乱散落的白发，花掉的妆容，最后落在他颈侧那片异常刺眼的、新鲜红肿的吻痕和齿印上，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瞬间安静了几秒。

雾海岚的眼神从痛心疾首瞬间切换成了然于胸，还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八卦光芒。

他眯起眼，凑近神乐，用一种“我就知道”的、混合着幸灾乐祸和同仇敌忾的语气，压低声音问：“……零哥？”

神乐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和羞恼，此刻被雾海岚戳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粉眸一瞪，没好气地一把推开凑得太近的脑袋：“滚开，还不是你害的。”

“我害的？”雾海岚夸张地指着自己鼻子，一脸无辜又委屈，“我千辛万苦把你打扮得倾国倾城，让你去参加个宴会而已，谁知道你会去招惹零哥那个煞神啊？”他目光再次瞟向神乐颈侧的痕迹，啧啧摇头，语气变得贱兮兮，“啧啧啧，看这战况……零哥挺猛啊？在车里就……”

“雾、海、岚！”神乐彻底炸毛，白皙的脸颊再次涨红，伸手就去掐雾海的脖子，“你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试试！”

“哎哟喂，谋杀亲夫啦！”雾海岚一边夸张地怪叫着躲闪，一边灵活地扭动身体，脖子后的粉色蝴蝶结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他仗着身高体壮的优势，反手就把神乐乱挥的手腕轻松制住，还不忘继续嘴贱：“恼羞成怒啦？被我说中啦？我就知道！零哥肯定受不了你这副样子！这谁能忍得住啊？换我我也……”

“砰！”

一个柔软的沙发靠垫精准地砸在了雾海岚那张喋喋不休的俊脸上，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

“闭嘴！”神乐气得胸口起伏，挣脱开他的手，踩着那双折磨了他一晚上的高跟鞋，摇摇晃晃地就想往自己房间冲，只想立刻把这身该死的裙子和脸上的残妆洗掉。

“等等！”雾海岚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点严肃的意味。

神乐不耐地回头瞪他：“又干嘛？！”

雾海岚没说话，只是皱着眉，目光锐利地在神乐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他光洁的脖颈处。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神乐空无一物的锁骨位置，语气带着点疑惑和凝重：“‘粉红之星’呢？”

神乐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白皙的肌肤上，只有刚才被降谷零粗暴扯开项链时留下的一道浅浅红痕，那颗价值连城、象征着他身份的璀璨巨钻，不见了踪影。

“……！”

神乐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车里被降谷零又啃又咬、最后仓惶逃离时，那条项链……好像掉在副驾驶座上了！

雾海岚一看他这表情就明白了，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我的祖宗，你不会把它弄丢了吧？！那可是阿姨拍卖会上花了天价拍下来的，全球独一无二的‘粉红之星’！你居然……”

他痛心疾首，捂着胸口，仿佛心在滴血，“完了完了，阿姨要是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是我把你打扮成这样的！”

神乐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凌乱的白发：“没丢！掉……掉在零车上了。”

提到那个名字，他语气里还带着未消的余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零哥车上？”雾海岚眼睛一亮，瞬间松了口气，随即又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

“哦~那就好那就好，在零哥那儿就等于还在保险柜里。嘿嘿，正好！这下他更有‘把柄’在手了……”他摸着下巴，眼神在神乐颈侧的吻痕和他空荡荡的脖颈间来回逡巡，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神乐懒得理会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脑补，甩开他的手，无奈道：“让开，我要洗澡！难受死了。”

“等等！”雾海岚再次拦住他，这次表情严肃了许多。他掏出手机，飞快地调出相机模式，镜头对准狼狈不堪的神乐，语气带着一种“铁证如山”的郑重。

“别动，先让我拍几张，这可是零哥‘暴行’的第一手证据，必须存档！”

“雾海岚，你敢拍试试！”神乐气急败坏地想去抢手机。

“咔嚓！咔嚓！咔嚓！”

雾海岚动作敏捷得像只猴子，一边灵活地躲闪着神乐的攻击，一边连按快门，将神乐此刻的“惨状”——花掉的妆容、凌乱的头发、皱巴巴的裙子，尤其是颈侧那个无比清晰的吻痕和齿印——全方位、无死角地记录了下来。

“完美！”雾海岚看着手机屏幕里新鲜出炉的“罪证”，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飞快地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神乐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又在干什么？！”

“存档啊！”雾海岚头也不擡，手指翻飞，“新建文件夹：‘零哥暴行实录之女装篇’。然后……”他脸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点开了一个名为“记仇备忘录”的App，手指飞快地输入着：

【目标：降谷零（零哥）】

【罪行条目追加：】

【1. 严重毁坏他人（雾海岚）呕心沥血之艺术创作（神乐妆造）！罪无可赦！】

【2. 恶意损坏他人（柯南小鬼）贵重财产（变声器）！性质恶劣！】

【3. 暴力损毁他人（锦音千代阿姨）天价珠宝（粉红之星项链）……哦这条划掉，项链物理上没坏，但造成其脱离合法主人！间接损毁！】

【4. 对他人（神乐）实施非法人身标记（颈侧啃咬）！造成重大精神及肉体双重伤害！】

【5. 威胁恐吓他人（神乐）未来人身安全（二十岁警告）！情节特别严重！】

【综合评定：罪大恶极！】

【复仇方案构思中……初步计划：套麻袋（需升级为防弹版），告状（向礼人哥/千代阿姨/小舅舅多方位立体状告）…】

他一边输入，一边还念念有词，表情认真得像在做科研报告。

神乐看着他这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又气又好笑，刚才在车里积压的羞愤和郁闷，竟奇异地被冲淡了不少。

他懒得再跟这个活宝纠缠，趁着雾海岚低头专注“记仇”的功夫，一把推开他，径直冲进了浴室，反手“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还落了锁。

“喂喂，神乐别锁门啊，让我进去帮你卸妆！你这样乱洗会把皮肤弄坏的！”雾海岚拍着浴室门喊道。

“滚！”门内传来神乐闷闷的、带着水汽的怒吼。

雾海岚撇撇嘴，对着紧闭的浴室门做了个鬼脸。他晃了晃手机，里面存着新鲜出炉的“罪证”和刚刚编辑好的记仇备忘录，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狡黠又护短的笑容。

“行吧行吧，让你先洗洗晦气。”他哼着不成调的歌，走回客厅，弯腰捡起地上的薯片袋子，又瘫回沙发里，拿起可乐灌了一大口，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瞟向浴室门的方向，小声嘀咕。

“零哥也真是的……这么好看的神乐，下手也不知道轻点……” 他摸了摸下巴，眼神里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不过……二十岁警告？啧，有好戏看咯。”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神乐站在花洒下，闭着眼，任由水流带走脸上斑驳的妆容和发胶。

他擡手，指尖再次触碰到颈侧那个被咬得有些红肿发烫的地方，降谷零最后那句低沉而笃定的警告，又一次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伴随着水流声，一遍又一遍。

“……等到了二十岁，我有的法‘治’你。”

他猛地睁开眼，粉眸隔着氤氲的水汽，望向镜中那个被水流冲刷得逐渐恢复本来面目、却依旧残留着狼狈印记的自己。

六个月……那个倒计时的指针，仿佛在此刻，无比清晰地向前跳动了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