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隐瞒

第73章 隐瞒

米花町的初冬,空气里带着清冽的寒意。神乐坐在靠窗的书桌前,窗外是铅灰色的天空。平板屏幕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推送和论坛讨论标题刺眼地滚动着:

“少年侦探团再破奇案!”

“沉睡的小五郎名推理再现!”

“小学生侦探?米花町的守护神?”

热度越来越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一圈圈扩散,最终必然会惊动湖底蛰伏的巨兽。

嗡——

手机震动,是雾海岚发来的简讯,带着一串巨大的粉色感叹号:

【神乐!紧急情报!!!组织那边有动静了!朗姆亲自下令,派波本去调查雪莉的下落!!!目标是那个“沉睡的小五郎”和最近风头正盛的“少年侦探团”!!!波本已经动身了!!![惊恐][惊恐][惊恐]】

神乐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微微泛白。粉眸深处,那片沉静的冰湖骤然凝结,寒意刺骨。

波本。

降谷零。

他终于还是接到了这个任务。以波本的能力和手段,他一定会追查到底。他会像最精密的猎犬,不放过任何一丝与雪莉相关的线索。

而一旦让他发现雪莉还活着,并且变成了灰原哀……神乐毫不怀疑,零会毫不犹豫地将她作为最重要的筹码带回组织,换取更深的信任和更高的地位。这是卧底的生存法则,也是他背负的沉重使命。

他不能让零发现。至少现在不能。这不仅是为了保护雪莉,更是为了保护零……不让他陷入更深、更无法回头的泥潭。

就在这时,另一个简讯提示音响起,发信人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却带着只有神乐能识别的、属于雪莉的冰冷逻辑和简洁:

【杉浦开人。夜。挖土。可疑。B栋304。侦探团介入。冲矢昴出现。工藤宅。】

灰原哀的简讯。

神乐的目光飞快扫过每一个关键词。杉浦开人委托少年侦探团调查夜间挖土的可疑租客……地点是公寓B栋304。

冲矢昴也介入了。看来这个“可疑租客”不简单,很可能和组织有关,否则不会惊动冲矢昴。

雪莉在提醒他,这个案子可能牵扯组织,少年侦探团已经卷入其中,而波本正在赶来调查雪莉下落的路上,危险正在多重叠加。

神乐放下手机,粉眸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高速运转的冷静分析。

他需要确保雪莉的安全,需要弄清楚那个“可疑租客”和组织的关联,需要……阻止零在调查过程中发现雪莉。

他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备注为【小舅舅】的号码。雪舟天音。那个在军训时出现、自称幼时保护过他、来自母系雪舟家的神秘男人。

电话接通得很快。那边传来雪舟天音清冽平稳、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小乐?这个时间找我,有事?”

“小舅舅,”神乐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直奔主题,“需要你帮忙调查一个人。冲矢昴。目前住在工藤新一空置的宅邸里。我需要知道他的真实底细,潜入目的,以及……是否对工藤宅内或周边人员构成威胁。”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尤其注意,他最近是否在暗中保护或接触一个茶色头发、名叫灰原哀的小女孩。确认无害,则无需打扰,保持观察。若有异动……你知道该怎么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雪舟天音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了然和凝重:“冲矢昴……工藤宅……灰原哀……我明白了。放心,交给我。会处理干净。”

“嗯。有情况随时联系。”神乐干脆地结束了通话。

他放下手机,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少年侦探团的热度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灰原哀身处其中,零正循光而来,冲矢昴的身份成谜,杉浦开人公寓里那个“挖土”的租客更是潜藏的炸弹…

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他,必须在这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护住那颗最重要的棋子——那个缩小的、倔强的、代号雪莉的灵魂。

公寓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降谷零回来了。他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黑色风衣的下摆还沾着一点未化的雪粒。

紫灰色的眼眸扫过坐在窗边的神乐,敏锐地捕捉到他身上那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的沉寂。

零脱下风衣,动作自然地走向神乐,声音温和如常,带着一丝任务后的疲惫:“我回来了。在看什么?”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神乐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那里还停留在雾海岚那条带着巨大感叹号的简讯界面上,虽然内容已经模糊不清。

神乐没有回头,粉眸依旧望着窗外,声音平静无波:“没什么。看天气不太好。”

降谷零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掌心温热,带着薄茧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捏着神乐紧绷的肩颈肌肉。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神乐的白发和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警告:

“是吗?”零的指尖在神乐颈侧的脉搏处微微停顿了一下,感受着那平稳却稍快的跳动,紫灰色的眼眸深邃如海,“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秘密的味道?”

神乐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他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想多了。”

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点磁性,像羽毛搔过心尖,也像无形的压力。他没有再追问,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神乐更紧地圈进自己温暖的怀抱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

“最好没有。”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如同最温柔的锁链,“神乐,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不要试图在我面前隐藏危险。尤其是……和组织有关的危险。”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朗姆下了死命令,雪莉的下落,我志在必得。”

神乐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暖和心跳,粉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沉静。窗玻璃上,映出两人相拥的身影,也映出神乐眼中那片不容动摇的决绝。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嗯。知道了。”

---

雾海岚的公寓里弥漫着刚煮好的咖啡香气,神乐正皱着眉翻看一本厚重的法医学期刊,指尖划过一行行印刷体的小字。

雾海则懒洋洋地瘫在沙发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如闪电地戳戳点点,打游戏打得正酣。

“叮咚。”

“叮咚。”

两道清脆的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两人动作一致地拿起手机。是社长群发的简讯,关于即将到来的校园祭——每个社团必须出一个节目。

神乐一目十行扫过内容,眉头拧得更紧。“音乐社……表演节目?”他擡眼看向雾海,“你什么时候拉我进音乐社了?”

雾海从手机屏幕上擡起头,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露出一口白牙:“就上周啊!你当时在实验室忙得昏天黑地,我就‘好心’帮你签了名。咱们社的节目可精彩了!”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恶作剧的兴奋,“男女反串!怎么样,够刺激吧?”

神乐额角青筋一跳,想也不想立刻道:“我退出。”他起身就要去拿外套。

“诶诶诶!”雾海动作更快,像条滑溜的鱼,一个翻身就堵在了门口,脸上挂着灿烂又欠揍的笑容。

“别那么扫兴嘛,神乐!来来来,三局两胜,老规矩!你赢了,我帮你搞定退社;我赢了,你就乖乖认命,怎么样?”

神乐粉眸冷冷地瞥着他,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个陷阱,但骨子里那份不服输的劲儿被雾海精准地撩拨起来。“……什么游戏?”

“简单!”雾海变戏法似的摸出两枚硬币,“猜正反!”

第一局,神乐选了正面。硬币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落下——反面朝上。雾海咧嘴一笑。

第二局,神乐沉住气,依旧选正面。硬币落下,冰冷的金属面无情地嘲讽着他——又是反面。

“哎呀呀,神乐,看来你今天手气不太行啊!”雾海得意地晃着脑袋,刘海扫过光洁的额头,“最后一局定乾坤咯!”

神乐盯着雾海掌心里那枚小小的硬币,深吸一口气。他就不信邪。“……正面。”

硬币被高高抛起,旋转,下落。时间仿佛被拉长。就在硬币即将落到雾海手背的瞬间——

“嗡……”

神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大哥”两个字。

神乐如蒙大赦,立刻接通:“大哥?”

电话那头传来月见礼人清越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神乐,在忙?”

“还好。有事?”

“嗯。母亲那边一个老合作伙伴,伴场家的长子,伴场赖太,明天晚上在‘枫亭’举行订婚宴。我这边……有些棘手的事情走不开。”

礼人顿了顿,语气温和地征询,“对方发了邀请函过来,规格不低。你方便的话,代表月见和锦音两家去露个面?不需要久留,送份贺礼,略表心意就好。”

神乐还没来得及回应,旁边的雾海已经夸张地比着口型,无声地怂恿:“去!去啊!答应他!”

想到刚刚输掉的两局,以及眼前这个堵门的家伙,神乐权衡利弊——比起穿着裙子在全校面前反串表演,参加个订婚宴显然轻松多了。

“……好,我去。”神乐对着电话应下。

“辛苦你了。”礼人声音里带了点笑意,“地址和邀请函电子版我稍后发你。自己小心。”

电话刚挂断,雾海那张放大的笑脸就凑到了眼前,带着得逞的狡黠:“嘿嘿,神乐!输了三局哦!答应的要求可不能反悔了!”

神乐心中警铃大作:“……你又想干什么?”

“为了你即将到来的‘音乐社高光时刻’,”雾海笑得像只偷吃了蜂蜜的狐貍,眼睛亮得惊人,“提前适应一下角色嘛!明天去订婚宴,就穿女装去!怎么样?是不是很棒的‘热身’?”

“不可能!”神乐斩钉截铁,粉眸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让他穿女装去参加陌生人的订婚宴?这比校园祭反串还离谱一万倍。

“愿赌服输哦,神乐!”雾海笑嘻嘻地晃着手指,“三次机会你都输光啦!还是说…”他故意拉长语调,眼神瞟向神乐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你想反悔,然后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大哥,你其实很乐意参加校园祭的反串表演,甚至跃跃欲试……”

“雾、海、岚!”神乐咬牙切齿,白皙的脸颊因为羞愤染上一层薄红。他看着雾海那副“吃定你了”的欠揍表情,再想想大哥如果知道自己被坑进音乐社反串节目后的反应…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僵持了足足一分钟,在雾海作势要去拿他手机的威胁下,神乐挫败地闭上眼,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算你狠。”

“这就对了嘛!”雾海欢呼一声,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向自己的衣帽间,“包在我身上!绝对让你惊艳全场!”

“哗——”

当神乐的身影出现在宴会厅入口处时,原本有些喧闹的人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出现了瞬间的凝滞。无数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投射过来,汇聚在他身上。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尽完美的纯白色鱼尾长裙。丝绸质地的面料如同第二层肌肤,流畅地包裹着他略显纤细却不失少年骨架的身形,勾勒出优美而不过分夸张的曲线。

裙摆从膝盖处开始收紧,如鱼尾般迤逦垂落,行走间,裙摆下若隐若现的高跟鞋尖在地毯上留下无声的韵律。

他脸上化了堪称改头换面的精致妆容。原本就极其精致的五官在化妆师的妙手下,被修饰得更加柔和妩媚。

眼线微微上挑,勾勒出惑人的弧度,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衬得那双被紫灰色美瞳覆盖的眸子更加神秘深邃。

粉色的唇瓣如同初绽的樱花,水润诱人。为了配合整体造型,他那头标志性的耀眼白发被一丝不茍地盘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

头上斜戴着一顶小巧精致的网纱蕾丝礼帽,黑色的薄纱如同烟雾般轻柔垂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上半张脸的大部分轮廓,只留下弧度优美的下巴和那双引人探究的紫灰色眼眸。

更令人无法忽视的是他颈间和耳垂上闪烁的华光。那是一条设计简约却极致奢华的项链,顶端镶嵌着一颗纯净无瑕、内部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粉红色钻石——正是曾在拍卖会上轰动一时、被锦音千代以天价拍下的“粉红之星”。

同款的耳钉在他小巧的耳垂上熠熠生辉。这两件珠宝的存在,无声地宣告着佩戴者身份的非同凡响。

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件由月光、珍珠与粉钻共同雕琢而成的艺术品,散发着一种清冷、矜贵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的美。空气仿佛都因他的出现而变得馥郁芬芳。

“好、好美……”人群中,毛利兰忍不住轻声惊叹,眼中满是纯粹的欣赏。

伴场赖太作为主人,最先反应过来,脸上带着受宠若惊的激动,快步迎了上去。他完全没认出眼前这位“绝色佳人”是谁,只觉得对方气质非凡,佩戴的珠宝更是价值连城,绝非普通宾客。他殷勤地躬身:“欢迎光临!不知小姐是代表……”

神乐微微侧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透过薄纱轻声道:“伴场先生,恭喜。家母锦音千代与月见礼人先生命我代为祝贺。不必声张,随意即可。”声音刻意压得低柔,带着一种模糊性别的磁性。

伴场赖太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锦音集团,月见集团,这两个庞然大物竟然真的派人来了?

还是如此重量级的代表。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连连点头:“明、明白,万分荣幸,您请随意,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他立刻示意侍者送上最顶级的香槟,态度恭敬得近乎惶恐。

神乐微微颔首,接过香槟杯,指尖冰凉。他只想找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安静地待着,熬到时间走人。

然而,一道锐利又带着浓浓探究的目光穿透人群,牢牢锁定了他。江户川柯南仰着小脸,镜片后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神乐,尤其是他脖颈上那条独一无二的“粉红之星”项链。

这个身影…这个轮廓…还有那种熟悉又别扭的感觉…他迈着小短腿,像条灵活的小鱼般穿过人群,来到神乐面前,仰着头,用天真无邪的童音试探着问:“大姐姐,你好漂亮呀!你的项链好闪,像星星一样!我在电视上看到过,是不是叫‘粉红之星’呀?”

神乐垂眸,对上柯南那双写满了“我怀疑你”的大眼睛,紫灰色的美瞳下掠过一丝无奈。这小鬼头的观察力真是敏锐得可怕。

他蹲下身,裙摆如水般铺开在地毯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无害:“小朋友真有眼光。是的,这是‘粉红之星’。”

距离拉近,柯南的目光扫过神乐被薄纱半遮的眉眼轮廓,落在他耳垂上那枚同样闪耀的同款耳钉,以及他盘发时露出的一小段异常白皙的后颈皮肤。

一个荒谬却又异常合理的念头猛地击中了他。他压低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惊愕和一言难尽:“…神、神乐哥哥?!真的是你?!”

神乐藏在薄纱后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确认没人注意这个角落,同样压低声音,带着点破罐破摔的认命:“……是我。别声张,小鬼。”

柯南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像打翻了颜料盘,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世界真奇妙”的恍惚,最后定格在深深的、混合着同情和某种“你也有今天”的微妙感叹上。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白光,声音干巴巴的:“……呃,挺、挺好看的。真的。”只是这“好看”二字说得格外艰难。

神乐懒得理会小鬼头复杂的内心戏。他注意到柯南脖子上那个标志性的红色蝴蝶结变声器,心中一动。“柯南君,”他声音放得更软,带着点请求的意味,“你的变声器……有多余的备用纽扣型那种吗?借我用一下?”

柯南瞬间警惕:“你要干嘛?”

神乐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系着的白色蕾丝蝴蝶结:“挡一下,伪装声音。我不想惹麻烦。”他的理由合情合理。

柯南犹豫了一下,想到这家伙此刻的处境确实有点……艰难。他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备用的小巧变声器递过去,不忘叮嘱:“用完记得还我!很贵的!”

“谢了。”神乐迅速接过,借着整理颈间蕾丝蝴蝶结的动作,巧妙地将变声器卡在喉结下方的位置,用柔软的蕾丝布料完美遮挡住。

他调试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成了一个清冷悦耳、毫无破绽的女声:“这样如何?”

柯南目瞪口呆地点点头,再次刷新了对神乐“动手能力”和“适应能力”的认知下限。这家伙……当法医真是屈才了!

神乐刚松了口气,试图融入背景,宴会厅的气氛却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派对的主角之一,新娘加门初音小姐,因为预约了美甲而暂时离席。没过多久,新郎伴场赖太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脸上的笑容在听到电话内容的瞬间凝固、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初音?!初音你怎么了?!别做傻事!!”伴场对着手机嘶吼,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听筒里传来的一句清晰而绝望的“永别了”,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

“轰——!!!”

巨响从停车场的方向传来,连带着地面都似乎震动了一下。巨大的火球映红了窗外的夜空,浓烟滚滚升起!

“初音!!!”伴场赖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疯了一样冲出宴会厅,人群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和恐慌。

神乐站在原地,紫灰色的眼眸透过薄纱,冷静地望向停车场方向冲天的火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香槟杯壁。

命运的巧合?还是刻意的悲剧?法医的职业本能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混乱中每个人的反应。

警方很快赶到,初步勘察后,鉴于车辆处于密闭状态且死者生前有明确的“遗言”,倾向于判定为自杀。现场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压抑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侍者制服、有着小麦色肌肤和淡金色头发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气质干练,眼神锐利,正是伪装潜入的安室透。他径直走向失魂落魄的伴场赖太,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控:“伴场先生,不必再演戏了。杀死加门初音小姐的凶手,就是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伴场。

安室透条理清晰地分析着:“你利用去洗手间的间隙,从洗手间那个不起眼的小窗户翻出去——虽然窗外下着雨,地面有积水,但那里恰好有个空调外机平台可以落脚,不会留下脚印。”

顿了顿,他又道:“你潜入停车场,袭击了正在车里的初音小姐,将她打晕或控制住,然后布置好现场,制造出自焚的假象。之后,你故意在洗手间门口与我发生冲突,让我看到你身上的伤痕,无非是想借此证明你是‘被袭击的受害者’,而不是行凶者。可惜,你的不在场证明,并不完美。”

他的目光扫过伴场沾着奶油的皮鞋鞋底,意有所指。

伴场赖太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激得暴怒,尤其是在安室透点出他曾与初音私下见面后,怀疑和嫉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赤红着眼睛,指着安室透咆哮:“是你!一定是你!你勾引了初音!她才会跟我分手,才会想不开!你这个混蛋!!”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猛地冲向安室透,挥拳就打。

场面一度混乱。

毛利小五郎和警察连忙上前阻拦。

就在伴场赖太指着安室透,歇斯底里地吼出那句“你勾引了初音”时,一道纯白的身影动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聚焦下,那位自入场起就安静得如同月光雕塑般的“粉钻美人”,踩着纤细的高跟鞋,步伐优雅却异常坚定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处于风暴中心的金发服务生面前。

安室透正皱着眉头,试图摆脱伴场毫无理智的指控纠缠,心中盘算着如何将嫌疑更牢固地钉在对方身上。

突然,一股清冷幽微的淡香侵入鼻端。他下意识地擡眼,正好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紫灰色眼眸,隔着朦胧的黑色面纱,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近乎挑衅的决绝。

下一秒,在安室透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瞬间,那位“美人”微微踮起脚尖——动作流畅自然得如同在跳一支华尔兹的邀约——然后,柔软的、带着淡淡樱花甜香的唇瓣,毫无预兆地印在了他的嘴唇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触感冰凉而柔软。安室透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源自黑暗深处、淬炼于无数次生死边缘的、近乎本能的暴戾杀意,如同出闸的凶兽,轰然炸开。

他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肌肉绷紧,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拧断眼前这胆大包天者的脖子。

那双紫灰色的眼睛近在咫尺,清晰地倒映出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几乎要实质化的冰冷凶光。

然而,周围的惊呼声、抽气声、伴场赖太更加疯狂的叫骂声、以及无数道聚焦过来的视线,像无数条冰冷的锁链,瞬间勒住了他即将爆发的杀意。

波本的身份、安室透的伪装……不能暴露,绝对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控。

电光火石间,安室透硬生生将那滔天的怒火和杀机压回心底最深处,脸上的表情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从惊愕到冰冷再到一种刻意为之的、属于安室透的慌乱和不知所措的转变。

他猛地后退半步,擡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仿佛被烫到一般,耳根可疑地泛红,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结巴:“小、小姐?!你……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认识吗?”

他努力扮演着一个被陌生美女突然强吻、惊慌失措又带着点羞恼的普通服务生。

神乐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瞬间爆发的、几乎要将自己撕碎的恐怖气息,也看到了对方眼底强行压下的冰寒。

他藏在薄纱后的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带着点恶劣的报复快感。

面对安室透“慌乱”的质问和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神乐没有回答。

他反而上前一步,在安室透惊愕的目光中,伸出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一把揪住了安室透系得一丝不茍的黑色领带,用力向下一拽。

安室透猝不及防,被拽得微微俯身。

然后,在比刚才更响亮的抽气声中,神乐再次吻了上去,这一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带着点惩罚意味的、略显用力的吮吻。唇瓣相贴,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瞬间屏住的呼吸和骤然加快的心跳。

这个吻短暂却充满了宣告主权的意味。神乐松开他的领带,退后半步,微微擡起下巴,透过薄纱,用那双紫灰色的眼睛“睥睨”着安室透,仿佛在说:看清楚了?

安室透彻底僵住了。嘴唇上残留的触感、那熟悉的带着娇纵的力道、还有这近在咫尺的、混合着倔强和某种他无比熟悉气息的眼神……无数碎片瞬间在降谷零的脑海中拼凑起来。

白发…虽然盘起来了…粉眸…被美瞳遮住了,但眼神,那种别扭又强撑的感觉,还有这胆大包天、睚眦必报的性子…

神乐?!

这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降谷零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被妆容和薄纱修饰得雌雄莫辨、美得惊心动魄的脸,试图从那精心描绘的眉眼轮廓中找到属于神乐的痕迹。

怒火瞬间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复杂的情绪取代——震惊、荒谬、难以置信、以及一丝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被这身装扮冲击到的惊艳。

看着对方那副依旧“慌乱无辜”的样子,神乐心中冷哼,刻意用变声器调整出的、清冷悦耳的女声清晰地响起,带着点委屈和控诉:“安室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天还在给我做特制三明治,今天就装作不认识我了?”他微微侧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那颗璀璨的“粉红之星”,姿态优雅而骄矜。

安室透:“……”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xue在突突直跳。

绝对是故意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脸上迅速切换成安室透招牌式的、带着点无奈和宠溺的温柔笑容。他擡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对着惊疑不定的众人,特别是暴怒的伴场赖太解释道:

“抱歉,让大家见笑了。这位……确实是我的女朋友。”他看向神乐,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她……嗯,比较喜欢开玩笑,也有点小脾气。刚才只是闹了点别扭,让大家误会了,实在不好意思。”

他语气真诚,表情自然,完美演绎了一个被“娇蛮女友”当众宣示主权、虽然有点无奈但依然包容宠溺的男友形象。

伴场赖太看着安室透嘴唇上那个清晰的口红印,再看看那位气质高贵、佩戴着天价珠宝、显然非富即贵的“女友”,张了张嘴,之前“安室透勾引初音”的指控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再也说不出口。他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低下头。

一场由神乐强行介入引发的风波,被降谷零以精湛的演技和厚如城墙的脸皮暂时平息了下去。

安室透顺势将神乐护在自己身侧,隔绝了大部分探究的目光,同时也方便他近距离地、带着浓重审视意味地研究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几乎能肯定。

这就是神乐。

这个认知让他内心充满了狂风暴雨。

接下来的案件侦破,基本沿着原有的轨迹发展。安室透依旧扮演着敏锐的侦探角色,一步步引导推理,将嫌疑牢牢锁定在伴场赖太身上。柯南则如同原作一样,在混乱中发现了关键证据——初音小姐遗落在爆炸现场附近、沾染了皮屑和血迹的假指甲。

警方迅速将证物送去进行dnA比对。结果石破天惊:假指甲上残留的皮屑和血迹dnA,与伴场赖太本人的dnA高度一致,仅在性染色体上存在差异。

真相残酷得令人窒息。当dnA报告被宣读出来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伴场赖太与加门初音,这对因为同一天生日、相同血型、同样在婴儿时期旅馆火灾中失去父母而被视为“命运共同体”的爱侣,竟然是罕见的异性同卵双胞胎。

那个夺走他们父母的“火焰”,最终又以更残忍的方式,吞噬了他们试图挣脱血缘枷锁的爱情。

加门初音在婚前委托私家侦探调查伴场,意外发现了这份dnA报告。她无法承受与亲兄弟结合的伦理重压,最终选择了在象征着他们命运起点的“火焰”中结束生命,寻求一种绝望的“回归”与解脱。

伴场赖太得知真相后,彻底崩溃。他冲出餐厅,跪倒在冰冷潮湿的雨夜中,对着停车场那片仍在冒烟的焦黑废墟,发出野兽般凄厉绝望的嘶吼。

雨水混着泪水冲刷着他的脸,那声音撕心裂肺,穿透雨幕,回荡在寂静的街道上,充满了被命运玩弄至死的悲鸣。

柯南站在屋檐下,看着雨中崩溃的身影,镜片上蒙着水汽,低声自语:“她的自焚…是为了回到那场改变了一切的火焰中去吗……” 语气沉重。

神乐安静地站在安室透身侧,薄纱后的紫灰色眼眸一片沉寂。

作为法医,他见过太多死亡,但此刻,这份由血缘和伦理铸成的悲剧,依旧带着沉重的分量压在心口。他下意识地微微靠近了身边散发着热源的躯体。

安室透察觉到了这细微的靠近,侧头看了他一眼。那张被妆容和薄纱修饰得完美无瑕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和悲恸。

降谷零心中那点因被强吻而残存的怒气,莫名地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

然而,悲剧的余韵尚未散去,伴场家的几位长辈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悲痛中缓过神来。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锁定了被安室透护在身后的神乐,以及他颈间那颗在昏暗光线下依旧璀璨夺目的“粉红之星”。

“这位小姐!请留步!”一位穿着体面、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另外几人的簇拥下,急切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眼神却精明地打量着神乐,“鄙人是伴场家的理事,刚才真是失礼了,竟不知月见和锦音家的贵人亲临,怠慢之处,万望海涵!”他深深鞠躬,姿态放得极低。

另外几人连忙附和:“是啊是啊——伴场家能得月见和锦音两家垂青,真是蓬荜生辉!”

“小姐代表两家前来,这份情谊伴场家铭感五内!”

“不知小姐可否赏光,移步内室,喝杯茶稍坐片刻?也好让伴场家略尽地主之谊,表达感激之情…”

他们七嘴八舌,热情得近乎粘稠,目的不言而喻——攀附。月见和锦音,任何一家的名头都足以让他们这些小家族趋之若鹜,更何况是两家联袂派出的代表。

如果能借此搭上线,伴场家未来的发展简直不可限量。

神乐粉眸微冷,对这种赤裸裸的攀附感到厌烦。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充满悲伤和算计的地方。他微微启唇,变声器调整出的清冷女音带着疏离:“不必了。心意已到,告辞。”

“诶,小姐留步!”那老者急忙上前一步,试图拦住神乐的去路,“至少留下联系方式,日后……”

他的手还没碰到神乐的衣袖,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大手已经横插过来,牢牢地攥住了神乐戴着蕾丝手套的手腕。

是安室透。

他脸上依旧挂着属于安室透的、温和有礼却不容置疑的微笑,声音平稳:“抱歉,诸位。我女朋友今天受了惊吓,身体不太舒服,需要立刻回去休息。失陪了。”

话音未落,他根本不给伴场家众人再开口的机会,手臂用力,半是引导半是强硬地将神乐拉离了包围圈,大步流星地朝着餐厅外走去。

神乐被他拽得一个踉跄,高跟鞋踩在湿滑的地面上有些不稳,但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异常坚定,不容挣脱。

他回头看了一眼,柯南和小兰站在门口,小兰正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带着单纯的感叹,轻声对柯南说:“那位私家侦探先生的女朋友……真的好漂亮啊。”

神乐只来得及看到柯南一脸欲言又止、无比复杂的表情,就被安室透塞进了停在路边的白色马自达rx-7 fd3s的副驾驶座。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所有窥探的视线。

安室透绕到驾驶座,利落地拉开车门坐进来。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车内狭小的空间瞬间被一种紧绷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所充斥。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车窗,在玻璃上蜿蜒流下,模糊了外面霓虹闪烁的世界。

神乐靠在椅背上,擡手想解开勒得他有些难受的颈间蕾丝蝴蝶结,顺便把那个碍事的变声器取下来。

“别动。”

身旁传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降谷零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前方被雨刷不断刮开又模糊的前挡风玻璃,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显得异常冷硬。

神乐动作一顿,粉眸瞥向他。

降谷零缓缓转过头,那双紫灰色的眼眸此刻褪去了安室透的温和伪装,锐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一寸寸地扫过神乐的脸——盘起的白发,被妆容修饰得精致妩媚的眉眼,涂着诱人色泽口红的唇瓣,白皙的脖颈,还有那身勾勒出纤细腰线的白色鱼尾裙……每一处细节都在挑战着他理智的神经。

“解释。”他的声音不高,却沉甸甸地压在狭小的空间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浓得化不开的疑惑。

“这身衣服,这个鬼样子,还有刚才……”他擡手,指腹用力擦过自己唇上残留的那抹口红印迹,眼神危险,“……那两个吻。神乐,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否则……”他没说完,但未尽之语里的威胁意味昭然若揭。

神乐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紫灰色的美瞳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他并未被对方的气势吓倒,反而微微扬起下巴,被变声器调整过的清冷女音响起,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坦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解释?很简单啊,降谷零警官。”

“雾海岚那个混蛋坑我进了音乐社的男女反串节目。我打游戏输给了他三次,代价就是穿着这身……提前‘适应角色’来参加这个倒霉的订婚宴。”

“至于吻你?”他轻笑一声,带着点挑衅,“谁让你当时被那个伴场指着鼻子骂‘勾引他未婚妻’还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看着碍眼。我帮你坐实‘有主’的身份,省得麻烦。怎么,零哥哥不满意?”

他故意拖长了“零哥哥”的尾音,带着点娇纵的鼻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暧昧。

降谷零的呼吸猛地一窒,攥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

明明是他自己惹出这一堆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这里强词夺理,倒打一耙,还“零哥哥”?他简直想立刻撕掉对方脸上那层该死的伪装。

“坐实身份?用这种方式?”降谷零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身体猛地倾向副驾驶,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神乐笼罩,属于他的气息带着侵略性扑面而来。

他伸手,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惩罚的力道,狠狠擦过神乐唇上同样残留的口红,将那抹樱花色揉开,弄乱了他精心描绘的唇线,留下暧昧的红痕。

他的目光灼热而危险,紧紧锁住神乐的眼睛,“神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一笔账没算清楚?” 他指的是安全屋里那两天两夜的禁锢,那未完成的“最后一步”。

神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话语激得身体一僵,粉眸中闪过一丝羞恼,但倔强地不肯示弱。他擡手想推开他近在咫尺的胸膛:“放开,什么账不账的,那叫非法拘禁,我还没……”

话音未落,降谷零的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探向他的脖颈,目标不是他的脖子,而是他喉结下方,藏在蕾丝蝴蝶结后面的那个小小的变声器。

“唔!”神乐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想要躲避。

但降谷零的动作更快、更精准。指尖灵巧地一勾一挑,那个粘在皮肤上的小小金属装置就被他捏在了指间。

他坐回驾驶座,看也没看,指腹用力一碾。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那个价值不菲的精密变声器,瞬间在他掌心变成了一堆无用的塑料碎片和扭曲的金属零件。

“现在,”降谷零摊开手,任由变声器的残骸掉落在车内地毯上,目光沉沉地看向神乐,声音恢复了属于他自己的、低沉而磁性的本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用你自己的声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