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国民偶像的贴身保护
11月4日，搜查一课办公室的空气弥漫着纸墨和咖啡因混合的沉闷气息。
松田阵平暴躁地翻着堆积如山的案卷，指尖的烟都快烧到过滤嘴了。他旁边的工位空着，本该属于某个精力旺盛的卷毛同僚——萩原研二。一想到那家伙现在大概在爆处组那边优哉游哉，松田就一阵无名火起。
“啧。”他烦躁地把烟头摁灭在塞满的烟灰缸里，一擡头，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水色的眼睛。
月见礼人端坐在临时搬来的椅子上，就在他斜后方一步之遥。他穿着剪裁得体的米白色高领毛衣，外面搭着质地精良的驼色大衣，水色的长发随意束在颈后，几缕碎发垂落颊边，整个人干净清爽得与这间充斥着熬夜和焦虑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他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戏剧理论书，姿态闲适优雅，仿佛身处的是高级咖啡馆，而非警视厅的办公区。偶尔有路过的警员投来惊艳或好奇的目光，他都报以温和得体的微笑。
“月见先生，您真的不需要……”一个年轻的女警红着脸过来想询问是否需要茶水。
“叫我礼人就好。”月见礼人擡起头，笑容温润，瞬间让女警的脸更红了，“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在这里观察学习，已经很打扰大家了。”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松田面前堆满烟蒂的烟灰缸和紧锁的眉头。
松田只觉得后颈发毛。
整整一天了，这家伙就像个背后灵一样安静地待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说是观察员，结果除了看书就是看他，那专注的、带着点审视意味的目光，简直比犯人还难熬。
他想点烟，刚摸出烟盒，就感觉那水色的视线落在他手上，带着一种无声的、温和的谴责。松田手一僵，骂骂咧咧地把烟盒塞了回去。
内勤，该死的内勤，还有这个该死的大明星！
——
11月5日的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压下来。警笛声呜咽着划破米花町的寂静。松田阵平开着一辆不起眼的押送车，副驾驶座上，月见礼人安静地望着窗外飞掠的景色，侧脸在灰暗的光线下线条优美。
他们今天的工作，是在看守所和监狱之间往返，押送、交接。流程繁琐枯燥，充斥着冰冷的铁门、狭窄的通道和罪犯身上难以言喻的气味。松田全程绷着脸，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接触点。
一次交接间隙，在监狱空旷的放风场边缘等待时。
隔着高高的铁丝网，一个剃着光头、眼神浑浊的囚犯看到了松田旁边的月见礼人。
那张即使在阴天也仿佛自带柔光的脸，瞬间吸引了囚犯的注意。
“嘿！美人儿！”囚犯吹了声刺耳的口哨，声音嘶哑难听，带着下流的调笑，“长得可真带劲！给大爷笑一个？关在这里头，多久没见着这么水灵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松田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像被激怒的狼，猛地就要上前。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小臂上，带着安抚的力道。
月见礼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仿佛没听到那些污秽的言辞。他甚至微微侧过头，对着铁丝网那边，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这位先生，根据《监狱法》第325条，对监管人员或访客进行言语侮辱或性骚扰，属于严重违纪行为，可加长刑期或转入更高警戒级别监区。建议您控制言行，为自己争取早日回归社会的机会。”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上位者的气势。
那温和的笑容下，水色的眼眸里却是一片冰冷的、洞悉人心的漠然。
囚犯被那眼神看得心里一突，嚣张的气焰瞬间蔫了下去，悻悻地闭了嘴，缩回了人群里。
松田看着月见礼人收回手，继续平静地目视前方，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微尘。
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心底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家伙…温和的表象下，藏着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
11月6日，像是要把前两日的沉闷一扫而空，意外接踵而至。
上午，阳光刚刚驱散阴霾。松田和月见礼人正步行在商业街附近巡逻，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男人猛地撞开一家便利店的门冲了出来，怀里抱着几包香烟和现金，神色慌张。
“站住，警察！”松田反应极快，拔腿就追。
那抢劫犯慌不择路，冲向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眼看松田就要追上，抢劫犯狗急跳墙，抄起巷子里一根废弃的木棍，转身就朝松田面门狠狠砸下。
松田眼神一厉，正要格挡，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月见礼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贴近，在木棍落下的瞬间，他修长的腿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闪电般踢出，精准地踹在抢劫犯持棍的手腕上。
“啊！”抢劫犯惨叫一声，木棍脱手飞出。月见礼人动作行云流水，顺势一个擒拿，干净利落地将对方的手臂反剪到背后，膝盖顶住对方后腰，瞬间将其死死压制在地面，动弹不得。整个过程不过两秒，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松田甚至没来得及出手，战斗就结束了。他有些愕然地看着月见礼人，后者依旧气定神闲，只是额角渗出一点细汗，呼吸略有不稳。他对着松田露出一个“小事一桩”的温和笑容。
还没等松田说什么，刺耳的刹车声和惊呼声从不远处的主干道传来，一辆失控的公交车像脱缰野马般撞开路障，冲向人行道。
松田瞳孔骤缩，身体已经本能地动了起来，他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辆失控的庞然大物，在千钧一发之际，借着路边的巡逻警车引擎盖猛地一蹬，身体高高跃起，惊险万分地从公交车敞开的车窗翻了进去。
车内一片混乱，尖叫声四起。松田的身影消失在车内，几秒后，失控的公交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剧烈晃动了几下，终于在撞上护栏前堪堪停了下来。
月见礼水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辆公交车，直到看到松田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车门口，指挥疏散乘客，他才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紧接着，对讲机里又传来指令——附近一栋老旧公寓楼顶有人意图跳楼。
两人赶到时，楼下已经围了一圈人，消防气垫正在紧急铺设。
楼顶边缘，一个穿着邋遢西装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站着，满脸绝望，对着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松田皱眉，这种情绪激动的轻生者最难处理。他刚准备通过对讲机让谈判专家过来，却见旁边的月见礼人已经向前一步，对着楼顶的方向，用他特有的、清澈温润、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喊道：
“先生，请看看这边！”
楼顶的男人下意识地低头望来。
月见礼人摘下用于伪装的平光眼镜和鸭舌帽，露出那张足以让阳光失色的绝美容颜。他仰着头，水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扬，脸上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焦躁的、温和而充满力量的笑容。
“我是月见礼人。”他清晰地说道，“生活或许暂时不如意，但请相信，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值得期待。您愿意下来，和我聊聊吗？或许，我能听听您的故事？您的签名，我一直都很想拥有。”
男人的眼神瞬间从绝望变成了惊愕，然后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月……月见礼人？！真的是你？！”他脸上的死灰色瞬间褪去，激动得语无伦次，“天啊！我女儿是你的超级粉丝！我……我……”
他看了看楼下，又看了看月见礼人那张在阳光下仿佛发光的脸，刚才那股寻死的劲头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我……我这就下来！等我！请一定给我签名！”
一场危机，在国民偶像的“魅力”下，戏剧性地化解了。
下午三点，警视厅食堂。松田阵平狼吞虎咽地扒着饭，累得像条脱水的鱼。从早上到现在，简直像打仗一样。
一个精致的多层漆木便当盒被轻轻推到他面前。月见礼人坐在他对面，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慢点吃。给你准备的。”
松田愣了一下，狐疑地打开盖子。里面是摆放整齐、色彩诱人的寿司卷、炸得金黄酥脆的天妇罗、烤得恰到好处的秋刀鱼，还有一小份蔬菜沙拉和一碗冒着热气的味增汤。
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啧，大明星还兼职当保姆？”松田嘴上不饶人，手上的筷子却诚实地伸了过去。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月见礼人没理会他的嘴硬，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吃，适时地递上水杯，抽了张纸巾放在他手边。
那份无声的、年长者的体贴和周到，让松田暴躁了一天的心绪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刚吃完饭，对讲机再次尖锐地响起——米花町三丁目发生凶杀案，嫌疑人已骑摩托车潜逃。
追踪持续了数小时。松田驾驶警车，月见礼人坐在副驾，冷静地协助观察路况和可疑目标。风驰电掣间，两人配合默契。
最终在临近黄昏时，将嫌疑人逼入一个废弃的工业区角落将其抓获。
返回警视厅做完初步交接，天色已经擦黑。
疲惫感再次袭来。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警视厅时，松田敏锐地捕捉到通讯频道里一段模糊的报警信息——废弃工业区另一片区域，有可疑人员活动。
直觉告诉松田不对劲。
两人立刻驱车返回那片刚离开不久的、如同钢铁怪兽骨架般的废弃厂区。
在一个布满铁锈和灰尘的破败车间里，他们发现了一个被捆绑在角落、浑身是血、陷入昏迷的外国男子。
松田迅速上前检查，确认还有微弱的呼吸。他解开绳索，在男子破烂的外套口袋里，摸到了一本染血的护照——俄罗斯人。
松田将自己的警徽名片塞进对方手心，示意月见礼人照顾伤员，自己则警惕地握紧配枪，向隔壁传来轻微金属碰撞声的房间摸去。
推开虚掩的铁门，里面的景象让松田浑身汗毛倒竖。
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巨大的金属罐体上安装着复杂的线路和导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那人动作娴熟而专注，对身后的动静恍若未觉。
液体混合炸弹，而且是特制的、威力巨大的那种！松田瞬间认出了那装置的凶险性，这个人的侧影……他脑中警铃大作，是欧洲通缉令上那个代号“普拉米亚”的炸弹杀手。
“警察，不许动！”松田厉喝一声，举枪瞄准。
那身影猛地一僵，却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冷的金属反光在松田眼角余光闪过。
那个“普拉米亚”——克里斯蒂娜·丽莎尔，竟在转身的瞬间，从后腰拔出了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闪电般指向了松田，她的眼神透过口罩上方，充满了疯狂和冷酷的杀意。
松田瞳孔骤缩，他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射界下。
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躲避！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在空旷的车间里格外刺耳。
然而，倒下的却不是松田。
在枪响的瞬间，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车间的阴影角落、破败的钢梁上方无声无息地扑下，速度快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其中一道黑影精准地撞在克里斯蒂娜持枪的手腕上，子弹擦着松田的耳畔射入后面的铁皮墙！同时，另外两道黑影如同铁钳般锁住了她的双臂和脖颈，瞬间将其制服在地，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
克里斯蒂娜惊骇地挣扎，却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蛾，动弹不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仿佛凭空出现的、穿着普通便服却散发着冰冷杀气的男人。
松田也愣住了，枪口还指着前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猛地回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月见礼人正站在那里，水色的长发在穿堂风中微微拂动。他脸上惯有的温和笑容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他看着被瞬间制服的女杀手，水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寒潭般的深邃。他对着那几个沉默的黑影微微颔首。
那些人如同收到指令的机器，迅速将还在挣扎的克里斯蒂娜拖走，消失在车间的阴影里，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月见礼人这才将目光转向松田，那冰冷的寒意迅速褪去，重新复上惯有的温和关切：“松田警官，你没事吧？”
松田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月见礼人。
这家伙……身边到底藏着什么力量？
危机并未解除，被克里斯蒂娜动过手脚的液体炸弹倒计时装置，在刚才的混乱中被触发，鲜红的数字在金属罐体上疯狂跳动，只剩下不到五分钟。
松田瞬间抛开所有杂念，冲到炸弹前。线路复杂，混合装置精巧而致命。
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鬓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所有关于液体炸弹的知识。他剪断了几根关键线路，倒计时暂停了一瞬。
就在松田稍微松了口气时，那该死的倒计时数字猛地一跳。
竟然又重新启动了，而且速度更快！
“该死！”松田低骂一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这种特制的液体混合炸弹，一旦两种液体完全接触，产生的连锁爆炸威力足以将整个厂区夷为平地，常规的拆解方法似乎行不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同死神的脚步。松田的指尖因为高度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猛地想起什么，飞快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那头传来萩原研二有些意外的声音：“小阵平？这个点……”
“萩原，没时间解释，听我说！”松田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眼睛死死盯着炸弹内部精密的液体混合腔。
“我现在面对一个特制液体炸弹，常规剪线没用，倒计时重启了，混合腔是双螺旋设计，一旦两种液体完全交汇就完蛋，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它们混合？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不到半秒，萩原研二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严肃和冷静：“双螺旋混合腔？松田，听着！找东西，任何粘稠、惰性、能快速凝固的东西，口香糖，强力胶，甚至嚼过的泡泡糖也行，必须在两种液体接触点完全交汇前，堵死那个狭窄的混合节点！物理隔绝！快！”
口香糖！
松田几乎是本能地摸向自己的口袋。
没有，他平时没有嚼口香糖的习惯。
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无声地从他身侧伸了过来。
掌心摊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尚未开封的、薄荷味的口香糖。
月见礼人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他旁边，水色的眼眸沉静地看着他，带着全然的信任：“给。”
松田没有半分犹豫，一把抓过，撕开包装，将整条口香糖塞进嘴里疯狂咀嚼，薄荷的辛辣瞬间充斥口腔，刺激着紧绷的神经。他死死盯着那即将交汇的致命节点，感受着口香糖在口中变得粘稠柔韧。
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秒。
松田眼神锐利如刀，猛地吐出口香糖，那团粘稠的胶状物在他指尖被精准地、狠狠地塞进了双螺旋混合腔最狭窄、即将接触的那个关键节点，
用力按压！
滴——！
刺耳的倒计时蜂鸣声戛然而止。
屏幕上的数字，定格在了最后两秒。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松田保持着按压的姿势，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出来。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松开手。
那团绿色的口香糖，死死地堵在了节点上，隔绝了两种致命的液体。
成功了。
他脱力般地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月见礼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来一瓶水，声音依旧温和：“干得漂亮，松田警官。”
晚上六点，月见礼人高级公寓楼下。黑色的轿车静静停在路边。
车内一片沉默。
松田靠在驾驶座上，卷发凌乱，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经历生死搏杀后的亢奋余韵还未完全消退。
他侧头看着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月见礼人。一天下来，这位国民偶像的发丝也有些凌乱，昂贵的衣料沾染了灰尘，精致的眉眼间同样带着倦色，却无损那份清雅。
“到了。”松田的声音有些沙哑。
月见礼人缓缓睁开眼，水色的眸子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中显得格外清亮。
他看向松田，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熟悉的、温润如玉的笑容。
“今天，多谢了。”松田难得地，语气正经地道谢。无论是那救命的口香糖，还是…那些神秘出现的“保镖”。虽然疑问重重，但今天如果没有他，后果不堪设想。
月见礼人笑了笑，没说话。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晚风带着凉意灌入车内。
就在松田以为他要离开时，月见礼人却忽然俯身探了回来。
带着冷冽淡香的阴影笼罩下来。松田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微凉的、柔软的触感，就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地印在了他的侧脸上。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松田整个人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脸颊上那一点残留的、如同羽毛拂过般的微凉触感在无限放大。
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耳朵尖烫得惊人。
月见礼人已经直起身，站在车门外，夜风吹动他水色的长发。
他看着车内完全石化的松田，眼底漾开一丝促狭而温柔的笑意，声音低柔，清晰地传入松田嗡嗡作响的耳中：
“这是……对勇士的激励。晚安，松田警官。”
说完，他优雅地转身，走向公寓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明亮的门厅灯光里。
松田阵平僵在驾驶座上，足足过了十几秒，才猛地擡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和耳朵，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挫败又混乱的低吼。
“月见……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