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坏孩子

第57章 坏孩子

电视屏幕的光在昏暗客厅里明明灭灭,映着两张年轻的脸。

神乐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白发在靠枕上散开,像一捧冷月下的雪。

旁边的雾海岚毫无形象地蜷着,硕大的粉色蝴蝶结歪在颈后,几乎要盖住他半张脸。

“…被誉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于昨日再破奇案…”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屏幕上闪过少年意气风发的特写。

神乐捏着遥控器的手指微微收紧,粉眸里没什么波澜,只有一丝极淡的了然滑过。

来了。

“哇哦,这小子还挺能折腾。”雾海岚打了个哈欠,脑袋往神乐肩膀上蹭了蹭,粉色发丝搔得人发痒,“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这名头听着都替他累得慌。”

“嗯。”神乐应了一声,目光没离开屏幕里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幼年公园里那个踢水管的小豆丁,被母亲安排短暂接触过的亲戚家孩子,如今已是锋芒毕露的名侦探。

时间快到了,那个将他变成“江户川柯南”的夜晚。命运的齿轮,又一次严丝合缝地卡向那个危险的节点。更紧迫的是…今年。

今年是松田阵平本该走向摩天轮、走向死亡的那一年。

一股冰冷的沉重感无声无息地压上心口。

大哥月见礼人…那个将全部温柔都倾注在弟弟们身上的笑面狐貍,如果失去松田……神乐几乎能想象出礼人脸上完美笑容彻底碎裂的样子,那碎裂的缝隙里,只会淌出深不见底、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喂,神乐?”雾海岚的声音带着点迷糊的睡意,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想起小时候被这小子踢水管溅一身水的糗事了?”他嘿嘿笑起来,带着点促狭。

神乐淡淡瞥他一眼:“是你被吓哭,抱着我的腿不放。”

雾海岚转过头哼了一声,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皮开始打架:“今年……总觉得有点…”

他没说完,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歪着头彻底睡了过去,硕大的蝴蝶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新闻的背景音。神乐轻轻抽回被压住的手臂,关了电视。

黑暗瞬间吞噬了光线,只余窗外城市遥远模糊的光晕透进来,勾勒着家具沉默的轮廓。他靠在沙发里,粉眸在黑暗中依旧清亮,映着窗外微光,像两块冰冷的琉璃。

松田阵平……时间,不多了。

同一片夜色下,东京某处高档影视基地的独立化妆间里,却亮如白昼。

松田阵平两条长腿大喇喇地搭在昂贵的真皮沙发扶手上,几乎霸占了整个单人位。

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过期的时尚杂志,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化妆台前的人。

巨大的化妆镜被一圈明亮的灯泡环绕,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月见礼人身上。他闭着眼,任由化妆师灵巧的手指在他脸上忙碌。

水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后,几缕发丝被化妆师小心地别到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脖颈。即便闭着眼,那轮廓也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带着一种超越性别的、惊心动魄的美。

化妆刷柔软的毛尖扫过眼睑,沾取细腻的闪粉点缀在眼尾,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松田看着镜子里那张被光线映照得毫无瑕疵的脸,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杂志上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

三年了。

从那个拍摄防诈mv的警视厅片场开始,这只狡猾又漂亮得要命的狐貍,就若有似无地在他身边布下了一张网。

一个眼神,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句仿佛带着钩子的话语……明明知道对方是个男人,是个比自己还大三岁的、心思深沉的“前辈”,可他就是该死的挪不开眼。

每一次探班,每一次“偶遇”,都像往火堆里添柴。这暧昧不清、若即若离的拉锯,几乎把他这个爆处组的王牌熬得没了脾气。

“好了,月见先生,您看看效果?”化妆师退后一步,语气恭敬中带着欣赏。

月见礼人缓缓睁开眼。水色的眼眸在精心修饰过的眼妆下,波光流转,清澈又深邃。

镜中的美人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对着镜子映出的、沙发上那个穿着黑衬衫、卷发微乱、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男人,唇角弯起一个熟悉的、温润如玉的弧度。

“辛苦了,非常完美。”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悦耳。

化妆师识趣地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偌大的化妆间瞬间只剩下两人。

空气里弥漫着化妆品淡淡的香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月见礼人身上的冷冽淡香。

松田阵平依旧维持着那个散漫的姿势,只是目光更加放肆,像带着实质的温度,一寸寸描摹着镜中人水色的长发,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最后落在那双含着浅笑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水色眼眸上。

那眼神专注得近乎贪婪,又带着点被长久吊着胃口、亟待爆发的躁动。

月见礼人站起身,身上繁复的古装戏服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他款步走向沙发,每一步都带着舞台般的韵律感,停在松田面前,微微俯身。

“看够了?”他的声音很近,带着笑意,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松田的额发。

松田没说话,只是猛地擡手,一把攥住了月见礼人微凉的手腕。力道不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借着这股力,猛地直起身,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扣住了对方线条优美的下颌,拇指带着薄茧,有些粗暴地擦过对方刚上好妆、触感细腻柔滑的下唇。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月见礼人水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随即又被更深的笑意覆盖,那笑意里带着点玩味,像在看一只终于按捺不住、亮出爪牙的猛兽。

下一秒,松田阵平已经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带着积压了三年的躁郁、试探、还有被对方游刃有余的姿态撩拨起的无名火。

唇瓣相贴的瞬间,是柔软的,带着化妆品的微甜香气,但松田的啃噬却近乎凶狠,像是要把这只狡猾的狐貍彻底拆吃入腹,让他再也无法从容地编织那张暧昧的网。

月见礼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水色的眸子里那点玩味的笑意瞬间冻结,被一丝冰冷的锐利取代。他几乎是毫不留情地擡手——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在安静的化妆间里格外刺耳。

松田阵平被一股不弱的力量猛地推开,脸颊上瞬间浮起一点红痕。

他舔了舔被对方牙齿磕碰到的下唇内侧,尝到一点铁锈味,眼神却更加凶狠执拗地盯着眼前的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狼。

月见礼人站直身体,脸上那温润如玉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水色的长发因为刚才的动作滑落几缕,垂在颊边。

他眼神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松田,刚才被啃噬过的唇瓣色泽嫣红,微微肿起,破坏了那份完美的妆效,却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和……怒气。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松田阵平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卷发凌乱,唇上还带着点湿润和狼狈的痕迹。

他看着月见礼人冰冷的眼神,那里面没有厌恶,却有一种被冒犯的、属于上位者的凌厉审视。这眼神比厌恶更让他心头火起,也让他心底某个角落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玩脱了?

就在松田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刻薄冰冷的话语,甚至直接让他滚蛋时,月见礼人却忽然动了。

他向前一步,再次拉近了距离。在松田带着警惕和一丝茫然的目光中,月见礼人伸出手,微凉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松田的下巴两侧,迫使他擡起头。

那张刚刚还冰冷含怒的绝美脸庞上,倏然又绽开了一个笑容。那笑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艳动人,水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眼尾精心点缀的闪粉在灯光下璀璨生辉。

只是那眼底深处,却没有丝毫暖意,反而沉淀着一种洞悉一切、甚至带着点……纵容的玩味。

他微微歪头,凑近松田的耳朵,温热的、带着冷香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廓上,声音压得又低又柔,像情人间的呢喃,吐出的字句却带着钩子:

“坏孩子。”

那三个字,轻飘飘的,带着点嗔怪,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和警告。

像羽毛搔过心尖,又像冰针刺入骨髓。瞬间击溃了松田阵平所有的凶狠和防线,只剩下滚烫的血液直冲头顶,和一片空白的大脑。

月见礼人说完,指尖在松田下巴上那点被他捏出的红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点安抚又像盖章的意味。

随即,他优雅地直起身,仿佛刚才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和冰冷的巴掌从未发生过,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润笑意,转身走向衣架,准备换下戏服。

松田阵平僵在原地,维持着被捏下巴擡头的姿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耳朵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那句带着钩子的“坏孩子”在脑子里嗡嗡回响,像魔咒。他猛地擡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耳朵,挫败地低吼一声,一头栽进沙发柔软的靠垫里,卷毛乱糟糟地炸开,像一只彻底被驯服又羞恼到极点的猛兽。

化妆间里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和某个卷毛警官埋在沙发里、懊恼又混乱的粗重呼吸。

月见礼人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解着繁复的戏服系带,水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镜子的倒影里,深得像一汪看不见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