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疑心

波本如同融入墙壁的浮雕，无声地出现在刚结束一轮新人“教导”、正靠在墙边喝水的雾海岚身边。

他紫灰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隼，脸上挂着波本招牌式的、带着几分神秘和压迫感的微笑。

“轩尼诗”波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辛苦了。那群菜鸟没让你太费神吧？”

雾海岚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维持着轩尼诗的慵懒随性，拧紧水瓶盖：“还行，比跟琴酒出外勤轻松点。”他警惕地看着波本，这家伙主动搭话准没好事。

波本的笑意更深了些，仿佛闲聊般切入主题：“说起来，最近太忙，都没空去关心一下老朋友。神乐他……在京都还好吗？”

他刻意用了“锦音神乐”这个名字，语气听起来像是关心一位许久未见的、共同认识的旧友，但那双眼睛却紧紧锁住雾海岚脸上的每一丝变化。“上次见面还是在医院，他身体恢复得如何了？听说转学了，新环境还适应吗？”

雾海岚的心脏猛地一缩。

来了，零在试探他关于神乐的消息，他脑子里瞬间闪过神乐躺在实验室里分析数据的侧脸，还有那句关于“掌控”的话。

他必须掩护神乐。

“啊？神乐啊……”雾海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带上点漫不经心，“挺好的吧？上次联系……呃，好像是上周？他说京都那边挺安静，适合养伤，学业也……嗯，还行。”

他的语速有点快，眼神下意识地飘忽了一下，不敢直视波本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他意识到自己给出的信息太模糊、太敷衍，简直像在背书。

波本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雾海岚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作为神乐在京都唯一熟识且信任的朋友，提起神乐时，岚的反应应该是更生动、更具体，甚至带着点吐槽或分享趣事的意味。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神闪烁，语焉不详，带着明显的心虚和回避。

这绝不是“挺好的”该有的反应。岚在隐瞒什么？关于神乐……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岚知道些什么关于神乐，却不能或者不敢对他说？

“是吗？那就好。”波本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加深了些，但眼底的温度却骤然下降，凝聚起冰冷的探究和一丝被隐瞒的愠怒。

“京都确实不错。替我向他问好。”他没有继续追问，点到即止。但这份疑虑的种子，已经深深种下。他转身离开，背影融入阴影，留下雾海岚在原地，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实验室。

“完了完了完了神乐！”雾海岚几乎是冲进实验室，反手锁上门，靠着门板大口喘气，脸上写满了“我搞砸了”的崩溃，“零，波本，他刚才找我打听你的情况！我、我我我脑子一抽，就瞎编了几句‘挺好的’‘学业还行’……他肯定看出来了！那眼神跟刀子似的！他绝对起疑心了！”

正在调整离心机参数的神乐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眉头深深皱起：“……你怎么说的？原话。”

雾海岚哭丧着脸复述了一遍自己的“拙劣表演”。

神乐听完，擡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xue：“……岚，你这借口编得，还不如直接说‘不知道’。”他太了解零的敏锐了，岚那点心虚和含糊根本瞒不过他。

零现在不仅担心锦音神乐，恐怕对岚和fe之间的关系也产生了新的联想。

“那怎么办啊？”雾海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要是顺着查下去…”

神乐闭上眼，大脑飞速运转。不能让零的注意力持续集中在岚身上，更不能让他深挖锦音神乐和fe之间的联系。

需要一个足够有冲击力、又能暂时转移他注意力的“烟雾弹”。

一个身影，一个名字，突然闪过脑海。

“别慌。”神乐睁开眼，镜片后的眸光冷静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算计的锐利，“晚上……他大概会来找我。按我说的做……”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

神乐刚沐浴完，穿着宽松舒适的居家服，湿漉漉的黑色短发随意搭在额前，少了几分fe博士的冷冽，多了几分属于十八岁少年的清爽和慵懒。

他正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面前的平板电脑亮着，视频通话的界面里，赫然是那位眉目俊朗、气质爽朗中带着一丝古韵的剑道天才——冲田总司。

“所以说啊，神乐，‘学姐’，”冲田总司在屏幕那头笑得一脸灿烂，语气熟稔又带着点调侃的抱怨，“你推荐的那款游戏平衡性也太差了，我新练的角色被对面那个职业克得死死的，你得负责！”

神乐无奈地扶额，语气是面对老朋友时才有的放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都说了多少遍了总司，我不是‘学姐’，当年是你看错了，而且那游戏平衡性调整公告都出了，是你自己不看……”他话没说完，公寓大门的电子锁传来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咔哒”声。

神乐眼神微不可查地一闪，面上却毫无异样，依旧专注地看着屏幕，嘴角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降谷零——或者说波本——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脸上没有任何属于“降谷零”的温和，只剩下属于黑暗的冷峻和一丝压抑的急切。他刚执行完一个外围情报任务，心中的疑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无法等到明天。

他需要亲眼确认神乐的状态，需要从神乐口中得到真实的答案，而不是雾海岚那漏洞百出的敷衍。

然而，他刚踏入客厅，脚步就猛地顿住了。

他看到神乐背对着他坐在地毯上，屏幕的微光映着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和湿润的黑发。更刺眼的是屏幕里那个笑容爽朗、正和神乐“相谈甚欢”的年轻男人。

神乐脸上那种放松的、甚至带着点亲昵无奈的笑容，是零许久未曾见过的自然。

【冲田总司】——这个名字瞬间跳入零的脑海。那个在神乐刚转学去京都时，因为神乐过于精致的外貌和清冷气质，把他误认成“学姐”而闹出乌龙，后来却成了不错朋友的剑道部主将！

原来如此。

零脑中瞬间串联起来。

雾海岚那心虚闪躲、语焉不详的样子，原来不是因为神乐出了什么事，而是因为他知道神乐和这个冲田总司走得很近？

岚是在替他隐瞒这个？怕自己这个占有欲过头的“竹马”知道了会不高兴？

这个认知像是一桶冰水混合着滚烫的岩浆，兜头浇下。

一方面，悬着的心因为神乐安然无恙且只是在和朋友视频而稍稍落地；

另一方面，一股尖锐、酸涩、几乎要焚毁理智的嫉妒之火“轰”地一声窜遍全身。

他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守护、甚至不惜以“波本”身份潜入黑暗也想在未来护其周全的人，此刻正对着另一个男人笑得如此放松。

那个男人还曾因为他的外貌产生过那样暧昧的误会，而岚…岚竟然帮着隐瞒？！

波本的冷酷面具瞬间龟裂，属于降谷零的暴烈情绪冲垮了日本公安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

他一步上前，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在神乐“惊讶”地转头看过来，刚发出一个“零？”的音节时——

啪！

降谷零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按下了平板电脑的电源键，屏幕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零？你……”神乐似乎被他的突然出现和粗暴举动惊到了，刚想站起身。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攫住了他的肩膀，降谷零单膝压在地毯上，身体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俯身逼近。

紫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和汹涌的独占欲，死死锁住神乐错愕的脸庞。

“冲田总司？”零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然的寒意和浓烈的醋意，“聊得很开心？嗯？”

他根本不给神乐解释的机会，滚烫的、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如同烙铁般狠狠印在了神乐修长脆弱的脖颈上。

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带着啃咬力道的吮吸和标记，仿佛要将那个碍眼的名字和画面从神乐身上彻底覆盖掉。

“唔！”神乐吃痛地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却被零铁钳般的手臂牢牢禁锢住。

那带着刺痛和灼热的吻痕被清晰地烙印在白皙的皮肤上。

零微微擡起头，呼吸粗重，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带着日本公安的冷酷决断和波本的危险气息，一字一句地警告道：

“锦音神乐，你给我听清楚。”

“离他远点。”

“还有，”

“别学你大哥月见礼人以前那一套，到处乱‘钓’人。”

“否则……”

他的拇指带着威胁的意味，重重碾过那枚新鲜的、宣告所有权的吻痕，声音冰冷刺骨：

“我会亲自帮你‘清理’干净。”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两人交错的、带着火药味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零眼中翻腾的，是压抑多年的深沉爱恋、是近乎病态的占有欲、是卧底身份带来的高压、以及此刻被“情敌”刺激出的冰冷怒火交织而成的风暴。

而神乐脖颈上那枚刺目的吻痕，如同一个无声的宣示，也像一个危险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