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京城在望
夜宿驿站时,温亭羽正在烛下研药。
温亭羽盘腿坐在矮榻上,青玉药碾在指间缓缓转动,碾槽里的雪莲蕊渐渐化作细粉。窗外风声呼啸,偶尔有沙粒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房门忽然被推开,卷进一股凛冽的寒气。秦战反手合上门闩,玄铁护甲上凝着未化的白霜。
他解下银狐大氅用力一抖,细碎的霜冻簌簌落在地板上,很快融成深色的水痕。
尝尝,他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三层油纸裹得严严实实,像不像玉门关西街的烤羊腿?
温亭羽搁下药碾,接过油纸包。层层展开时,焦香的肉味混着孜然气息瞬间盈满斗室,油脂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拈起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擡手递到秦战嘴边:你先试毒。
遵命。秦战张口咬住肉片,却顺势扣住他的手腕将人带进怀里。
温亭羽跌坐在将军膝上,月白袍角与玄色战袍纠缠在一处。铠甲硌人......他蹙眉推拒,掌心抵在冰冷的铁甲上。
马上脱。秦战低头埋进他颈窝,鼻尖蹭过那段雪白的肌肤,用的什么香?比安神香还好闻。
温亭羽正要反驳,忽然被含住喉结轻轻一吮,顿时呼吸一滞:哪来的香......是当归......唔......
烛芯突然啪地爆了个灯花,火光猛地窜高。
秦战就着这个姿势将人压进床榻,温亭羽的后背陷入柔软的锦被,却忽然屈膝抵住他胸膛:隔壁......住着传旨太监......
正好,秦战咬开他素白的中衣系带,铁甲早已卸去,单衣下贲张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让他听听边关将士的威风。
温亭羽擡脚要踹,却被一把扣住脚踝。素来执笔研药的手腕哪敌得过握惯刀弓的力道,转眼就被按进蓬松的锦被里。
床帐剧烈摇晃,温亭羽死死咬住秦战的肩头,将喘息闷在喉咙里。
将军低笑着吻他汗湿的额角,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太医大人......屏息功夫......不错......
窗外风声愈急,偶尔有夜巡的更夫经过,铜锣声混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终是盖过了厢房里压抑的动静。
后半夜雨势转密,细碎的雨点敲在窗纸上的声响将秦战惊醒。他轻手轻脚地支起身子,锦被从胸膛滑落时带出一片温热的白雾。
借着雨地反光,能看见温亭羽散在枕间的青丝有几缕黏在汗湿的颈侧。秦战用指尖轻轻拨开那些发丝,这才披衣下榻。
玄色单衣刚披上肩头,身后就传来衣料摩挲的声响。
吵醒你了?秦战回身,看见温亭羽拥着被子坐起,月白中衣松垮地挂着,露出锁骨处几点红痕。窗隙漏进的雪光给他镀了层银边,像尊冰雕的菩萨。
旧伤又疼了?温亭羽突然伸手,微凉的指尖点上秦战左肩。那里有道三寸长的箭疤,此刻正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秦战倒吸一口气,肌肉在薄衫下绷出凌厉的线条。
天冷有些发痒。他捉住那只想要撤回的手,带着它滑向自己胸膛。掌心下的心跳又沉又快,像战鼓的余韵。秦战忽然使坏,抓着温亭羽的手往腰腹处带:这里更痒。
温亭羽手腕一翻,食指中指并拢成剑诀,精准戳在秦战锁骨下的xue位。
明日我配副药,他声音还带着情事后的微哑,手上力道却分毫不减,毒哑你算了。
秦战闷哼一声,就势将人扑倒。被褥间残留的体温与药香纠缠在一起,他鼻尖蹭过太医泛红的耳垂:哑了怎么喊太医救命?说话时喉结滚动,擦过温亭羽的指尖。
窗外传来大风刮断枯枝的脆响。温亭羽突然屈膝顶住秦战小腹,另一只手摸向枕下银针。秦战反应极快,铁钳似的手腕一翻就扣住他脉门:谋杀亲夫?
治你的疯病。温亭羽突然发力,两人位置瞬间颠倒。他跨坐在秦战腰间,中衣衣带垂落,在将军古铜色的腹肌上扫来扫去。秦战呼吸明显粗重起来,却见太医从床头暗格摸出个青瓷瓶。
别动。温亭羽倒出些琥珀色药膏,在掌心搓热。药香顿时盖过了情欲的气息,带着薄荷的凛冽。他掌心贴上那道箭疤时,秦战肌肉猛地收缩,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当年这箭要是再偏半寸......温亭羽声音突然卡住,指尖在疤痕边缘反复描摹。秦战发现他睫毛在不停颤抖,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将军突然撑起身子,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搂紧。温亭羽的下巴磕在他肩头,听见耳畔低语:这不是有天下第一的神医守着么?带着薄茧的大手顺着脊柱慢慢抚下,像给炸毛的猫顺毛。
雪光渐弱,更漏声遥遥传来。温亭羽突然挣开怀抱,从散落的衣物堆里翻出针囊。秦战眼睁睁看着他抽出三寸长的银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真要谋杀......
闭嘴。温亭羽一针扎在他颈侧,手法快得惊人。秦战只觉酸麻感顺着经脉蔓延,左肩的刺痒顿时轻了大半。
第二针落在肩井xue时,他忍不住嘶了一声,随即被温亭羽用膝盖压住大腿:再动就扎偏。
等起出最后一针,窗外已现出蟹壳青的天色。秦战活动着肩膀,突然把正要下榻的温亭羽拦腰抱回:太医辛苦。说着就去解他刚系好的衣带。
温亭羽一针抵在他喉结:天亮了。
正好。秦战笑着吻上那截银针,再顺便让那传旨太监看看,温太医是怎么给本将军问诊的。
行至洛河渡口时,河面浮冰已开始消融。碎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副将陈泽突然勒马,铁甲鳞片碰撞声惊飞了岸边几只水鸟。
将军!他扬鞭指向远处官道,是迎驾仪仗!
秦战擡手遮在眉骨处,眯眼望去。三里外的官道上,明黄罗伞盖在风中微微晃动,伞下几位紫袍大臣的补子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金线反光。更远处,禁军的红缨枪组成了一片移动的赤色丛林。
换朝服。秦战一扯缰绳,照夜白前蹄扬起,溅起一片混着冰碴的泥水。他翻身下马,玄铁战靴重重踏在解冻的泥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车厢内,温亭羽早已取出熨烫平整的朝服。鸦青色的织金蟒袍在昏暗的车厢里依然流光溢彩,玉带上的鎏金螭纹在掌心微微发烫。
见秦战钻进车厢,他立即将熏过香的里衣递过去:擡手。
秦战配合地张开双臂,任由温亭羽替他系紧腋下的衣带。车厢狭小,将军温热的呼吸拂在太医颈间,带着边关特有的风沙气息。
忽然腰间一紧,秦战的下巴重重压在他肩上:系紧些,免得那些老狐貍看出我瘦了。
瘦了才好。温亭羽拍开他往自己后腰摸的手,指尖翻飞间将玉带扣得严丝合缝,省得他们以为边关伙食多好。说着又取出犀角梳,蘸了桂花头油给秦战束发。
车外传来陈泽的轻咳:将军,仪仗距此不足二里了。
秦战突然抓住温亭羽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在他唇上重重一吻。桂花头油的香气在两人呼吸间流转,温亭羽刚要皱眉,就被塞了个沉甸甸的物件——是那枚螭纹玉佩。
戴着。秦战拇指抹过他唇角,别让那些老东西嗅出你身上的药味。
车门推开时,正午的阳光瀑布般倾泻而入。秦战逆光而立,织金蟒袍上的云纹在阳光下如同活物般游动。
温亭羽眯起眼,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大步走向仪仗队,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每一步都踏得冻土微微震颤。
河风突然转急,吹散了车内存留的最后一丝暖意。温亭羽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破虏二字在阳光下锋芒毕露。
远处传来整齐的跪拜声,山呼恭迎将军凯旋的声浪惊起了更多水鸟,白羽纷飞间,京城巍峨的轮廓终于清晰可见。
仪仗队前,首辅赵晏拱手而笑:秦将军别来无恙?皇上在宫中设了洗尘宴......
本将要先面圣述职。秦战径直越过他,玄色披风扫过积雪,温太医随行。
赵晏目光在二人交叠的衣袖上停留一瞬,又笑道:自然,自然。
青帷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玄武岩方砖,车轮与石缝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温亭羽透过纱帘望向窗外,皇城的朱漆大门在晨光中泛着血色,金钉排列如森森利齿。
秦战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羊脂玉扣,玉色温润,边缘却泛着诡异的青芒。含在舌下。他压低声音,指尖在温亭羽掌心轻划三下。
温亭羽会意,这是边关将领面圣时防毒的暗招。玉扣贴上舌面刹那,舌尖传来微微的麻痹感。他刚要皱眉,下巴就被粗粝的手指捏住。
别吞了。秦战眸色暗沉,拇指重重碾过他下唇。忽然俯身,带着铁锈味的呼吸扑在他鼻尖。
我尝尝味道。话音未落,温亭羽只觉唇上一热,玉扣已被灵巧地卷走。
车外传来金吾卫的呼喝声,秦战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将玉扣收回袖中。温亭羽瞥见他喉结滚动,颈侧青筋微微凸起。
宫门前的蟠龙影壁越来越近,秦战突然倾身,战甲压得车厢底板吱呀作响:怕吗?
温亭羽正第三次整理药箱中的金针,闻言指尖一顿。艾绒、雄黄、雪莲粉各自归位,连缠枝纹药碾都摆成了特定角度。
你在我怕什么?他头也不擡,声音轻得几乎散在车轮声里。
刺目的天光突然灌入车厢。秦战率先踏出马车,玄铁战靴踩在猩红地衣上悄无声息。
转身时,他伸手的姿势标准得像是演练过千百次——小臂平举,掌心向上,正是扶太医下车的规制动作。
温亭羽搭着他的手臂落地,发现宫墙新刷的朱漆红得异常鲜艳,连砖缝都浸着未干的漆色。秋风卷着丹桂香掠过廊柱,却吹不散那股新鲜的桐油味。
走吧。秦战突然擡手,替他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织金蟒袍的袖口扫过温亭羽颈侧,带着熟悉的松木香。
他们并肩踏上汉白玉阶,影子在九十九级台阶上拉得很长。两侧持戟侍卫的甲胄反射着冷光,照得温亭羽眯起眼睛。秦战忽然调整步伐,用半边身子为他挡去了刺目的反光。
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时,温亭羽听见玉扣在秦战袖中碰撞的轻响。前方大殿的金顶在秋阳下燃烧般耀眼,而他们的脚步惊起了檐下一群白鸽,羽翼拍打声如远方的战鼓。
穿过三重宫门后,引路的内侍突然在回廊转角停下。
温亭羽看见秦战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个七字,代表七步内有眼线。
将军请稍候,圣上正在更衣。老太监躬着身子,嗓音像被砂纸磨过。他布满老年斑的手从袖中伸出,做了个请茶的手势。
温亭羽注意到茶案上的越窑青瓷泛着不自然的釉光。秦战已经端起茶盏,借着宽袖遮掩,将半盏茶倾倒在玄色衣摆上。深色衣料立刻洇开一片水痕,却看不出端倪。
温太医,老太监突然转向他,太医院刚送来急报,说您上月配的方子......
秦战突然咳嗽起来,震得腰间玉带铿然作响。温亭羽会意,立即从药箱取出艾绒:将军旧伤发作,下官需即刻行针。
老太监浑浊的眼珠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终是退后三步。
远处传来净鞭三响,秦战突然握住他执针的手腕。温亭羽感觉掌心被塞入个硬物,是那枚浸过毒的玉扣。
待会儿,秦战用气音说,若我摔杯......
话未说完,丹墀上已传来尖细的宣召声。温亭羽将玉扣滑入舌底,尝到熟悉的苦腥味。
秦战整理衣冠时,他看见将军腰间软剑的轮廓在蟒袍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