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泣血珍珠(一) “秦兄,是在查我的底……

第45章 泣血珍珠(一) “秦兄,是在查我的底……

次日清晨, 马车如约停在客栈门口,秦朔先行下楼, 去柜台退房。

大堂人不多,拢共就两三桌客人,不知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议论得正欢,“昨晚的动静闹得是真大,县衙附近的人都看到了吧, 之前失踪的新娘全都回来了──”

“不止如此,她们还押着送亲的衙役去公堂对峙,你猜怎么着,最后审出来才发现, 这些年的传闻都是假的!什么山神,什么献祭,都是那无良县令和师爷编出来的假话!”

另一桌的客人惊道:“那灭门的惨案都又怎么说,不是报应,难道是……”

这答案众人心里自然明了, 叹了口气便不再往下讲, 转到事情本身:“听人说,参与的衙役都被关进了大牢,等候判决,至于那师爷……说来也可笑, 之前神气的跟什么一样,如今倒成了乌眼鸡, 不仅断了条胳膊,人也半疯半傻的,问他什么都说是县令让他干的, 这才叫报应呢!”

“说起那县令,天还未亮的时候,便有人将那轿辇擡下山,准备为其收尸,谁知道打开帘子,别说白骨了,连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剩件衣裳……”那人说到这又压低声音:“看骨化程度,不像是昨夜死的,倒像是死了十多年的样子。”

秦朔听到这里也是一怔,联想到昨夜听到的那句俯身效果,脉络隐隐清晰起来,但通向的却是更长的隐线。

流落在凡间的预言残卷有了线索,上面却写着他的名字。能听到心声的任务者一个接一个出现,都像是为了一个目的而来。

如果是为了改变小师弟的命格,为什么不直接使用预言残卷,还是说,预言残卷的弊端,就是只能替换,不能改写?

他越想越出神,都注意到身后的脚步,直到肩膀被拍了拍才反应过来,发现来人竟是江越,“秦兄,早啊。”

看着对方笑起来同金未离十分神似的脸,秦朔不觉扬起唇角,也回了声:“早。”

江越的目光在他仍带有咬痕的饱满嘴唇停留了下,又若无其事的弯眸笑道:“昨晚的庙会逛得如何,可还合心意?”

这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候,可语气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秦朔从中听出试探的意味,正犹豫该怎么回答时,后方忽然有人扣住他的肩膀,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宋晚尘的声音在耳边不轻不重的响起,带着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横插在两人中间,“没人叨扰,自然什么都是好的。”

划清界限的同时,他刻意当着江越的面握住秦朔的手,走之前还提醒:“马车已在外头等了许久,你若是想闲聊,我不介意你单独留下来。”

江越欲言又止,见秦朔被拉走,还是牵着小黑犬跟了上去。

出客栈后,三人来到马车边,秦朔先行上车,宋晚尘紧随其后,可才掀开车帘,便见一个小黑影咻地一下窜到了他的位置上,欢快的摇着尾巴坐下了,还用毛乎乎的脑袋蹭了蹭秦朔的手。

“真是抱歉啊,秦兄。”

只见江越从后方越过来,将煤球抱起,自然而然的坐到秦朔身旁,故作为难道:“球球就是这样,喜欢坐秦兄边上,我没办法,只能依着它。”

宋晚尘抿紧嘴唇,瞥了他一眼,并未回话,转头坐到了对面。

马车在他们坐稳以后准备出发,一路平稳的驶向乌山,途径半山腰时,也没再遇到像昨日那般奇怪的情形。

外头一片晴朗,连风也不见,阳光细碎的流动在枝头,从缝隙透出来,斜照进车厢里,暖洋洋的。

秦朔抚摸着煤球毛茸茸的脑袋,想到昨晚彩儿说的那句话,目光不觉落到了江越身上。

江越,金子越,会是一个人吗?

他想了想,还是试探着开口:“江兄弟,之前只听你提过母亲和兄长,那么江姓是……”

岂料听到这话,向来随性的江越却因此变了脸色,煤球也窝回主人的怀里,发出哼唧的声音,“秦兄这是在查我的底细吗?”

秦朔意识到是自己说了错话,立刻找补:“抱歉……我只是觉得,从昨日到现在,似乎都没听你提过令堂,所以……”

对面的宋晚尘眉头微蹙,也开口道:“这世道这么乱,你平白无故想坐我们的马车,不查底细才说不过去吧。”

江越抱着煤球不语,良久才低声说了句:“我又不是什么好来头,说与你们听也是脏了耳朵。”

秦朔不知他这话何意,但见他情绪不对,还是尽可能放缓语气道:“还有小半日才能到皇都,我不过是想问问,这江姓是源自令尊,还是……”

“什么令尊不令尊的,”江越打断他道:“我可高攀不起他,你们不用猜了,不是皇都出身的人都来自金氏,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辈子不会跟它沾上一点关系。”

秦朔见状,同宋晚尘对视一眼,又看向江越:“所以……江是你的母姓?”

江越擡起头:“母姓怎么了,我一样活的好好的,只是这几年在外头做了些糊涂事,让人骗光了银钱,才……”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低了下来:“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蹭你们的马车。”

宋晚尘打量着他的衣着,冷不丁道:“可我看你的打扮,不像落魄的样子。”

“难道你要我穿着一身乞丐装回家见我娘亲?”

江越哼道:“你们要是不愿让我跟着,叫马车停下,我走就是了。”

眼见帘子被掀开了,秦朔忙把他拉住:“马车都上山了,我总不能让你半道走回去。你放心,之前答应的事不会反悔,我说送,就一定会送你回皇都。”

“既然如此,又何必这样盘问,”江越垂下眼眸,声音听着不是很高兴:“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看到那双同金未离一般无二的猫儿眼露出受伤的神情,秦朔于心不忍,又想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也许彩儿所说的“越”并不是江越的越。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车夫的声音:“三位公子,乌山已经绕过去了,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近些,一条远些。近的那条路要从看两极城走,只是进城门要给过路费,远的那条要绕路从青城山走,估摸着还要两个时辰,看你们想走哪条。”

秦朔还是头一回听到两极城这个名字,下意识朝对面看去,宋晚尘则代替他道:“那就从两极城过去吧,路费不是问题。”

车夫应声驾马掉头,朝右侧前行。

行驶了一段时间,秦朔忍不住问:“两极城是什么地方,怎么我从未听说过?”

宋晚尘拉开车帘,轻声回道:“两极城地势特殊,只在春秋两季出现,夏冬会沉进水底,也叫水底城,那里多为鲛人的后代,既不属于凡间,也不属于修仙界,所以除了附近百姓和来过此处的修士以外,鲜有人知。”

闻言,秦朔也朝帘外看去,望见不远处的若隐若现的城墙,渐渐明了:“所以,两极城地处乌镇和皇都之间,夏冬沉进水底时,这里就是一条水路?”

宋晚尘点头,将车帘放下,又道:“鲛人一族多在海上,这是三百年前迁徙过来的一支旁系,近年来与凡人私交甚多,因此城中也有半人半鲛的血脉,但还是以纯血为尊。”

秦朔对此并无印象,好奇多问了一句:“凡间城镇都有势力庇护,那么两极城是?”

宋晚尘回忆道:“之前途径此地,听人说代管这里的是皇都金氏。”

话音刚落,却听边上的江越嗤笑了声:“宋兄很久没出城了吧,皇都代管两极城已经是多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城主更替,管辖他们的势力,自然也换成了另一方。”

宋晚尘不答,只是沉默,而秦朔则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问:“不是皇都金氏,又会是谁?”

只见江越的指尖在小黑犬背上画来画去,逆着毛发勾勒出尾巴的图案,而后擡起头,一字一顿的说。

“青丘,狐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