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189

四人沿着来时幽暗的通道向外走去，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苔的气息。通道尽头透出微弱的晨光，等他们完全走出来时，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远处的山峦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

洛笙揉了揉酸胀的肩膀，望着逐渐明亮的天色问道：“是先找地方休息还是......？”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但眼神依然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谢雨辰将沾满泥土的外套搭在肩上，沉吟道：“先休息吧。等天亮了，我们去长沙城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住下。”

他看了看时间，“我还想去看看我爷爷跟我师傅，这么多年没见......”话说到一半，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远。

黑瞎子闻言咧嘴一笑：“瞎子我这时候还在国外逍遥呢。”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一直沉默的张麒麟突然开口：”我不记得了。”他的声音很轻，眼神却异常清明，努力回忆着什么重要的片段。

洛笙见状，伸手拍了拍张麒麟的肩膀，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那先休息，就这样。”

他的动作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目光却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确保每个人都状态尚可。

等四人在长沙城找到一处僻静的客栈安顿时，已是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将古老的城墙染成金色，街道上飘来阵阵饭菜的香气。他们选了家不起眼的小店，围坐在角落的木桌旁。

黑瞎子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街上熙攘的人群，忽然笑道：“花爷，你打算先去哪家啊？”他故意压低声音，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谢雨辰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小炒肉，思索片刻：“先去看师傅吧。梨园那边可以直接去买票，方便些。”

他的目光扫过前面，注意到几个形迹可疑的身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张麒麟此时已经易容成普通商贩模样，连声音都刻意改变：“我看行。梨园那地方不起眼，不容易引人注意。”他说话时始终低着头，但敏锐的观察力让他将店内每个人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洛笙盯着张麒麟易容后的脸，总觉得哪里别扭：“是啊，最好我们还是不暴露身份，省得出什么意外。”

黑瞎子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那就离齐八爷远点，他算命可厉害，保不准能认出我们来。”他说着做了个掐指一算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洛笙点点头，目光变得深邃：“嗯，不过小花是不是也得易容一下？”谢雨辰想了想：“可以，正好带了材料。”

三天后，梨园门前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戏班子的伙计们正忙着迎客。

洛笙一袭靛青长衫，黑瞎子戴着墨镜，两人护着易容后的谢雨辰穿过熙攘的人群。张麒麟依旧沉默寡言，却不着痕迹地替他们隔开拥挤的看客。

四人径直上了二楼雅座，檀木屏风隔出的包厢里，早已备好了上好的龙井和四色茶点。

台上锣鼓点一响，年轻的二月红踩着云步登场。他身着戏装，水袖轻扬，一个亮相便赢得满堂喝彩。

谢雨辰望着那熟悉的眉眼，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心想：师父的身段还是这般行云流水，唱腔依旧清越如黄莺出谷。

“不愧是二爷。”洛笙托着下巴感叹，虽然听不懂戏文里婉转的典故，但见那枪花耍得如银蛇狂舞，不由得拍案叫绝，“这身功夫没个二三十年练不出来吧？”

黑瞎子往嘴里扔了颗花生，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当然，二爷可是名角。”

谢雨辰的喉结动了动，终究只低低应了声：“嗯。”茶雾氤氲间，他恍惚看见师父在后台为他勾脸的模样，那蘸着胭脂的狼毫笔尖，曾轻轻点在他眉心画过一朵海棠。

张麒麟突然碰了下黑瞎子的手腕。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两个穿军装的男人正跨过门槛。

“张大佛爷和副官？”黑瞎子压低声音，“他们来干什么？”

谢雨辰的茶盏在案几上磕出轻响。洛笙敏锐地察觉到他绷紧的指节，在桌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

台下忽然一阵骚动。有个醉醺醺的商贾正往台上扔银元，嘴里不干不净地嚷着要二月红陪酒。花旦的鸳鸯剑才刚出鞘，二楼包厢已飞下个茶盖，精准砸在那人后颈上。张麒麟收回手的瞬间，谢雨辰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发丘指还泛着冷光。

“别脏了手。”洛笙给谢雨辰续上热茶，朝楼下努努嘴。只见几个穿短打的汉子已将那闹事者拖出门外，巷子里传来杀猪般的惨叫。

“长沙九门的人最讲究规矩，这种败类...”他轻笑一声，“明早湘江里准多具无名尸。”

谢雨辰望着师父在台上依旧完美的卧鱼动作，忽然觉得胸口郁气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