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太奇黑尾狗

◇ 第62章她死不瞑目……

◇第62章她死不瞑目……

郁老爷子摇头道:“不是威胁,我是提醒,在淮扬结婚之前,我可以在保证不伤害你奶奶的情况下把你们送走。”

郁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身,换了副口气:“孩子,我给你们六年时间,也该学会知足了。”

季让脸色一变,才发现原来这个老爷子什么都知道。

前有郁晓夕恶语相向

后有郁康业买凶杀他。

再有郁家最权威的人用他奶奶威胁他,郁家人还真是一个塞着一个恶心啊。

郁老爷子走前语重心长道:“也许分开的时间久了,他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

季让冷冷的声音在会客室响起:“希望郁老爷子别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郁老爷子脚步一僵,拄着拐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青年,眸子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然后闭了闭眼,还是坚定的走出了会客室。

他是真的感恩季让救过郁晓夕,他自认为这份恩情已经还给他奶奶了,如果不是郁家提供的条件,他奶奶不一定撑到现在,一命换一命。他再不插手,他的儿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他一点也不怀疑郁淮扬的刀子会对准郁康业。

郁老爷子也不想死后,他的儿子孙子整天斗个你死我活。

此时的郁老爷子还不知道,他目前做下的举动,加快了他儿子孙子之间你死我活。

他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趾高气昂的行事,用着在谈判桌上的那一套。自以为用自己的那一套观念什么都是为你们好,那所谓的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的荒谬理论来行事,他想只要青年离开了,他们家也许就恢复如常了,他的孙子也能走上正轨。

可他全然低估了他孙子的执着与爱,他孙子将会用行动告诉他,所谓的老一辈理论有的时候简直不堪一击。

郁老爷子一走,季让在会客室冷笑起来,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这些个利益至上的人,用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用着道貌岸然的嘴脸,去指导你该怎么过,想要主宰他的人生,可又凭什么,他想怎么活只能自己来定。

人人都来逼他离开郁淮扬,可是人人都不知道,他自己早就决定放弃郁淮扬了。

他早就认命了。

他们真的不合适,不被祝福,不被眷顾。

一个将死之人,又拿什么去爱。

一个残缺之人,又凭什么如爱。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守着一个残缺之人的痛苦和绝望,他受过的苦又凭什么给郁淮扬呢,他不愿意成为累赘。

爱太痛,也太累。

郁淮扬被关起来的第六天。

郁晓夕和陆清都回来了,郁淮扬看到郁晓夕突然觉得有了希望,他忙的跑回房间写了个纸条,他把纸条塞给郁晓夕让她带给季让。

郁晓夕收到任务立即去执行,只是还没走出门外,信就被人收走了。

她一边郁闷,一边还是下定决心去找季让。

下午郁晓夕在医院找到了季让,她急匆匆的拉住季让,忙不叠道:“季大哥,哥哥现在被关在家里不能和外界联系,我好不容见到他给你带句话,哥哥让你要等他,要信他。”

季让为了安抚她,敷衍的点点头,送完郁晓夕离开他就回病房了。

他今天难得的好心情,因为他奶奶中午吃了三个包子,还喝了一碗粥,而且没出现排异,气色也好了起来。

王澜英坐在病床上笑道:“小让给我剪头发吧。”

“好的。”季让端来了热水,给她奶奶修剪了头发。

她奶奶拿着镜子端详自己,“怎么一眨眼就老了呢?”

季让夸赞道,“你啊,老了也是个美老太太。”

王澜英被逗得哈哈大笑,她从镜子里看着季让,随口道:“我昨晚做梦,梦到你爷爷还有你爸爸了,你说他们是不是要来接我了。”

季让心一沉,脸色也沉了下来。

王澜英风轻云淡道:“你给我准备衣服了吗?”

季让手一顿,不悦道:“你说什么呢奶奶,你还要长命百岁呢?”

王澜英轻飘飘的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别安慰我了,就是不知道我的小让以后该怎么活,对了,我要穿红色的,你别忘了啊。”

季让默不作声,眼眶泪水止不住的打转,他颤抖着指尖替他奶奶修剪好了头发。

他奶奶看着镜子满意道:“这次修的还可以,哎,也不知道老朱以后会不会想我。”

季让不想听他奶奶说这些,拿着水瓶假装去打水。

“小让。”王澜英叫住了他。

季让僵硬的停下来脚步。

王澜英拍了拍床铺:“今天别出去了,留下来陪陪我吧,趁我清醒,咱们祖孙两说会话。”

季让擡手抹了把眼泪,走到了床铺边坐了下来,把他奶奶抱在怀里。

王澜英摸着季让满是泪痕的脸安慰道:“别哭啊,小脸哭花了,我们家小让啊,长的是真俊,你啊像你爷爷多点,像你爸妈没那么多。”

季让扯出一抹苦笑:“那是好事啊,像爷爷是好事。”

王澜英摇摇头:“也不全是好事,你爷爷总是在为别人活,你啊一定要为自己活,知道吗?”

季让麻木的点点头。

“你小的时候我最喜欢这样抱你了,一眨眼成你抱我了。”王澜英死死的盯着季让,想把他的模样烙印在脑海里,她问:“你跟管宁真的没什么?”

季让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重重的点头,哽咽的“嗯”了声。

王澜英叹口气:“没什么就没什么吧,你条件这么好,还能找不到对象,再不济找个男媳妇奶奶也不介意。”

季让抿着唇,知道她奶奶都看出来了。

她奶奶絮絮叨叨的说些年轻时候的事,说隔壁村的好友,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了。说父亲偏爱过她的那颗糖……说母亲的泪水和无奈……说家里那个蛮横的奶奶,爷爷山头上种的那颗苹果树,还有裹脚的太太……祖孙俩一直欣赏外面的落日。

说到最后王澜英气息越来越不稳:“我死了……把我葬在你爷爷身边,我想……挨着他……带我回家乡吧……我的父母对我也挺好的,只怪那个年代饭都吃不饱,他们才想用我换婚……我已经,不怪他们了,我这辈子很知足,我走出来了,我做到了。”

王澜英眯着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摸着季让的脸担忧道:“我走了……你怎么办,我的小让要怎么办……”摸在季让脸上的手突然无力的垂了下去,她食指虚弱的指着门外嘴里念叨:“来了……来接我了……妈来了……”

季让空洞的看着落日,仅存的一点光亮也被夜晚替代,任何事物在他眼里都模糊不堪,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甚至没有勇气低头,没有勇气低头看看怀里的人。

他用力的抱着他奶奶,怀里的人渐渐从温热变的冷硬,他仰头嚎啕大哭,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哽咽到失声,哽咽到发疼。

一直到管宁过来探望,她伸手摸了摸老人的气息,急忙叫来了医生,几个医生用力的想把他们分开。

季让抱住他奶奶死死的不放手,医生没办法给他打了支镇定剂,才勉强把他们分开,经过电击一系列抢救,晚上9点,他们还是宣布了王澜英的死讯。

季让一直没有昏睡,管宁抱着他痛哭:“你冷静点,王奶奶她已经走了。”

季让摇摇头,挣扎着,无声痛哭着,撕心裂肺的哽咽着:“没闭眼,她还没闭眼,不瞑目……她死不瞑目!”说完他撑不住晕了过去。

在郁家和洛家的家宴上,吃好好饭的郁淮扬,心脏突然抽疼起来,疼的他喘不上气,饭桌上,郁老爷子还有客人都在聊天。

郁老爷子叫了声郁淮扬,却发现擡起头来的郁淮扬竟然泪流满面。

郁老爷子担忧问:“你怎么了?”

郁淮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把眼泪抹净,却总有新的眼泪滑下。

郁老爷子让他下去处理一下。

有佣人进来禀告,不知道在郁老爷子耳边说了什么,郁老爷子突然大惊失色。

郁老爷子缓了一口气,让无论如何这件事在郁淮扬订婚之前把消息封闭好,不能漏一点风声。

客人走后,郁淮扬心慌的跑到书房问郁老爷子:“季让他怎么样?”

郁老爷子低头喝口茶:“都要做新郎官了,还管别的男人干什么?”

郁淮扬急得往外跑,郁老爷子在后面提醒:“还有1天,你要前功尽弃了吗?”

郁淮扬咬着牙握紧拳头,背朝他爷爷的肩膀却一直在颤动,眼泪也止不住的大颗大颗往下流,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他的心如此难过,他的情绪会如此悲伤。

除了季让出事,他想不出别的,他不是不能出去,可他却不能出去。

可是季让出什么事了呢……

郁淮扬背朝着他爷爷哽咽道:“您能不能告诉我……”

“他好好的。”

郁淮扬闭了闭眼,痛苦的呼出一口气。

郁老爷子不忍的把目光收回,叹息一口气。

季让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心仿佛被掏空了,他空洞的看着天花板,眼泪不知不觉顺着两边流了出来,湿透他的两鬓,湿透了枕头。

管宁抹了把眼泪:“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

季让空洞的摇摇头。

“王奶奶那边我安排好了。”

“谢谢。”他嗓子哭的发哑,说出来话也发哑,他擡头看,才发现管宁已经显怀了。

他说:“管宁,我没有家了。”

管宁流下了更多的泪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季让下午收到了郁淮扬的订婚请柬,他平静的看了眼请柬上看起来很登对的壁人。

当天晚上,他奶奶火化,季让紧紧握着手机,手机里有装修团队发来的“季先生,装修完工啦,家具家电齐全了,过两个月你可以直接拎包入住啦。”

空旷的走廊上,顶部昏暗的灯光打在季让瘦弱惨白的脸上,他像一个纸片人,飘然欲坠。他站在门外心如死灰,连同他奶奶一起火化的还有他的脑部ct和诊断书,全部随着一起烧为灰烬。

从此,他在世间再无留恋。

【作者有话说】

我的孙子这么好,世界上一定会有很多人爱他。——王澜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