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碰壁
第六十一章碰壁
江羽拽着自己的简历,一角已被拽的皱起,江羽不甘心,没有人录用他,他应该早就会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抱歉,您的条件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我们更倾向于有相关经验的应聘者。”
“您的简历我们会存档,如有需要会联系您。”
——全是客套话。
他知道,这些拒绝的背后,是花子的手笔。
自从被家政公司辞退后,他投出去的简历全部石沉大海,甚至连便利店兼职都被莫名拒绝——这是花子在逼他低头。
可是他这样逼自己有什么意义?自己绝对不会再回那个地方,回想起在花氏的日子,同事们斜睨的眼神像针一样刺在他身上,上司无端的刁难更是家常便饭,而花子,不仅无情拒绝他的感情,还在众人面前狠狠羞辱他,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碾碎。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如今如影随形,每一次回想,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他的咽喉,令他窒息。
该怎么办?还有债要还,对,欠的违约金可以称之为债了。
晋东曾经提出可以去他的公司工作,但江羽拒绝了,自己离子安远一点也许对子安会更好……
对于江羽而言,在高楼里面工作是工作,在底层的工作亦是工作,形式不同,却都是劳动的表征,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为了还债,江羽干起了洗碗工,发传单,还有城市入夜后的垃圾清理员,这些工作,都是花子运作不到的地方。
滚烫的洗碗水将他的手指烫得通红,油腻的碗碟堆成小山,散发着刺鼻的剩菜味。他机械地刷洗着,水花溅在早已湿透的围裙上。
“新来的!动作快点!”厨师长不耐烦地敲着台面,“后面还有三桌的餐具等着用呢!”
江羽咬牙加快动作,手指被热水泡得发皱,指缝里全是洗洁精的泡沫。一个瓷盘从手中滑落——
“啪!”
盘子碎在地上,碎片四溅。
“扣钱!”厨师长怒吼。
江羽沉默地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碎片。锋利的瓷片割破了他的手指,血珠渗出来,混进洗碗水里,很快被冲淡。
——没关系,反正已经习惯了。
他擡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再过两小时,他还要赶去下一个工作地点。
这座城市不会怜悯任何人,而他,只能咬牙活下去。
傍晚10:03,江羽推开饭店油腻的后门,冷风瞬间灌进领口,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初冬的夜风像钝刀割肉,一下一下剐着他的脸颊。他缩了缩脖子,把洗得发白的棉外套裹得更紧些,可单薄的布料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肩膀酸痛得像是被重物碾过,手指因为长时间浸泡在热水里而泛白肿胀,指节处裂开几道细小的口子,一碰就疼。他低头看了看表——10:15,距离下份工作开始还有45分钟。
他得抓紧时间。
兼职公司的人已经在等了。那是个裹着厚羽绒服的胖子,嘴里叼着烟,不耐烦地跺着脚,手里攥着一沓厚厚的传单。
“磨蹭什么?赶紧的!”监工把传单塞进江羽怀里,烟灰随着他说话的动作簌簌落下,“发不完不准下班!”
江羽沉默地接过,低头翻了翻——某楼盘的促销广告,花花绿绿的纸页在寒风里哗啦作响。
十字路口,霓虹闪烁,行人匆匆。每个人都低着头,裹紧大衣,快步走向温暖的目的地。没人愿意为一个发传单的陌生人停留。
江羽站在风口,机械地伸出手,递出一张又一张。
“您好,麻烦看一下……”
大多数人不耐烦地挥手避开,像是怕被什么脏东西沾上。偶尔有人接过,也只是随手一捏,没走两步就扔进垃圾桶。
“啪嗒。”
一张传单被风吹落,飘到马路中央,很快被车轮碾过,沾满泥水。
江羽弯腰去捡,膝盖冻得发僵,差点跪在地上。
监工早就躲进路边的便利店取暖,隔着玻璃窗监视着外面的动静。江羽的指尖已经冻得发麻,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一层薄霜。
00:17,最后一个垃圾袋被扔进分类区,江羽终于直起酸痛的腰。
口罩早已被泔水味浸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烂食物发酵的酸臭。他下意识想揉眼睛,却在擡手时发现橡胶手套上沾满了黏腻的汁液——不知是过期酸奶还是变质肉类的血水,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喂!新来的!
刺眼的手电筒光突然直射过来,江羽条件反射地偏头,眼前炸开一片白光。管理员趿拉着棉拖鞋走近,手电筒光束故意在他脸上来回扫动。
把垃圾分类清楚点!管理员用金属手电筒敲打铁质垃圾桶,发出刺耳的哐当声,上次检查被扣分了知不知道?
江羽沉默地点头,弯腰时后腰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那是三周前留下的伤。
记忆像这午夜垃圾站的恶臭一样翻涌上来:花子揪着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向办公室的金属文件柜。后腰撞上柜角时,他听见自己骨头发出咔的脆响。
你这种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花子当时是这么说的。
凌晨两点,江羽终于回到出租屋。林天已经睡了,桌上留着已经凉透的饭菜和一张便条:【江哥!给你留了红烧肉!】
江羽感觉很暖心。
他咀嚼着冷掉的饭菜,手指上的伤口在热水中重新裂开,将碗里的米饭染出淡淡的粉色。
躺在床上,虽浑身酸痛,却能安然入睡。江羽清楚,自己正靠着自己的劳动,在这被花子搅得天翻地覆的生活里,努力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即便这条路满是荆棘,他也走得问心无愧,这简单纯粹的踏实,是他在这艰难里最珍视的东西。
……
那是个大晴天,花子照往常一样代表花氏集团捐款。
花子站在福利院新建的礼堂中央,剪彩仪式刚刚结束。院长正热情地介绍着翻新的宿舍楼,而他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扫过墙上的老照片。
里面的孩子们笑脸洋溢,中间是何氏捐款的红联,而在右边的最边边上,那个戴口罩的,赫然就是当初自己一见钟情的“何雯“!
“她是?花子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不自觉地发紧,指尖微微颤抖着指向那个身影。
照片很模糊,但那双眼睛,越看越发觉得熟悉。
李妈妈降低了声音:“花先生是想知道什么吗?她是何小姐。“
“何小姐?“花子抓着李妈妈的手臂,声音有些发狂。
院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着回答:“哦,这是几年前何小姐来福利院做志愿者时拍的。“
花子的眉头微微皱起:“何雯?您确定是她?“
院长愣了一下,有些疑惑:“怎么了?“
花子的心跳突然加快,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走近照片,仔细端详着那双眼睛——清澈、温柔,带着一丝倔强。这绝对不是何雯的眼睛。
“院长,这个人……真的是何雯吗?“花子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院长犹豫了一下:“其实……不是何小姐,我不好说,当时何小姐有事没来,找的小江替代的她,但小江不让我说出来,他怕这样有损何氏的门面。“
花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当年在福利院让他一见钟情的,根本不是何雯,而是……江羽?
这个念头让他几乎窒息。
我和江羽从大学就是同学。
何雯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他想起何雯对江羽的执着,想起自己每次看到江羽时那种莫名的悸动……
一切都有了解释。
花子痛苦地闭上眼。现在想来,那些残忍的戏弄,那些刻意的刁难,不过是为了掩盖每次靠近江羽时失控的心跳。就像青春期男生揪喜欢女生的辫子,他用最卑劣的方式,掩饰着最不堪告人的心动。
“花先生,您没事吧?“院长担忧地看着他。
花子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谢谢您。“
他转身离开福利院,脚步有些踉跄。
玩物?花子自嘲地笑了,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嘶哑。究竟谁才是被玩弄的那个?
他坐进车里,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指节泛白。脑海中不断闪过江羽的脸——倔强的、隐忍的、脆弱的……每一面都让他心疼。
他究竟做了什么!这么伤害他,甚至,在他给自己表白后居然羞辱了他!
告白那天的场景突然清晰得可怕。江羽颤抖的睫毛,发白的指节,还有那句我喜欢你里藏着的全部勇气。而自己回报了什么?用最肮脏的字眼,亲手碾碎了那颗捧到面前的真心。
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还是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候,就已经爱上的江羽,只不过选择折磨他来隐藏自己的不敢面对。
“江羽……“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他颓然松开油门。雨水中模糊的霓虹倒影,恍惚间化作江羽被自己按在办公桌上时泛红的眼尾。那天他故意留下吻痕,听着对方压抑的喘息,心里想的却是——这样就能证明我对他只有欲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