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星星眼小林:阿姊别跑,我要发财!
“她可醒了?”
“未曾。许是昨夜饮酒太多,宿醉难醒。”
“本官公务在身不可耽搁,既如此,就不与她辞别了。”
四月十八这日清早,几匹快马疾速驰离朔方使君府,一路南下。
待出城二十里有余后,打头的安芷勒停了马,转身朝队伍中一位小兵笑了笑:
“你自由了,走吧。”
小兵闻言,打马闪出队伍,朝安芷抱拳一礼:“多谢安将军,此恩,云清日后定当报偿。”
安芷放空视线远眺着朔方广袤的天地,神色肃然,语调却轻快:
“称我安将军吗?你这般称呼,我可要拉你回京入禁军效力了。我这一路都在盘算,我好不容易灌醉你娘拐你出来,竟只是为放你走,我这代价会否太大了?”
“安姨的好,云清都记得。”
心思通透的楚岚即刻改了口:“家母若提及此事,小侄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安姨。”
安芷发觉这孩子一点就透,心知自己没看错人。她回身望着楚岚,爽朗一笑:
“我不图你报答记恩,只盼你恪守初心,好生护佑殿下万全,此后也能如你娘效忠太后般,忠她一世。殿下长大,有她的执念和心事,既不肯回京,我也只能出此下策,辛苦你。”
“云清定不负所托。”
“好,废话不说,就此别过,驾!”
话音方落,安芷长鞭一挥,调转马头改向东行。
一来,她自楚岚口中得知渤海府城曾混入有本事私造弩箭的贼寇,心下不安,势必要查问一番;二来,她打算带人去萧岭附近,仔细探查林烟湄的身份。
太女自幼交际的人群,皆由太后亲选。今时江晚璃身侧莫名冒出个形影不离的山野丫头,任谁也不敢不查其身份和动机。
楚岚目送几人消失于飞扬的黄尘后,下马朝朔方城的方向长揖一礼:“阿娘,求您莫怪女儿狠心,女儿成人,有自己追寻的路要走。此一别不知几时再见,万望边塞无战,您多珍重。”
说罢,她飞身上马,决绝背影渐渐隐入南行的官道。
是时,辰正的朝阳洒落路旁老槐青翠的枝桠,为平坦路面铺陈了点点星斑。
“小懒猫起床,太阳照屁股咯。”
“嗯哼…痒。”
半梦半醒的林烟湄闭着眼挠了挠鼻子,觉出日光晃眼,便翻个身将被子蒙过了头顶。
“噗嗤…”
端着水盆候在床头的乌瑞看她一股孩子气,忍不住发笑。
于是,她理所当然的,收获了江晚璃一记眼刀:“笑甚?出去。”
乌瑞咬紧嘴里子,轻轻放下盥洗用度,应了声“是”后,掩紧门溜得飞快。
她昨夜听信林烟湄的鬼话,看完烟花还傻不啦叽翻墙想逃来着,结果被巡逻的下属撞见,逮个正着不说,还被一群人无情嘲笑了。
这会子,她可没脸见大伙,巴不得躲房中不出门呢。
可惜,“罪魁祸首”林烟湄至今还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两杯酒下肚直接人事不省,赖床赖到天光大亮都不肯起,昨夜江晚璃承诺的知无不言,自也过了时效。
孤身守在床头的江晚璃实在无趣,昨夜的酒没喝尽兴,今早她心事满腹又睡不沉,瞧着林烟湄呼呼大睡,她打心底里不乐意。
外间天色响晴,初夏满院珍奇的芳菲格外应景,她昨日好不容易才捡漏租下这别致难寻的大宅,今儿可不得拉着林烟湄仔细在庭院中游览一番,邀个功么?
于是,一双罪恶的凉手沿着锦被的缝隙,悄咪咪钻入被窝一通摸索,找准软弹触感的位置,“啪”就是一下:“懒猫,快起床。”
“嗷!”
熟睡的林烟湄顷刻捂着身后惊坐而起:“好冰!爪子拿开!”
“嗬…”
得逞的江晚璃缩回作恶的手,掩唇打趣道:“手感不错。我从前不知,倒是错失良多呢。”
睡迷糊的林烟湄挤了挤酸胀的眼睛,勉强将眼睑扒开条缝,甩了江晚璃一记眼刀,不悦质问:
“过分!阿姊何故扰我清梦!”
“昨儿还心神不定的,就此庭院来处同我刨根问底呢。今儿怎转了性子,在这来路不明的床榻上睡得香甜,不肯挪窝了?”
江晚璃起身从衣架处取了昨日她精挑细选的这套彩蝶罗裙,站床头催促小鬼:“起来穿衣,厨下备着早点,赶紧吃些,免得陈酒伤胃。”
这话过耳,林烟湄混沌的神思清醒了些,麻溜蹬鞋下榻,捂着沉闷的头,问了句:
“昨夜我几时醉的?阿姊应我的事儿是否还没讲呢?你快说,我做了整晚乱糟糟的梦,都是因为担心你。”
“伸手。”
江晚璃展开小袄等着她:“洗漱用饭,之后打扮妥帖,我带你逛园子,边逛边说。”
困兮兮的林烟湄哈欠不停,嘴上应着“噢”,胳膊却懒得擡。
江晚璃拿她没法子,小鬼心里惦记的事记得真切,偏生她说的话过耳就忘,连穿衣都得等人伺候,她只得捉住林烟湄的手肘,一点点往袖管里塞:“真是个小活宝。”
“阿姊…”
原地打瞌睡的林烟湄任由江晚璃摆弄,嘴里还喃喃嘀咕:“我觉得你像在照顾小孩,你怎么这么好?”江晚璃没吱声,她心道,小鬼能念她的好,肯听她的话就成!
她得趁早安抚小鬼在此踏实住下,好让生活按部就班走上正轨。
昨夜她已派人给乐华传信去了,不日一应下属即可在此重逢,以此为临时据点,方便大伙外出查案与集体筹谋,她的安危也有保障,这便是她租下此大宅的私心。
“咚咚。”
江晚璃方给林烟湄理好下裙的腰带,外间忽传来克制的敲门声,她忙不叠地抓起小鬼的外袍,随意给人裹吧裹吧,扬声应道:“进。”
一下属推门而入,轻声禀道:“姑娘,牙人在前厅等您签契约文书。”
“就来。”
江晚璃对镜审视过衣冠,擡脚走时吩咐这人:“你留下伺候湄儿用早点,我自己去前头。”
“阿姊等等!”
打盹的林烟湄动了动耳朵,听见江晚璃要去签赁宅文书,转瞬睡意全消,手揪着乱糟糟没穿好的外袍,信步往外追:“我跟你去。”
按惯例,牙行赁屋,一般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文书的。
怎会有容她们住了一晚后才来补文书的事儿呢?奇怪。
江晚璃回眸乜着她的邋遢样儿,不由得拿手点了点她的脑门:“披头散发,跟傻丫头似的,老实吃饭,我很快回来。”
“不!”林烟湄撅起嘴,抱臂给人表演不乐意:“就去。”
江晚璃见状,眸光一转,垂头在小鬼脸颊留了点口脂痕迹,好言好语劝道:
“签契约有何好看的,湄儿不闹可好?我命灶上蒸了红豆沙包,甜滋滋的,保你吃过就开怀。”
她赁下此宅的手段不算光彩,不好让小鬼瞧见呀!
林烟湄扬起手背抹了抹被亲过的脸颊,无意妥协:
“哼,你就是把红豆饭煮给我吃,也是不成。阿姊心里没鬼的话,为何不准我看?”
闻言,江晚璃呼吸一滞,小鬼还想煮“红豆饭”?那不是在拿她的笔名说道么?
臭湄儿好狠的一颗心!
她绞尽脑汁搪塞:“牙人等着呢,耽搁久了没礼貌。”
“牙人是为讨钱来的,等得起。再说,我梳洗很快。”
话音未落,林烟湄一溜烟闪身回了屋,江晚璃暗诽小鬼主意忒正的间隙,里间传出了霹雳扑腾嚯嚯水的响动。
江晚璃以为林烟湄在拿盥洗用度撒气,正欲进屋瞧瞧,可巧,此时半掩的房门又开了,一脸水珠的林烟湄折返廊下,嘴里叼着骨簪含混嘟囔:“走,我挽个头就好。”
“你好好的,小狗才嘴里叼骨头呢。”
这一幕看得江晚璃哭笑不得,赶紧扬手从她牙缝抽走了小簪,顺带拿丝帕给人拭掉脸上的水渍:“慢慢来,我等你就是。”
林烟湄全不在意她的调侃,边走边将长发拧成麻花盘去脑后,小脑瓜又开始想东想西:
“这牙人反常,昨日竟未同你签文书,阿姊一会小心应对,可别被骗。”
江晚璃在后紧追小鬼飞快的脚步,未予回应。
林烟湄听不到答复不放心的,顿住脚杵在廊前等:“阿姊听到没?”
“嗯嗯嗯!”
江晚璃贼敷衍地乱点一通脑袋。
反正她的手段即将露馅,昨夜也没换回小鬼的崇拜,还是破罐子破摔罢。
林烟湄直觉江晚璃的态度有问题,但她到底没多问,抿紧嘴跟江晚璃进了前厅。
牙人瞧见她们,顷刻热唠地上前见礼寒暄:
“姑娘昨夜住的可还舒坦?此宅若合您心意,咱今儿就签了文书?”
江晚璃行至主位落座,伸手与人讨要了文书查看,见条款并无不妥,拾起毛笔就要签。
便是此时,一双小手迅捷伸到了笔尖下,随即,林烟湄探头过来:
“阿姊,我瞅瞅?”
“行吧。”江晚璃不情不愿推了文书过去。
林烟湄得偿所愿,有心帮人把把关,是以每个条文都看得无比仔细。
不过,她逐字逐句读到一半,眉心缓缓蹙起个疙瘩;而后五官渐渐扭曲,无声将文书搁回桌前,只拿复杂的眸光定睛凝视江晚璃,一言未发。
江晚璃没擡眼看她,提笔签好文书就着急忙慌打发了牙人,自己也借送客的由头,匆匆自廊下溜了,根本没打算等着林烟湄一道回房。
林烟湄回过味儿来追出去时,江晚璃仓皇的裙摆已飘过院墙拐角了。
“逃了?躲我?”
林烟湄一头雾水,想不通江晚璃慌个什么劲,她撸起袖子撒丫子开追:
“阿姊慢些,你生财有道,别犯小气,教教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