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风暴前夜
顾舟站在主岛最高处的观测塔上,望远镜里的黑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三十艘黑帆战舰如群鲨出渊,铁锚纹章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他喉结动了动,指节捏得发白,昨夜刺客腕间的铁锚刺青突然浮现在眼前。
赵刚这是要把之前的船坞之火,连本带利烧回来。
“报——!
赵刚舰队距主岛十里,先锋三艘已进入炮击范围!“瞭望手的声音带着颤音。
顾舟放下望远镜,目光扫过岛下的合成船坞。
十二艘新造的源质战舰正泊在船坞内,船身的金色纹路还沾着未干的源质涂料。
他摸了摸胸口的序列碎片,识海里的青铜方台突然发烫——那是合成船坞启动的信号。“传林娜,按'B-7'方案迎敌。“他声音平稳得像块压舱石,可指尖却在袖中攥紧,“告诉马龙,船坞修复速度必须比炮弹快。“
林娜站在“破浪号“的指挥台上,海风掀起她的红色披风。
她抽出腰间的鲨鱼骨短刀,刀尖挑起挂在桅杆上的海图:“左舷三列炮准备!
等敌舰进入链弹射程再开炮!“话刚落,第一发炮弹就擦着船首炸起水柱,炸碎的木片溅在她脸上,她却连眼睛都没眨,“慌什么?
合成船坞的源质修复能撑住三轮齐射——都给我把准星对准敌舰的帆索!“
海面顿时炸开一片火光。
林娜的舰队呈雁阵散开,源质船身被炮弹撕开的伤口正渗出淡金色的光雾,那些原本需要三天才能修补的裂痕,竟在眨眼间开始闭合。
但赵刚的战舰实在太多,黑帆如乌云压顶,不多时便有两艘顾舟的战舰被撞得侧倾,甲板上的水手跌进海里,呼救声被炮声撕得粉碎。
“大人,幽影会的红鸢传讯。“通讯兵捧着源质信标跑来,“她说已潜入赵刚旗舰,让您......“话音未落,信标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里面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接着是红衣女子压抑的闷哼:“有...有古怪......那家伙不是人......“
顾舟的瞳孔骤缩。
他转身冲向密室,靴跟在石阶上敲出急雨般的响。
刚推开木门,就见老渔夫跪在满地的羊皮卷里,枯瘦的手正抚过一本泛着幽光的古书。
书页自动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字迹像活了般扭曲着,显露出一行血红色的古文字:“灾厄之主与囚禁者共享源质,当合成之光再现,被封印者将重归神座......“
“你不是凡人,你是......他们的一员。“老渔夫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顾舟苍白的脸,“那合成台,那能融合万物的力量......根本不是什么系统,是上古诸神留在破碎大陆的......“
“够了。“顾舟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望着窗外被炮火染红的海面,想起昨夜合成台震动时,脑海里闪过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青铜方台悬浮在星轨中,无数光点汇聚成他的模样。
原来不是他选择了合成台,是合成台在等他。
“大人!红鸢的信标断了!“通讯兵的喊声穿透密室木门。
顾舟猛地转身,袖中序列碎片割破掌心。
他抓起案上的源质匕首,血珠滴在匕首上,瞬间被吸收得干干净净。“去船坞。“他对老渔夫说,脚步却已经迈向门外,“告诉林娜,再撑半个时辰。“
此时的赵刚旗舰甲板上,红衣女子后背抵着主桅杆,嘴角淌血。
对面的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爬满青鳞的脸——正是昨夜镜中伸出手的铁锚冠男人。
他的指尖凝聚着幽蓝源质,正缓缓刺向她的心脏:“幽影会的小老鼠,也配窥探神使的秘密?“
红衣女子闭目等死,识海却突然泛起金光。
那道她曾在梦中见过的身影再次出现,抬手挥出一道光刃,将黑袍人的攻击撞得粉碎。“走。“金影的声音像晨钟,震得她耳膜发疼。
她睁开眼时,已站在主岛的礁石上,海风卷着血腥气扑来,远处传来熟悉的号角声——是小刀的旗号。
顾舟站在合成船坞前,看着二十艘精锐战舰从雾中驶出。
小刀站在最前头的“暗刃号“甲板上,冲他举起右臂,腕间的合成爆弹闪着危险的紫光。
顾舟摸了摸胸口的序列碎片,嘴角终于勾了起来。
赵刚以为这是风暴的开始,却不知真正的浪潮,才刚要掀起。
暗刃号的船首劈开浪涛时,小刀正将最后一枚合成爆弹塞进抛射器。
紫色晶核在弹体表面流转,那是顾舟用深海雷纹石与爆裂苔藓合成的改良品——爆炸范围比普通火药弹大两倍,更会在接触木质船体时渗透进缝隙,像毒蛇般啃噬结构。“左舷三艘敌舰!“大副的喊声响过炮鸣,小刀却连头都没回。
他的手指在黄铜怀表上重重一按,表盖内侧刻着的“顾“字在炮火中泛着冷光——这是半个月前顾舟亲手交给他的信物,“等我信号,绕后突袭“。
此刻怀表的指针正指向“寅时三刻“,与昨夜密室里那张海图上的标记分毫不差。
“抛射!“他暴喝一声,六枚爆弹拖着紫尾划破硝烟。
最近的黑帆战舰甲板上,炮手刚举起火把要点燃火药桶,就见紫芒炸成伞状——合成爆弹穿透主帆,在火药舱内轰然炸裂。
木料、铁砂、未燃尽的火药碎成暴雨,连带着相邻两艘敌舰的索具都被气浪扯断。
赵刚旗舰的瞭望手终于发出尖叫:“侧翼!
有伏兵——“话音未落,第二波爆弹已精准砸中敌舰的桨轮舱。
被炸开的舱门里,几十个赤膊的划桨奴隶尖叫着被甩进海里,断裂的青铜桨叶像飞旋的镰刀,将三艘敌舰的船舷削出锯齿状的缺口。
“林娜!“顾舟抓着船舷的手青筋暴起,望远镜里赵刚舰队的阵型已乱成一锅粥。
他能看见黑帆战舰互相碰撞的桅杆,能听见敌舰指挥官声嘶力竭的斥骂,甚至能看清赵刚站在旗舰甲板上,攥着铁锚纹章的手把金链子都捏变形了。
“总攻!“他抽出腰间的源质匕首,刀尖在船舷刻下一道深痕——这是与林娜约定的暗号。
下一刻,十二艘源质战舰同时扬起三角帆,船头的青铜炮口喷出橘色火舌。
林娜的破浪号冲在最前,鲨鱼骨短刀挑断染血的帆绳,新换的主帆鼓满海风,竟比平时快了三成——那是马龙连夜用源质纤维加固的“疾风帆“。
“补船!
补船!“船坞方向传来马龙的怒吼。
这位老造船师此刻正跪在“沧澜号“被炸开的船腹前,源质涂料在他掌心凝成金色膏体,往裂痕里一按就滋滋作响。
张浩扛着半人高的源质木梁从他身后跑过,木梁表面还沾着新鲜的木屑:“马叔!
前舱第三根龙骨断了!“马龙头也不抬,从腰间皮囊里摸出块鸽蛋大的源质晶核砸过去:“用这个当榫头!
记住,顺时针转三圈!“
赵刚的旗舰突然剧烈摇晃。
他踉跄着撞在栏杆上,望着己方战舰像被踩碎的贝壳般支离破碎,终于扯着嗓子喊:“撤!
全速撤——“话没说完,一发链弹就撕开他的左肩甲,血珠溅在铁锚纹章上,红得刺眼。
他死死盯着逐渐逼近的破浪号,牙缝里挤出冷笑:“顾舟,你以为赢了?
那些在深渊里沉睡的老东西......很快就会替我撕开你的喉咙!“
硝烟散去时,顾舟站在破浪号的甲板上。
海水混着血沫漫过他的靴底,碎木片、断剑、染血的海图在周围漂浮。
林娜走过来,鲨鱼骨短刀上的血滴进海里,惊得一群银鳞鱼仓皇逃散:“赵刚跑了,带着五艘残舰往黑礁湾去了。“
“跑得了初一。“顾舟摸了摸胸口的序列碎片,识海里的青铜方台突然泛起金光。
那个曾在红鸢濒死时出现的金色身影再次浮现,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青铜:“他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棋子。
真正的风暴......“
“看!“张浩突然指向海平线。
所有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笼罩海面,而在最东边的云层里,一道诡异的紫色闪电蜿蜒而下,劈开黑暗的瞬间,竟映出云层后若隐若现的——不是月亮,是某种覆盖着鳞片的巨影。
林娜的短刀“当啷“落地。
老渔夫不知何时站在船尾,望着那道紫电,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叹息:“灾厄之主的印记......他们终于要醒了。“
顾舟握紧序列碎片,掌心的血珠渗进碎片纹路。
他望着逐渐被黑暗吞噬的战场,听着远处黑市方向传来的混乱喧哗——赵刚溃败的消息,此刻应该正顺着信鸽与源质信标,传遍无尽海域的每个角落。
而那道紫电,正像一根刺进黑夜的针,将所有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缝进了这个看似胜利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