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欺主无韵诗

第172章 薛其钢训子

第172章 薛其钢训子

叶政廷冷厉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场上,目光落在满背鞭痕的薛凌云身上,寒声问道:“皇后,这是在做什么?”

他有些气恼袁氏不分轻重,再怎么说薛凌云也立下如此大功,如今庆安国帝后还在,袁氏竟如此不顾大局,现在就出手处罚薛凌云。

此事袁氏吃了薛其钢的哑巴亏,恨恨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薛其钢适时出来替袁氏解围,拱手道:“陛下,臣带逆子来向皇后请罪。”

叶政廷转身看着薛其钢,见他身上蟒袍半脱,指着他问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薛其钢连忙把衣服拉好,道:“臣教子无方,愿与逆子一起受罚。”

“胡闹!”叶政廷转头斥责,却是在斥责袁氏,擡手将薛其钢搀扶起来,“你是朕亲封的煜王,是跟朕多年的左膀右臂,是大盛的肱股之臣,没有朕的旨意,谁敢打你!”

袁氏见叶政廷搀扶起薛其钢,跪在地上愤恨不甘地擡头望着叶政廷:“陛下此言,难道臣妾就该委屈着吗?!”

叶政廷指着满背是血的薛凌云对袁氏道:“都打成这样了,难道还不够吗?你真想打死他吗?他好歹为国立功了,你心胸怎的如此狭窄?他可是你的亲侄子啊!”

袁氏被他一骂,双眼似要冒火,兀自咬着唇一言不发。她哪里是真想要薛凌云的命,不过是气恼他那般辱骂自己,要拿一拿皇后的架子罢了。但叶政廷一来就如此偏袒薛凌云父子,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只听叶政廷有些惭愧地对薛其钢道:“唉……当时朕已经答应景纯陪长洲去庆安国,是皇后自作主张,非要把景纯拦下来,还好他还是找机会跟过去了。”

他竟倒打一耙,在薛其钢父子面前装得贤明,过错都推给自己。袁氏一听,忽然冷笑起来,撑着膝盖努力站起来,苍老的眼眸看了看薛其钢,又看了看叶政廷:“是,都是臣妾的错。”

薛其钢低头:“陛下,皇后是景纯的姨母,臣不在坞原,姨母之命便是父母之命。皇后这么做都是为景纯好,臣知道,景纯也知道。”

薛凌云痛得冷汗直冒,跪地叩首:“陛下,皇后姨母,臣真的知错了。”

叶政廷见薛凌云被打得那么惨,做了个和事佬:“你知错就好。罢了,起来吧。”说着又对袁氏道,“皇后也莫再生这浑小子的气了,人平安回来就好。”

袁氏的怒气原本已被那几鞭子打得消散了许多,但叶政廷来横插一脚,把他自己完全摘开。他成了贤明的君主,坏人全让自己做了,袁氏所有的怒气瞬间转移到叶政廷身上。

好你个叶政廷,本宫将唯一的亲侄子都算计上,只为保你叶家江山,到头来你却这般不给本宫留情面。袁氏不便在外人面前与他争吵,冷冷看了叶政廷一眼,心灰意冷微微一福:“臣妾还有事,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薛其钢给薛凌云使了个眼色,薛凌云机灵,连忙冲叶政廷跪拜:“陛下,臣去送送姨母皇后。”

叶政廷道:“去吧,好好给你姨母陪个不是。”

“诺!”薛凌云应声,朝袁氏追了过去。

袁氏气冲冲疾走,薛凌云忍着一身伤追过去喊道:“皇后姨母,等等臣。”

袁氏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他说,快步疾走。薛凌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拉开春桃,自己顶替春桃的位置,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扶住袁氏的胳膊,撒娇耍赖:“姨母,你不要生气了嘛,你不是最疼景纯的么?”

袁氏怒气冲冲甩开胳膊,冷笑道:“薛大世子可别,陛下和煜王给你撑腰,本宫惹不起你。”

薛凌云只想她消了气,把脸抹下来揣进兜里,凑过去又搀扶着她笑嘻嘻地道:“姨母,不生气了嘛,孩儿从庆安国专门给您带了礼物。孩儿和两个表兄,您从小最宠的就是孩儿,您忘了么?”

那时候袁氏还不是皇后,薛凌云失了母亲,袁氏可怜他那么小便丧母,更对他母亲的死有愧,便将薛凌云当自己亲生孩子宠着。只是时过境迁,袁氏做了皇后,薛凌云做了煜王世子,那份亲情最终变成了算计和利用。

提及过往,袁氏眼中哀戚一闪而过。她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侄子,见他疼得脸煞白,没有再甩开他的手:“随本宫去殿中用点药。”

薛凌云见她怒气已消,立即狗腿地满脸堆笑:“孩儿就知道,还是姨母最疼孩儿。孩儿要姨母房中那玉清丹。”

整个坞原,也就皇后还有玉清丹了。他满背是伤,疼得脸青嘴白,还有心思撒娇,袁氏忍不住笑了:“你呀,被你父王打成这样也不吭一声。”

薛凌云抓着袁氏胳膊笑道:“姨母不肯原谅孩儿,孩儿哪敢呼痛,便是疼死也不敢喊。”

袁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渐渐漫上些许疼爱。他毕竟是袁氏的亲侄子,若不是做这劳什子皇后,要为太子将来做打算,又何苦要这样算计他?

花园中,叶政廷拍拍薛其钢肩膀道:“妇道人家,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薛其钢低头谦逊地道:“皇后就是皇后,母仪天下自该受万民敬仰,哪怕景纯是皇后亲侄子,也不能僭越。杖责四十,罚跪祠堂一月,是因这逆子顶撞皇后;臣今日带他来春喜宫谢罪,是因这逆子辱骂姨母。”

叶政廷看着他,嗔怪地对左忠勇道:“看看,这就是朕倚重这老家伙的原因。”

“行啦,都被你打成那样了,朕看那四十军棍就免了,就罚他跪祠堂一个月吧。”叶政廷转身往春喜宫外走,背手朗声道。

“臣替逆子谢陛下大恩!”薛其钢连忙跪地叩首。

煜王府邀月阁,薛凌云跪在地上,薛其钢高坐主位。周姨娘、刑部尚书孙振武和薛宓、岑丹则站在一旁。薛凌云身上的伤已经在春喜宫包扎好了,只是天气炎热穿得薄,透过衣衫还能隐约看见背部的血迹。

薛宓心疼薛凌云的伤,眼睛红红对薛其钢道:“父王,别让景纯跪了吧,他都知错了。”

周姨娘也抹着泪道:“文博还躺着卧床不起,景纯又被您打成这样……王爷和郡主也太狠心了。”

“你住口。”薛其钢听周姨娘说话就烦躁,指着薛凌云道,“他俩是一回事吗?你别在这胡搅蛮缠。”

周姨娘被斥责,噘着嘴不吭声了。

孙振武拱手道:“岳丈大人,小婿以为,景纯奋不顾身护着昭郡王殿下去庆安国乃大义,虽犯了点错,也是功大于过,不至于被如此重罚。”

“振武,你也糊涂。”薛其钢对孙振武语气稍软些,“辱骂皇后那是一点过错吗?要是换做别人,景纯脑袋还能在肩上扛着?”

薛其钢重重叹了一口气:“都别劝了,你们都下去吧,本王有几句话要跟景纯说。”

众人这才缓缓离去。等人都走完了,殿中只剩薛其钢父子二人。薛其钢背手走下来,道:“起来吧。”

薛凌云这才撑着龇牙咧嘴站起来,背部火辣辣地疼。

“为父打你这几鞭子,你恨不恨为父?”薛其钢走到儿子面前,看着那张在草原吹得粗粝了些的脸庞。

“孩儿不敢。”薛凌云低头后退了两步。

见他脸色苍白,薛其钢有些心疼,拍拍他肩膀道:“不打你,难以消除皇后心中怒火。”擡眼望着窗外,“打你,为父心里也难受。”

他转过头来看着薛凌云,一双苍老的眼睛似要穿过薛凌云的皮肉看透他的内心:“景纯,你和昭郡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不丁听到薛其钢这么问,薛凌云心虚,吓得一凛,连忙低头避开薛其钢的直视,结结巴巴道:“没、没怎么回事,就是,儿臣护送他去庆安国……”

薛其钢把薛凌云的慌乱看在眼里,不容他多思考,又追问道:“你跟为父说去庆安国是为摆脱皇后的控制,怎么又跟着回来了?”脸色一冷,严厉地道,“老实说,不许撒谎!”

薛凌云吓得一凛,心慌得突突直跳。薛其钢要是知道他和叶长洲的真实关系,得把他狗腿打折。他连忙跪下,脑子转得飞快。他知道瞒不住薛其钢,与其让他知道自己和叶长洲的私交,不如让他知道自己和他另一层关系。

薛凌云心一横,低头颤声道:“父王,儿臣觉得太子并非良主,而叶仲卿也并非真心待薛家,叶文惠就更不用说了。薛家功高盖主,这些皇子无论将来谁当了皇帝,都不会放过薛家的。”

他以额触地,干脆把心里那些早就盘算了许久的悖逆之言一吐为快:“父王,唯有十六殿下,方是薛家能安稳一世的选择。”

“住口!”薛其钢怒吼一声,声音震彻整个屋子。薛凌云吓得一抖,把头低得更低。

“逆子,你知道这满口悖逆之言,会给薛家带来什么样的灾祸吗?”薛其钢压低了声音怒吼,“诛九族!”

“将来谁主天下,也是你能讨论和左右的?你怎么不上天呢?!”薛其钢怒骂,背手踱步围着薛凌云转圈,内心惊诧比怒火更甚。

他何尝不知道太子庸懦不是良主,至于老二叶仲卿,若他做了天下之主,那第一件事大概就是铲除薛家。

现在叶伯崇虽为太子,但以叶仲卿的军功和手段,没到最后那一刻谁都说不清他们兄弟俩到底谁能继承大统。这等事,薛其钢也只敢偶尔在腹中思忖二三,毕竟叶政廷还在盛年,那把交椅最终落到谁手中,薛其钢还真没想过去左右。

没想到这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不仅想了,还这么干了。薛其钢心中震惊后又觉得薛凌云太过草率,万一叶长洲也是那过河拆桥的人,到时候薛家把太子和叶仲卿、叶文惠得罪了个遍,岂不是死得更惨?

薛其钢低头凑过去看着薛凌云脖颈,轻声道:“起来。为父且问你,你如何断定你选的那位就是良主?”

薛凌云这才直起身子站起来,眼神忐忑,闪烁其词道:“那个……父王,孩儿和昭郡王私交颇深,他过往那些倒霉事都是他自己故意传出来的……其实他这人绝顶聪明,足智多谋,把所有人都骗了。”

薛其钢苍老的眼眸上下打量着薛凌云,似要将他看透:“他若一心藏拙,又如何会让你窥得?你和他何时勾搭上的?”

薛凌云心头一凛,给自己壮胆:“那个,‘勾搭’多难听,我们是结盟。十六殿下与儿臣,他藏拙我藏锋,我们是惺惺相惜。”

薛其钢见他说得义正辞严,更觉得薛凌云狂悖轻浮。那人可不是什么富贵世家,而是皇子,这事要是一个不慎,薛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薛其钢心头不由得生出怒火,烦躁不已,一脚踹在薛凌云屁股上,怒道:“你还结盟!当真是翅膀硬了,滚去祠堂跪着,不跪满一个月别想起来!”

突然被踹了一脚,薛凌云揉着屁股不敢再多言,乖乖滚去跪祠堂了。

猛然得知薛凌云和叶长洲竟然有如此深的勾结,这要是让皇后、太子或者叶政廷嗅出点结党的味道来,两个人都得死。薛其钢心头烦躁不安,高声对门外道:“来人,从今日起,世子不见任何外人,任何外人的消息也不许传递给世子知晓!违令者,杖责五十!”

“诺!”护卫应声。

在薛其钢没弄清楚叶长洲为人底细之前,他要暂时斩断薛凌云和叶长洲的来往。偌大的煜王府,数百条人命,不能稀里糊涂被薛凌云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