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我们的选择
那残酷的真相，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时间仿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个打破这片死寂的，是知诺。
她那双始终平静如古井的数据化眼眸，在此刻，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刺目的赤红色。
无数代码化作狂暴的红色闪电，在她瞳孔深处疯狂奔涌，仿佛要烧穿整个虚拟空间。
“分析完毕。”
知诺的声音依然是电子合成音，却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沸腾的冰冷杀意。
“目标群体确认：
‘牧场主’，或其相关利益者。”
“行为定义：
非法监禁、精神奴役、资源掠夺、种族灭绝性收割。”
“逻辑推演结果：该目标群体对己知智慧文明构成最高等级生存威胁。”
她缓缓站起身，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身体周围浮现出无数由光芒组成的复杂术式。
“结论：必须……清除。”
“必须将这宇宙的底层代码，从根源上进行格式化。”
“必须找到那些自以为是的‘程序员’，然后……捏碎他们的每一个字节。/天′禧.晓+说,蛧/ ′更\歆′罪_全+”
这番宣言，并非出于愤怒的咆哮，而是一种基于绝对理性分析后得出的，唯一且必然的结论。
在知诺的世界里，这是一个必须被修复的，最为致命的Bug。
而修复的方式，就是彻底删除制造Bug的源头。
与知诺的暴烈截然相反，安安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迷茫与自我怀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创造出宏伟的浮空城，也曾试图点化一个全新的种族。
可现在，他只觉得无比陌生。
他的诞生，是源于父母的爱，还是“牧场”的资源投放计划？
他对父母的依恋，是发自内心的情感，还是被预设好的程序？
他每一次的喜悦，每一次的悲伤，每一次的成长，究竟是属于“自我”的体验，还是仅仅为了让“灵魂”这颗果实变得更加丰满可口？
如果一切都是虚假的……
那“我”的存在，还有意义吗？
“爸爸……”
安安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痛苦。
“如果……如果我们的爱，也是被设计好的……”
“那它……还算是真实的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最纤细的针，却刺中了在场所有人内心最柔软、也最不敢触碰的地方。·晓`说-C¨m+s? ,免~废/越`独?
是啊。
如果情感都只是程序的一部分，那他们所珍视的一切，岂不都成了一个笑话？
陆无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对他而言，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铮——”
一声轻微而清越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他默默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倒映出他古井无波的脸。
他没有释放出任何杀气，也没有说一句狠话。
只是取出一块洁白的布，开始异常专注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锋利的剑锋。
从剑尖，到剑锷。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仿佛这不是在擦拭一柄剑，而是在进行一场奔赴战场前最神圣的仪式。
他的沉默，就是他的回答。
真实还是虚假，重要吗？
设计好的又如何？
既然己经知道了屠夫的存在，那么，在被送上屠宰场之前，磨亮自己的刀，就是唯一需要做的事情。
挥刀，斩杀，如此而己。
秦晚夏始终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一首停留在陈默的脸上。
她看到了他讲述真相时的平静，也看到了平静之下，那独自背负了太久的孤单与沉重。
她能想象，当他第一次窥见这绝望的真相时，内心是何等的动摇与冰冷。
他没有被压垮，反而选择将这副重担向自己最亲近的人分担。
这不是软弱，而是最大的信任。
她缓缓伸出手，覆盖在了陈默放在桌上的手上，然后用自己的五指，一根一根地，与他紧紧相扣。
她的掌心温暖而柔软，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无论你去哪，”
秦晚夏凝视着陈默的眼睛，声音轻柔，却比世界上任何誓言都更加坚定。
“我们都陪你。”
没有问前路如何，没有问胜算几许。
只是最简单的一句话。
我们，陪你。
这句话，瞬间驱散了陈默心中最后一丝阴霾。
他反手握紧了秦晚夏的手，目光重新变得温和而明亮。
他看向还在迷茫中的安安，轻声说道：
“安安，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就算是眼泪的化学成分可以被设计，但流泪时的悲伤，是真实的。”
“就算是拥抱的动作可以被编码，但拥抱时的温暖，是真实的。”
“就算是‘爱’这个概念源于某种设定，但我对你和你妈妈的爱，我感受到的你们对我的爱，是此时此刻，我生命中最真实不虚的东西。”
“只要我们自己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它的意义，不由‘牧场主’来定义，而由我们自己来赋予。”
陈默的声音，如同一道光，照进了安安混乱的内心世界。
安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母亲。
他感受着母亲怀抱的温度，感受着父亲话语中的力量。
眼中的迷茫渐渐退去，重新汇聚起一点点星火。
是啊，真与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份温暖，这份爱，是自己确实感受到的。
这就足够了。
陈默站起身，环视着自己的家人和兄弟。
知诺眼中红光褪去，恢复了数据的冷静，但那份杀伐决断的意志己经烙印在她的核心程序里。
陆无忌己经收剑入鞘，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便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兵，锋芒毕露。
安安从秦晚夏的怀里挣脱出来，小小的拳头紧紧握住，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秦晚夏站在陈默身旁，与他十指紧扣，并肩而立。
无需更多的言语。
在这个小小的，绝对私密的空间里，这个世界上第一个针对“牧场主”的反抗同盟，己然成立。
他们的选择，己经做出。
(第322章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