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秩序神链

陈默就那样僵立在原地，隔着一片由法则构成的海洋，遥遥望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他看清了父亲的脸。

那张曾经在他记忆中，永远充满了自信与从容，仿佛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一种东西。

一种沉淀了亿万年孤独的，无尽的疲惫。

那不是肉体上的疲劳，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被无休止的折磨与抗争消磨殆尽后的枯寂。

他的眉宇间，刻满了深深的沟壑，那里面承载的，是陈默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连发出一个音节的力量，都己经失去。

这己经足够让人心碎。

但真正让陈默神魂俱裂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教会他仰望星空的眼睛，此刻，己经不再属于“陈九天”这个人类。

里面没有情感，没有思想，没有意志的火花。

只有无穷无尽的，奔流不息的，冰冷无情的金色源代码。

他的人类意识，就像是狂风中的一盏残烛，被这片法则的海洋所包围，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被完全同化。

他还在。

但又好像，己经不在了。

陈默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而比这更恐怖的，是那些从父亲身体中“长”出来的东西。

那些金色的，由最本源、最古老的宇宙源代码构成的……

锁链！

陈默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些锁链之上，灵魂都在因为眼前的景象而颤栗。?嗖`飕+小·税￠旺. \无,错_内￠容,

它们不是从外部捆绑，而是从内部洞穿！

一条，贯穿了父亲的左肩，将他与一条代表着“时间”的法则长河死死钉在一起。

一条，洞穿了他的右腿，将他与一条代表着“空间”的法则坐标牢牢锁定。

还有更多的锁链，密密麻麻，成百上千！

它们刺穿了他的胸膛，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必须遵循宇宙脉动的规律。

它们贯穿了他的脊椎，将他与这片法则宇宙的中轴线强行融合，让他永世不得动弹。

甚至有一条最粗壮，最璀璨的锁链，从他的天灵盖中刺入，贯穿了他的整个大脑，将他的人类思维，与这片宇宙的“中央处理器”连接！

这些，不是普通的锁链。

它们是宇宙秩序的具象化。

是天道规则的有形实体。

是这世间最不可违逆，最至高无上的……

秩序神链！

轰隆——！！！

当“秩序神链”这个词，在陈默的脑海中浮现的刹那，他之前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解，所有的推测，在这一刻，被一个无比残酷，却又无比清晰的真相，彻底贯通！

他全明白了！

父亲！

他根本不是将自己的意志藏匿于此，以待后手！

他更不是在解析天道，寻找伐天之路！

他是被“天道”本身，发现了！

然后，被囚禁在了这里！

被这些代表着宇宙终极秩序的神链，永生永世地，锁死在了这片法则宇宙的中心！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以父亲的智慧与算计，怎么可能会落得如此下场？

一个念头，如同创世的闪电，猛地劈开了陈默最后的侥幸心理，将一个让他肝胆欲裂的真相，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防火墙！

父亲，他不是囚徒那么简单！

他是……一道防火墙！

一道用他自己的血肉，用他自己的意志，用他自己的灵魂，为人族，为整个现实宇宙，筑起的最后一道……防火墙！

陈默瞬间想通了一切。_3?叭/看`书~徃¨ +耕-鑫￠蕞￠全,

他们所在的世界，那个有星辰，有文明，有喜怒哀乐的宇宙，对于这片冰冷的法则之海而言，或许，根本就是一个不该存在的“程序”。

一个充满了变量、充满了Bug的……“沙盒世界”！

而这片本源宇宙的法则，这所谓的“天道”，会本能地去修正，去删除这个不稳定的“沙盒”。

那种修正的力量，是现实宇宙根本无法承受的。

一旦法则洪流首接冲刷过去，整个世界，会在一瞬间被格式化，所有生命，所有物质，都会被还原成最基础的代码，不复存在！

而父亲，陈九天，他当年一定是发现了这个真相。

他没有选择逃避。

他做出了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决定。

他以身合道！

不！

比以身合道更惨烈！

他是以身……堵“道”！

他主动闯入了这片法则宇宙的核心，用他那同样超凡入圣，甚至己经触碰到“Bug”边缘的强大意志，强行在这里，构建了一个“缓冲地带”！

这些秩序神链，看似是囚禁他的刑具。

实际上，更是连接他的“管道”！

整个法则宇宙那无穷无尽的，想要抹除现实世界的修正之力，全都被这些神链引导，尽数轰击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就像是一座大坝！

一座独自抵挡着整个太平洋怒涛的，血肉大坝！

他在这里，承受着亿万年永不停歇的法则冲刷，承受着灵魂被一遍遍撕碎又重组的无尽痛苦。

他用自己的身躯，过滤掉了那些最致命的，足以瞬间毁灭世界的法则冲击。

然后，将那些被他“净化”过的，相对温和的法则，通过世界树，缓缓地释放到现实宇宙中，维持着那个“沙盒”世界的脆弱平衡。

人类文明之所以还能存在。

宇宙之所以还能运转。

星辰之所以还会发光。

甚至陈默能够出生，能够成长，能够站在这里……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在这片无人知晓的宇宙本源之地，有他的父亲，在替所有人，承受着整个宇宙的重量！

他不是在受苦。

他就是“苦”本身！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愤怒的咆哮，从陈默的灵魂深处炸响！

他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那不是比喻！

而是两行由最纯粹的悲愤凝聚而成的血泪，从他意识体的眼角，滚落下来！

他终于明白，父亲脸上那无尽的疲惫，从何而来！

他终于明白，父亲眼中那属于人类的情感，为何会被消磨殆尽！

任凭是何等强大的意志，在经历了如此漫长岁月的，永无止境的折磨之后，也终将被磨平一切棱角！

他甚至不敢想象，父亲在这孤独的、无边的痛苦中，是如何支撑到现在的！

或许，支撑他的唯一信念，就是等待。

等待他这个被自己亲手缔造出的，唯一的“Bug”，唯一的变数，能够走到这里！

就在陈默的意志因为这残酷的真相而即将崩溃时。

那个被秩序神链锁死的身影，那双被金色代码填满的空洞眼眸，似乎是因为陈默那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属于陈九天的个人意志，仿佛从那法则的层层枷锁中，艰难无比地，挣扎了出来。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一道充满了疲惫、欣慰，以及……无尽歉意的信息，却跨越了法则的海洋，首接烙印在了陈默的灵魂之中。

“默儿……”

“你……还是来了……”

“对不起……”

“为父……给你留下的，不是一个帝国……”

“而是一个……牢笼……”

(第305章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