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熬过了冬天
地里的白菜像是攒足了劲儿,没了烈日烤灼,叶片舒展得快了些,一层叠着一层往上蹿。庄户汉子们从早到晚脚不沾地,歇了几日的时老大也扛起水桶,加入了浇地的队伍。
先前随手撒下的那些种子,虽也冒出了一截嫩芽,可因着没有在下雨,早就蔫头耷脑的,时老太看实在长不成气候,叫人断断续续拔着吃了,如今也剩不下几棵。眼下要紧的,是那六亩最先种下的白菜,时老大和乡亲们轮着班,一桶桶水往地里拎,就盼着这茬菜能长得瓷实些。
村里过日子,向来是有人勤有人懒。像老时家这样肯下力气的,也不止一家。就说狗蛋,小伙子壮实,从村东头的老井到学堂那口更深的井,来回奔忙,水桶压得扁担吱呀响,汗珠子顺着脊梁骨往下淌,也没叫过一声累。
几户人家一起用打井水,偶尔也为谁先谁后拌两句嘴,可都是庄稼人,知道水金贵,吵归吵,从没真动过手,吵完了该轮着谁还轮着谁,能浇地,比啥都要紧。-?o咸1鱼2看′+.书$ ?§最?t`新¥章=节?x更}新,快¤¨
可也有不少人瞧着犯怵,私下里嘀咕:“天不下雨,费这劲打水,指不定最后还是白忙活,值当吗?”索性就关了院门在家歇着,锅里的粥熬得一天比一天稀,就盼着老天爷能开眼,早点掉几滴雨下来。
眼瞅着白菜都到了该收割的时候,天上还是没下过一场像样的雨。那点零星的湿意,刚把地皮打湿就没了影,地里的土依旧硬邦邦的,攥在手里能硌得慌。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明镜似的——这雨,是真指望不上了。好在白菜凭着那股子韧劲,靠着人一桶桶拎水浇活,总算有了收成。
总算熬到白菜能收了,村里人扛着锄头下地,一棵棵瓷实的白菜被砍下来。
时家的白菜一半装了车,送到县里时小西那儿去;剩下的一半,时老太指挥着家人分了类——够得着腌酸菜的,就码进大缸里,撒上盐巴一层层压好;剩下的就摆在空院里,晾那么几天,再放到空屋里随吃随取。
忙活完这些,一家人坐在炕头歇脚,时老大说:“今年是真累,可好歹冬菜有了小西那里也有的用了。-白+马¢书,院. \更!新~最′快!”
村里人就这么挨着,从秋到冬,又从冬盼到春。雪是下过三五场,可都薄得很,刚把地皮盖层白就停了,化开来连地皮都润不透。
过年时,时满从外面回来,凑着炕桌跟家里人说:“贵人圈里都传开了,皇帝都去祭天了,还跟老天爷写了认错的文书,就盼着能求场透雨呢。”
时家人听了,都没说话,只是心里头默默盼着——这事儿要是真能管用就好了。
往年得到西月才敢种麦子,今年才三月,地里的冻就化透了。时家人围坐在炕桌旁,就着昏黄的油灯商量起今年的耕种——种什么,种多少,都得盘算仔细。
时山先开了口:“我瞅着今年天怕是更旱,不如干脆全种红薯,耐旱!”
时海跟着点头:“我看行,红薯扛得住旱。”
时老大却皱着眉:“一家老小总不能顿顿靠红薯过活吧?日子长了谁受得住。”
时老太也接话:“老大说得在理。大人将就吃点红薯还行,孩子们正长身子,哪能总吃这个。”
时雯在一旁听着,插了句:“阿奶,要不咱在地里再打口深井?有了水,就能多种些别的了。”
时老太点了点头,没说话,心里记下了这茬。
时小五这时候开口:“阿奶,要不我还回深山里养鸡去?去年虽说损失了一百多只,好歹还剩三百多只。只是山边的草料早被啃光了,再待下去怕活不成。”
“对对对!”牛氏赶紧接话,“别家都开始喝稀粥度日了,咱家还养着这么多鸡,万一被人盯上,怕是要惹麻烦。”
时老太又点了点头,觉得这话在理。
时小西跟着说:“阿奶,我那酒楼今年也先不开了,等年景好了再说。”
时老太依旧点头应下。
时满则说:“我在府城花销太大,今年就留在家里帮忙吧。”
这次时老太却摇了头:“书院该去还得去,念书的事耽误不得。”
最后还是时老太拍了板:
时小五带着张三两口子,再把小六也带上,一起去深山养鸡,顺带在山里种些玉米;先去看看崖洞附近的山泉还有没有水,没水就赶紧找人打井。
时雯、时仁负责育红薯苗,地里种三亩小米、三亩荞麦、三亩高粱、十亩红薯,剩下的地先空着。
安排定了,时老大这边便分了三拨:一拨抓鸡往山里送,顺带收拾崖洞,种玉米;另一拨留在村里翻地播种,拎水浇地。还有几个在后山挖坑育苗。
时老大自己则去了镇上,找打水队来地里新打一口深井。一问价钱,竟要六十两,他忍不住咋舌:“怎么贵了这么多?”
打井的人叹着气:“这也是没法子,如今粮食价钱飞涨,我们也得糊口啊。”
时老大心里虽肉痛,可想着一家人要吃饭,硬着头皮也得应下——这钱,花得值当。
村里人见时人开始动了起来,也跟着开始了春种,纷纷育红薯苗来。
赵寡妇平日里爱跟街坊念叨狗蛋聪明,说着说着,就把育苗的法子也抖落出来了:“其实跟育西瓜苗差不离,就是得把盆换大些,让那红薯能舒舒坦坦发新芽。”
这么一点拨,大伙儿就都明白了。家里有大瓦盆的翻出来,没有的就用破木桶、旧陶缸,装些松软的土,把选好的红薯埋进去,浇水、晒太阳,照着法子摆弄起来。
这倒省了时雯不少功夫。知道村里好多人家都自己学着育苗,她便不用像去年那样费大力气准备,今年只在院里挖了两个育苗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