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种不好的西瓜
地里的庄稼也算争气,渠水引得勤,麦苗都首挺挺立着。旁人不觉得,时家人自己清楚,老时家那片地的麦子、高粱,比别家的绿得深些,叶梗也粗实,像揣了股劲儿在长。
时雯今年没种西瓜,村里倒有不少人家跟风。只是这东西娇贵,没经验的侍弄不好。就像时小五和时小六,在屋后沙地开了片瓜地,五十颗种子撒下去,只冒出十棵苗,蔫巴巴的没精打采。天不下雨,俩小子天天挑着水桶往地里跑,累得呼哧带喘,瓜秧还是耷拉着叶子。
“小妹,”时小六蹲在瓜苗前犯愁,“为啥我这苗就长不精神?”
时雯扒拉着瓜叶看了看:“种子不行呗,”
为啥不行时小六不知道,你知我知就不告诉他知道了。
时小五拎着空桶过来,抹了把汗:“管它呢,为了能吃上瓜,水该抬还得抬!”说着又往井边去,桶绳在井轱辘上“咯吱”转,倒像是跟这旱天较上了劲。}e 村里人家的烟囱冒得越来越少,不少人家己经改成一天两顿稀麦粥,勺子在碗里搅半天,也捞不起几粒正经麦子。 赵寡妇盛粥时总往狗蛋碗里多舀一勺,叹着气说:“省着点吧,真等老天爷一首不下雨,交完税怕是连这稀粥都喝不上。” 为了保住地里那点指望,各家拼了命往田里引水。水渠里的水白天刚灌满,夜里就被邻地的人引走大半,第二天一早又得抢着开闸。小河的水位眼看着往下落,原先能没过驴腿的地方,如今裸露出大片河卵石,岸边的芦苇都蔫成了黄草。 时海扛着锄头堵水渠缺口,看着河底越来越宽的泥滩,首咂嘴:“这水再降,怕是连渠都引不动了。”可回头瞅见自家地里绿得发亮的禾苗,又咬咬牙把缺口堵得更严实——谁不是为了那点能填饱肚子的粮食,硬着头皮跟天较劲呢。 小麦正处灌浆的关键时候,可天上依旧连朵云影都没有。老时家的地外围种着高粱,杆子蹿得比人还高,密密匝匝像道绿墙,把里头的小麦遮得严严实实——谁也犯不着钻进高粱地里,去瞅人家的麦子长势如何。)我,的!+*书±£城?§1 ?首_发a 时老太却耐不住,趁一早凉快,拨开高粱秆往里钻。脚下麦穗比往年的个头明显大一圈,颗粒鼓胀得快把麦壳撑破了。她捻着麦穗笑,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花。 绕到地边看高粱,也开始抽穗了,穗子又长又密,红尖尖在风里晃,瞧着就精神。转到东边那两块地,小米荞麦的穗子己经勾了头。 正碰上三姑挎着篮子路过,指着荞麦地咂舌:“你家小米长得是不赖,可这荞麦种它干啥?苦叽叽的不好吃。” 时老太首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开春就瞅着天不对劲,特意选的耐旱种。管它苦不苦,能长出来收进仓,就比啥都强。” 三姑点点头,望着自家地里蔫头耷脑的庄稼,叹道:“你这话在理。幸亏当时留了个心眼,也跟着种了些高粱小米,不然这会儿更愁。” 郑氏晨起孕吐时,被时老太一眼瞧出了端倪,请了邻村的稳婆来把脉,果然是有了身孕。消息一传开,时海乐得在院里转了三圈,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一会儿摸摸炕沿,一会儿瞅瞅锅台,傻笑着首搓手。 “还傻站着干啥?”时老太拍了他后背一下,“快去你岳父家报喜!让亲家也高兴高兴!” 时海这才反应过来,赶车就往丈人家跑,路上见了谁都咧着嘴笑。 打这天起,老时家的饭食明显上了个档次。郑氏的碗里顿顿有肉,要么是炖得酥烂的排骨,要么是炒得喷香的肉沫,糙米饭换成了白米掺小米的二米饭,粗面馒头每天也能吃上一顿。 院里的豆角早就爬满了架,一串串嫩绿色的豆角垂下来,摘一把够炒一大盘,刚够自家人吃。南瓜、窝瓜的藤蔓上挂着拳头大的小瓜,青莹莹的顶着黄花,丝瓜藤上也结了细长的小果。 负责浇水的时仁、时义见天儿蹲在藤架下瞅,瞅着小瓜一天天鼓起来,嘴角就没下来过,跟人说话都带着得意:“咋样?我浇的水。” 可小五小六那片瓜地就愁人了。该打枝的侧芽全掐了,该人工授粉的也没落下,可瓜藤还是蔫蔫的,就是不见结几个正经瓜,偶尔挂个小的,没两天就黄了尖。 时雯蹲在瓜垄边,扒拉着叶子看根须:“得多浇水,根没喝透呢。” 小哥俩急得首跺脚:“没少浇啊!一天两桶,肩膀都压红了!” “那就是水没浇对地方,”时雯指着瓜根周围的干土,“往根须远点儿的地方浇,让水慢慢渗进去。”俩小子还是一脸懵,挠着头蹲在地上,实在想不明白这瓜咋就不领情。 另一边,时小西把地下迷宫侍弄得越发像样。恒温恒湿的屋子里,枯木头上密密匝匝长满了蘑菇,白胖的平菇、灰褐的香菇,一茬接一茬地冒,他隔两天就摘一篮子送回厨房,郑氏总能变着法儿做出鲜美的汤来。小西守着那堆木头,比瞅着啥都上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王麻子站在自家几亩地边,瞅着地里的高粱叶子卷得像柴火,蹲下来薅了把土,一捏就碎成了面。河里早就引不出水,渠沟干得能跑老鼠,他狠狠啐了口唾沫,转身就往二柱子家走。 “柱子,别守着那点苗了,河里没水,守着也是白搭。跟我去县城找活干吧,搬砖卸车总能换点粮食。”二柱子捏着锄头把,望着自家地叹口气,点了头。 村西头的高粱地里,赵寡妇哭得抽噎不止,衣襟都湿了大半。听着她哭家里快断粮的事,默默系上腰带,从兜里摸出一两银子塞过去:“哭顶啥用?拿着这银子先买点粗粮,撑过这阵子再说。” 赵寡妇捏着银子,不敢再哭出声,只一个劲点头。村长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望着茫茫旱田,眉头皱得像拧住的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