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咒杀和人情
夜色如墨，浓重地笼罩着霂墟市郊外。
14号线终点站，作为霂墟市和白梅医院齐名的最恐怖隔离禁区，寂静地匍匐在铁西区的荒芜之地。
以此站为中心，半径三公里内已被划为绝对军事管制区，铁丝网、探照灯、临时路障层层设防，从而确保寻常百姓根本无法靠近，也无法用无人机来拍摄这里。
驻守在这里的，是霂墟军区的精锐“龙卫”部队。
禁军，已经正式改编，被称之为龙卫，现在老百姓已经将禁军改称为龙卫军，而霂墟这边的龙卫军都是禁军的真正精锐。
他们穿着最新式的数字化作战服，手持轮回系统所购买兑换的、铭刻着微弱符文的枪械，面容冷峻，眼神锐利，以绝对标准的军姿守卫着通往地铁终点站的每一个入口、每一条通道，纪律严明得如同钢铁机器。
与这些龙卫士兵画风截然不同的，是由轮回者混编组成的第五十五巡逻大队。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靠在冰冷的墙壁或装甲车上，嘴里叼着烟，火星在黑暗中极为吗明亮，很显然……和职业军人比，轮回者们全然是没有什么纪律可言的。
烟雾缭绕中，是他们对当前全球严峻局势的低语讨论。
“听说了吗？旧核那帮疯子，在11区那边玩大了！”一个轮回者狠狠吸了口烟，“这下子事情是大条了！模因污染爆发得跟瘟疫一样，死亡人数根本统计不过来，据说那边现在跟人间地狱没两样！”
“是啊，模因污染真相和轮回者存在可能都瞒不住了！”另一个女轮回者也是接口，声音压抑，“江户那边现在好些个区都出现了那鬼东西——‘人头气球’！妈的，想想就瘆得慌，密密麻麻飘在天上，下面吊着死人，关键是也不能弄破，否则就是同归于尽！”
一个年轻些的轮回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艹！那玩意儿要是出现在咱们这儿……简直不敢想！连龙翔军士兵都有不少被那鬼气球给吊死了，这玩意根本防不胜防！”
“其实听说平东区那块地方现在也在湮灭层还是迷失层也出现了人头气球，清洁工已经去处理了，最近轮回者都不敢去夜游乐园的恐怖副本了。”
“唉，咱们这些小卡拉米多想也没用，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话题很快又转到了那场即将到来的、牵动全球轮回者神经的宏大行动上。
“几个月后，‘动物园怪谈’副本远征就要开始了……”轮回者们的语气带着敬畏和一丝恐惧，“全球最顶尖的那几个轮回者团队，邓肯俱乐部、十字议会，加上咱们国家的圣殿和九州龙卫打头阵……这阵容，简直了！”
“没办法，咱们的‘动物园怪谈’、11区的‘漩涡’、三哥那的‘死城’，这可是全球公认的前三绝望模因污染副本，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动物园怪谈’，那根本就是规则怪谈的源头级副本，听说进去的人，能活着出来都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大部分sAn值下降潜势也会一直降不下来……”
就在这种压抑而紧张的闲聊氛围中，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穿过层层警戒线，来到了地铁站入口处。
巡逻的轮回者们立刻认出了他，纷纷站直了身体，收敛了散漫的态度，恭敬地问好：“龙副团长，晚上好！”
来人正是血腥团队的副团长，龙苍！
龙苍微微颔首，言简意赅：“我来禁区试炼。”
巡逻队的队长有些惊讶：“龙副团长，您……一个人进去？”
对方是血腥总团的副团长，血枭主的心腹啊。
独自一个人来？莫非是对晋级有了信心，要一举冲击Lv4了？如果血腥团队有了两位Lv4轮回者，那可真是了不得了。
“嗯。”龙苍惜字如金，目光已经投向了那黑洞洞的地铁站入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巡逻队员们不敢再多问。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防止普通市民误入，对于龙苍这种级别的强者，自然是畅通无阻。
当然，流程还是要走一遍，通过轮回系统确认了龙苍的轮回者身份后，立即放行。
众人让开道路，目送着龙苍一步步走下地铁站入口的台阶，消失在通往地下深处的黑暗之中。
14号线地铁站内部的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纸钱焚烧后的灰烬味和若有若无的霉味，温度也比外面低上好几度。
龙苍的脚步在空旷的地下大厅里回荡，周围的应急灯发出惨白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但更多的区域隐没在深邃的黑暗里，那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
此时，他的内心很悲凉。当年第一次进这个隔离禁区，小武还在自己身边。如今，他却已经不在了。
他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就该阻止小武选择降头师这个职业。
纸灰，不知从何处飘散而来，无声地落在他的肩头、发梢。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陈旧、破损的报纸，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偶尔能看到一些惊悚的标题片段，却又在仔细看时消失不见。
越往深处走，诡异的气氛越发浓重。
忽然，一个约半人高、色彩鲜艳却笑容诡异的纸扎童男，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个废弃的售票机器后飘了出来！
它周身缠绕着幽蓝色的磷火，脸上用粗糙油彩画出的笑容僵硬而骇人，几乎是贴着龙苍的面门飘过，然后又在不远处无声无息地自燃，化作一小撮灰烬，消散在空中。
龙苍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眼神甚至更加冰冷，他作为资深轮回者早已习惯了这种程度的惊悚。一般的鬼怪，也完全威胁不了他。
他穿过早已断电停止运行的闸机，来到了站台层。
这里更加黑暗和死寂。
黑暗的轨道如同巨兽的巢穴，延伸向未知的深渊，空气中那股腐朽和不安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
龙苍停下了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缓缓抽出了一把匕首。
这匕首是李渊修给他的，造型古朴，刃身却漆黑如墨，刃口处隐隐流动着暗红色的血光，散发出极度不祥的气息。
他没有丝毫犹豫，右手反握匕首，锋利的刃口猛地对准自己的脖颈，狠狠一划，绕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划过了360度！
刀刃过处，他的脖颈和头颅，断开！
漂浮在半空中的头颅，面容变得越发狰狞，双眼之中闪烁邪异的光。
下方无头的身体则依旧稳稳站立，双手开始结出复杂诡异的印诀。
那把漆黑的匕首悬浮在头颅与身体之间，嗡嗡作响，散发出浓郁的诅咒之力。
在隔离禁区内使用职业技能，模因污染监测部是允许的。
他通过这匕首，将要动用远程咒杀之术！
事实上，作为降头师，要远程咒杀有的是办法，但难就难在，如何成功嫁祸给姜烬。毕竟姜烬不是降头师，他的团队里也没有降头师职业。那么，就至少必须是制造一个吻合猎人职业的刀伤！
他的目标，直指此刻被关押在金鳞区警察局内的——雷赛·塔利！
“以我之血，饲喂幽蛊……千里追魂，咒杀夺命……”
咒语从龙苍漂浮的头颅口中念出，那柄漆黑匕首上的血光越来越盛，仿佛联通了一条无形的、跨越空间的诅咒通道！
与此同时，金鳞区警察局，犯人羁押室。
雷赛·塔利，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
“噗——！”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溅射在冰冷的墙壁上！
“怎么回事？！”看守的警察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查看，并通过对讲机紧急呼叫。
姜烬迅速赶到后，他看到雷赛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情况极其危急！
更骇人的是，他胸口的衣服迅速被染红！
姜烬眼神一凛，猛地撕开雷赛的衣襟！
只见他左胸心脏位置，皮肤肌肉竟然自行裂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没有凶器，没有外力，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利刃隔空刺穿！鲜血正从中不断涌出！
“这是……诅咒？！”
姜烬瞬间明白了过来！有人要杀他！而且动用的是极其阴毒、难以防范的远程诅咒之术！
巫女？厌胜？降头？甚至巫蛊都有可能！
姜烬立即从轮回者手表取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剪刀——正是那柄能够剪断无形“诅咒之线”的剪刀！
一般轮回者在现实世界，手表被封禁，无法取出里面的道具，但姜烬是诡律师，系统的封禁对他不起作用！
手拿剪刀的同时，他只见一条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以察觉、却散发着浓郁恶意的暗红色丝线，正连接在雷赛胸口的伤口深处，通向虚无的远方！
姜烬毫不犹豫，举起剪刀，对准那条诅咒之线，猛地剪下！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于灵魂层面的脆响！
那条暗红色的诅咒之线应声而断，瞬间消散于无形！
雷赛胸口那恐怖的伤口，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鲜血立刻止住，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蠕动、愈合！
他痛苦的呻吟声也渐渐平息下去，虽然依旧虚弱，但性命总算保住了。
14号线终点站，站台深处。
就在诅咒之线被剪断的瞬间！
“噗——！”
龙苍漂浮的头颅如遭重击，猛地向后一仰，张口喷出一大口血！
他下方结印的无头身体也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强大的诅咒反噬之力沿着无形的联系汹涌而来，狠狠冲击着他的灵魂本源！
“呃啊……”龙苍的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愤怒！
咒杀……被强行中断了！还被对方顺着联系反噬了回来！
怎么可能，姜烬是猎人，哪来这种手段？道具都被封禁的，他用不了啊？
计划失败，自身受损，龙苍不敢再在此地久留。漂浮的头颅迅速回归脖颈，伤口弥合，但他的脸色却苍白得吓人。
他怨毒地咬了咬牙，迅速收起匕首，拖着受伤的身体，踉跄地朝着来路退去。
地铁站内，纸灰依旧无声飘落，仿佛刚才那场凶险无比的隔空咒杀与反噬，从未发生过。
翌日，上午。
模因污染监测部，部长办公室。
龙铭章坐在办公桌前，正在批阅文件。
办公室的门被无声推开，血枭主走了进来。
他没有寒暄，径直走到龙铭章的办公桌前。
“血枭，我听说你要为姜烬求情是吧？”龙铭章抬起头说，“有事等会再说，我先处理文件。”
血枭主从轮回者手表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一美分硬币。
硬币正面，是亚伯拉罕·林肯头像，背面则是林肯纪念堂。
“龙部长，”血枭主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这是我从【绝命终点站】那个鬼地方，好不容易带出来的……‘模因载体’。”
他将硬币轻轻推向龙铭章。
龙铭章批阅文件的笔顿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那枚硬币上，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仿佛要看穿这枚小小硬币背后所连接的、无数血腥而绝望的死亡循环。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死神来了……”龙铭章缓缓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忌惮，“你竟然……真的拿到了这种东西？”
他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压在血枭主身上：“血枭主，你应该很清楚这样一枚‘载体’意味着什么。它本身就是一条……不，是无数条扭曲的死亡规则的凝结体。换成一般的轮回者团队，要填进去多少条人命，经历多少次惨不忍睹、匪夷所思的死亡，才有可能侥幸拿到这么一枚？你别告诉我，你献上此物，来调停我和姜烬？”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东西的价值，远超一次冲突的调和。
用这个来换姜烬的平安，代价太大了。
血枭主的声音依旧平静：“我当然清楚。但我觉得，值。”
龙铭章身体微微后靠，手指交叉放在桌上，审视着血枭主：“哦？姜烬的天赋确实惊人，我也对他评价极高。但天赋归天赋，实力归实力。他现在终究只是个Lv2。天才我见得多了，可能活到最后晋升到你我这个层级的，十不存一。他随时都可能死在下一个恐怖副本里，你的这笔投资，很可能血本无归。”
“我愿意赌这一把。”血枭主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语气斩钉截铁，“投资嘛，风险越高，潜在的回报也就越高。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稳赚不赔的买卖？如果真有，那点蝇头小利，我血枭主还看不上眼。”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我只是希望，龙部长能……言而有信。”
龙铭章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伸手，死死抓住了这枚硬币。
看着左眼视网膜上传来的轮回系统对这枚硬币的提示说明，他这才确认，血枭主是来真的。
“好。东西我收下了。姜烬的事情，到此为止。我会让他知道，是你用这枚硬币，换来了我的不再追究。”
血枭主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目的达到。
他费尽心力、冒着巨大风险弄来这烫手山芋，可不是为了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他就是要姜烬清清楚楚地欠下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一个Lv2就展现出如此潜力的轮回者，未来成长起来，绝对是对付虫穴的一把利刃！这笔投资，他赌了！
“多谢龙部长。”血枭主微微颔首，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恳请的意味，“另外……关于志平的那件案子，还希望龙部长能继续施加影响，督促相关部门，早日查出真凶，还他一个清白。”
龙铭章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吴志平……他人都已经死了那么长时间乐乐，你还是如此执着吗？”
血枭主的拳头瞬间攥紧，声音因为压抑的情感而显得有些嘶哑：“他是死了！但他是以‘杀人犯’的身份被处决的！他的儿子吴戈，到现在都还背着‘杀人犯儿子’的名声！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没能救下他！但我绝不能让他死了还要蒙受不白之冤！我要让吴戈，以后可以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做人！”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决绝。
龙铭章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推动，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有龙部长这句话，就够了。”血枭主再次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门关上后，萧天策的身形忽然浮现了出来。
他看着那硬币，眼神复杂：“还真没看出来，他这次真敢下这么大的血本。这枚硬币……蕴含的死亡规则极其诡异和强大，如果交给清洁工解析，说不定能制作成极其可怕的规则类武器。”
他顿了顿，看向龙铭章：“有了此物，就算接下来朝廷里有人拿你和邓肯俱乐部合作，请来雷赛·塔利结果闹出这样的大事，你也有足够的筹码和功绩来应对了。只是……要拿到这么一枚硬币，他让血蛛到底在‘死神来了’里面……经历了多少次死亡回溯？”
他早猜到，大概率是血蛛动的手。
龙铭章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甘于人下的人。记得盯紧他，他虽然现在看似向我靠拢，但毕竟一直是给陈崇明做事的人，和我不完全是一条心。这次下如此重注，所图必然不小。”
萧天策冷笑一声：“他？他从来就不是任何人的人。他是有大野心的。他现在做的这一切，投资姜烬，拉拢关系，都是在为他自己的野心铺路。部长，我们不得不防。”
龙铭章未置可否，只是拿起了桌上的内部电话。
……
与此同时，正在金鳞区警局姜烬，接到了龙铭章直接打来的电话。
“姜副团长，”龙铭章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平静无波，“血枭来找过我，为你说了不少好话。”
姜烬一愣，心中顿时一紧。
龙铭章继续道：“他还给了我一件……相当重要的‘模因载体’，作为交换，换取我以后不再追究你之前的种种行为，包括雷赛·塔利事件的处理方式。”
姜烬心中巨震！血枭主竟然还付出了珍贵的模因载体？这……
“你的所有事情，就到此为止。”龙铭章的语气不容置疑，“之后我会让部里稽查科的人来带走雷赛·塔利，你做好交接，接下来一切公事公办。”
“我……我知道了。多谢龙部长大度。”
“你谢血枭吧。”
电话挂断后，姜烬拿着手机，久久无法回神。
他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血枭主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血枭主团长，龙部长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以后不追究我了。”
“龙部长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说明没事了。”血枭主打断了他，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可以放心了。”
姜烬沉默了几秒，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能让龙铭章说出“到此为止”并且收回成命的“模因载体”，其价值绝对超乎想象。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血枭主团长，这次……多谢！这个人情，我姜烬记下了。”
血枭主在电话那头似乎笑了笑，声音依旧平和：“不必客气，姜副团长。你没事就好。我看好你的未来。希望以后……我们能有更多结盟联手的机会。”
通话结束。
姜烬放下手机，心情复杂难言。
血枭主这突如其来的“雪中送炭”，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深意？这份沉重的人情，将来又该如何偿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