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感应
天空之中煞气如瀑,长戟立在暗色之中,仿佛一轮亮日,任由粉光与煞火穿梭,却不能靠近一分一毫。
李周巍那双金眸如闪电般从天际上划过,或是邃炁升腾、或是牝光转移,。认出那一张又一张的面孔。
『煞炁』紫府中期的赫连无疆与初期的赫连兀猛身前是手持金红刀的司徒霍,而驾驭紫炁的汀兰、文清两位紫炁修士则抽身向前,挡在慕容颜面前,将天色覆盖成黑紫二色。
司马元礼踏了青葫芦,借着【太阳衍光宝袋】逼退遮卢的功夫,牝水滚滚,宁婉已经将大欲道的奴孜勾住,林沉胜则满面严肃,如临大敌地看着身前双手合十的明相。
而稍低一些的湖面上,一位位持玄现身而出,明阳三子率火在前,陈问尧、司马勋会等新晋持玄则持宝在后,一片片水火飘摇而下,砸得诸怜悯的释光满是破洞。
‘湖上不知如何了,可山稽……应当是楼营阁在守!’
他沉默注视着,眼看着拓跋赐落在遮卢身边,远远地望着他,目光复杂,手里的玄台灿灿,赫然是那晞炁灵宝。
整片咸湖的水已然翻涌起来,在众多神通的压制之下恐惧般地陷落下去,露出一片片支离破碎的湖床,湖岸以
一种恐怖的速度开始破碎,入海口则迅速扩大,竟然已有决湖入海之势!
天地中的神通以一种诡异的氛围僵持起来。
‘一旦开战,极有可能使咸湖一地破损,大地下沉,海水倒灌,以至于剑门、山稽、玄妙三地化为碎岛!’
李周巍亦低眉等着。
仿佛是一瞬的时间,那被压入湖底,甚至是缩入水脉的湖水突然得了解脱,重新上涨,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每一寸泥土都散发出玄妙的光泽,如同精铁打造。
天空中的神通齐齐一亮,骤然同时出手!
“轰隆!”
最先悲鸣的竟是太虚。
每一道神通都闪烁起来,泾渭分明地笼罩在一块块天际,太虚也随之骤然分裂,充斥着大小斑点的空洞。
一道金光飞逝而来。
“咚!”
遮卢身上的太阳之光还未彻底褪去,只觉得眼前有金色碎开,如同撞翻了染坊,五颜六色的幻彩在眼中炸开,两眼又酸又痛,暗暗悚然:
【乾阳镯】!
漆黑的色彩笼罩天际,魏王已跃空而来,那一柄金戟如同一片捏在手里的金色,赫然而来【三报入世莲】一时不能来援,却有羽衣男子掐诀而降,唤出庞大的大梁玄印!
李周巍的长戟晃动着,那一股浓厚的色彩在戟中汇聚,却并未照耀而出,亮起的是那一道山河壮丽的【淮江图】!
拓跋氏的宝印闻名天地如今积蓄已久,仅凭一道神妙难以抵御,而这灵宝一经亮起,化为重岩叠嶂中穿梭而出的明亮金关,将横压而下的宝印挡住,更叫李周巍满身光明。
神妙【光澜】!
【淮江图】身为灵宝,神妙无穷,第一重便是这【光澜】之能!
此神妙非明阳修士不能催动,与李周巍体内三道明阳神通感应,加重性命、增添法力,竟然又在他身后照出三重天门!
这明关天门相互交叠,正中朦胧一片,照耀而下,直奔遮卢而去,这摩诃方才被乾阳镯所震,不能自主更不能反应,登时被照了个正着!
他只觉得重锤落面,不能动弹,笼罩天际的黑暗霎时间褪去,李周巍目光平静,长戟横扫,已至身前!
拓跋赐面色微变,迈前一步,双眼化为玄黄之色,神通赫然催发:
『闇天殃』!
李周巍只觉得一串金环在眼前砸下,那股祸乱之力涌入脑海,却被清凉之意化解,邃炁则从四肢百骸之涌现。
『君蹈危』正在冲杀之时,本该有化解之能,可邃炁神通变化万片,随着眼前男子的骤然掐诀,竟然与神通『代行妨』响应,在他的法躯内外显化出晞炁神妙!
李周巍却毫不动摇。
【明彰日月】!
性命寄于一府对法躯的高超掌控让所有喷涌的晞炁暂时停滞不前,『君蹈危』的金色花纹却因为围攻而霎时感应明亮,戟锋已至遮卢身前,另一只手更是抽出金钺!
遮卢不愧是成名已久的摩诃,乾阳镯积蓄许久,短短的一瞬他难以挣脱而出,却有千万双粉红的眼睛骤然响应,在身前闪动出一朵明亮如星的白莲。
这摩诃一身千眼竟然各有灵蕴,并不与本身魂魄相干联!
“轰隆!”
那长戟铿锵砸在莲花之上,炸出一片青白流光,那沉蒙在彩色中的摩诃则骤然惊醒!
遮卢多年以来早早练就各类保命术法,这便是重要底牌之———诸眼这一朵妙莲采用宣土灵物成术,一经打碎,能反过来将他唤醒!
他没有半点迟疑,一片粉红之光炸开,横移数十丈,满面心有余悸,第一时间兴起性命,要感应释土。
即便空无道释土衰败,遮卢身为摩诃量力,亦能向释土借来极为浩瀚的法力与神妙!
可灵识之中空空荡荡,远处近处皆是黑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座谪炁冥殿锁在暗沉不可见之处。
‘谪炁!
他面色大变,两手立刻掐诀,就要唤出金山。
可这短短一耽搁,天色已一片黑暗,那位魏王目光冰冷,横钺持戟,王氅飞扬,冲杀而来,两指并在身前,那一点黄豆大小的明亮火焰立刻跳出。
他法躯之中的晞炁之火一松,爆发到极致,让他吐出一片金黄色的血液,正正落在那火焰之上。
【南帝玄擭】。
当即有离光浮现,如同云霭中析出的道道金阳,落向遮卢法身。
遮卢早早体会过这道术法,心中早有预感,哪曾想落下的并非道道金网———而是一道滚滚如焰的离光!
这道离光似火非火,反倒像是撩起的一片火焰,色彩却极为恐怖,毒辣地向他的额头钻去!
遮卢嗅到了极为危险的气息,眼底的色彩微微一变,面上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身上的千百眼睛赫然转向,照出朦胧的紫光,欲将此物定住。
可这道明阳离光如同暴雨中的一叶扁舟,任由海浪怎样兴落都不能打翻,他修行多年的紫光竟如无物,任凭此物犹如游龙般落来!
‘啊?!’
他的骇意瞬间从面上蔓延到了心底。
‘这是………『君蹈危』?!!’
可他的一切念头很快泯灭,离光点点,先是落在他金灿灿的额头上,很快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穿梭而下,砸进他的法身内部。
“轰隆!”
庞大的离火风暴裹着明阳天光顷刻之间在天际炸开,恐怖的风暴让几乎所有神通纷纷侧目,齐齐一骇:
‘这才交手几合?!
李周巍当年选择此术,便是首重此术性命感应,能困能杀,对资粮的要求极低,而自身又性命有异,能够相辅相成。
这套术法到了李周巍手里,立刻绽放出了截然不同的色彩!
而【冲阳辖星宝盘】收入眉心,本有增幅,【淮江图】又有为主人加重性命之能,最因为重要的是,此刻的他受人围攻,已经感应白麟命数!
如果说李绛迁的箓气【贪罟玄离】是大大放大性命感应的结果,那李周巍持起白麟命数,便是从根源上使这术法的威力暴涨,越过了那一道玄携的门槛,登堂入室,达到了这术法三重中的第二重离光,满是杀机!
也正是因此,李周巍在持起【南帝玄獲】之时,才会选择冲杀而来!——此离光乃是性命感应,与李周巍性命相连,他道行又高,立刻通过逼出精血加深了性命连接,而他正在冲杀,『君蹈危』之力立刻便覆盖在这术法之上!
这才叫遮卢大意之下失手!
这一抹离光在天空中炸开,这位摩诃量力的脑袋已经化为了涅粉,空荡荡的脖颈处满是粉碎痕迹,跳动着一串串明亮的离火,恐怖的离火痕迹顺着他的金身流淌下,灼烧出一片片熔岩般的金红色。
终日睁开的千百道眼睛齐齐闭起,骤然泪流。
李周巍的白麟命数不过感应了四成,这一道离光却占了出其不意之威,叫遮卢头一次伤势动摇了根本!
尽管【南帝玄獲】的恐怖消耗让李周巍面色一白,这位魏王却远未停止,顺势驾着『君蹈危』的冲杀之力而来,『赤断镞』的神通沉郁,如驾仙銮,轻巧地避过落下的【晞光分仪宝台】。
暗金浓厚长钺抽出,麒麟纹路跳跃,杀机毕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拓跋赐瞳孔中此时才亮起了明阳的幻彩,这位大梁后裔心中黯淡,头一次这般无力。
明阳喜尊厌卑,当年李周巍一二神通时不明显,甚至刚刚突破三神通时也没有这样恐怖,可如今持起诸灵宝灵器,方叫他明白了什么是明阳高位的压制,首次对同是紫府中期的修士升起深深地挫败感来。
‘只要让明阳占到一点高位,处境便如雪崩!’
拓跋赐忍不住有了一瞬的恍惚:
‘明阳钟爱在麒麟,岂是凡人能媲迹?’
眼见魏王的长钺光明闪闪,遮卢的无头脑袋剧烈颤动起来,可滚滚的离光仍然在他体内穿梭,让他千百只眼睛动弹不得!
【南帝玄獲】不但是杀伐之术,更是禁锢之法!
正值此危机之时,终于有一根紫绸跃空而来,勾在遮卢腰间,骤然一勾,将这摩诃挪移而去。
李周巍的反应似乎更快,在看见这紫绸的一瞬间,他眉心的纹路倏忽亮起。
这冲阳之纹变得极为复杂,外边一圈由明转暗,内里玄文旋转,四点金灿之光分离,呈现出上曜在下,阳極在上的倒悬之象。
【冲阳辖星宝盘】的【至極】!
四颗金光闪闪的明星升起的同时,那枚纤长小巧的银棍正砸在鼓面之上。
“咚!”
璀璨的银光爆裂开来,横跨天际,接连打爆四颗明星,几乎是下一瞬间就落在了李周巍方才的位置,炸起席卷四方的雷霆风暴!
这玄雷之光凶狠,如同蕴藏着煌煌天威,让诸神通齐齐面色,那驾驭煞风的赫连无疆叔侄更是变色大惊,忙不迭地退开,在战场边缘的司马元礼与拔山角力正急,同时来不及躲避,竟然倒飞而出,齐齐吐出血来!
一鼓之威,浩瀚若斯!
李周巍有【查幽】在身,反应极快,已避过了这雷霆最中心的伤害,在半空之中被震落,一身银光环绕,吐出口雷霆来。
那烁烁的金光果然涌现,将他禁锢在原地!
少年头戴长冠,身着玄纹黑云袍,唇红齿白,面色冰冷,在他身边现出身形。
戚览堰!
少年身姿矫健轻快,单手持一剑,长约四尺,并无纹路,色彩古朴,却是一柄术剑,尾部系着一条红绸,飘荡在雷光里,咒语晦涩,凝成一团。
“我请正性专位,冒用水火,籍乎金。”
那术剑便有水火滴落,兑金席卷,正中落了一点精光,刚强如金,便往李周巍眉心落去!
此光未至,已有刺痛般的危险感传来,李周巍瞳孔之中金色一片,骤然对上戚览堰的双眼。
皆是一片平静。
‘唯有一战而已!’
他身上的墨袍骤然光明,优雅却不失威武的甲衣浮现而出,所有金纹一同闪烁:
【元蜕】!
阳極之光骤然浮现,闪烁在衣甲上的一瞬间,李周巍眉心处的冲阳辖星也一同明亮,相互加持,霎时间冲破体内的金光束缚,骤然遁走!
戚览堰却不慌不忙,另一只手微微一震,那玄鼓已经敲响。
这一声并不如先前响亮,却凝聚成肉眼可见的雷光,急追而来,不远处的李周巍方才显现,那雷光已经接踵而至,要重新将他定住!
‘好厉害的灵宝!’
李周巍有了一瞬喘息时间,双目骤然一亮,熊熊的乌焰汹涌而起,那尊天门凭空浮现而出,从天而降,迎着那雷光向戚览堰砸去!
“轰隆!”
银白色的雷霆霎时间炸开,戚览堰脚步玄妙错乱,显然早有准备,袖口一抖露出一枚白瓷来,晞炁喷涌,往着天门照去。
他冷酷地挥舞术剑,在空中飘飘荡荡一抬,正要念咒,一股秋风扑面而来,似乎有晶莹之物不断从眼前划过。
戚览堰面色微变。
“滴答。”
一滴秋露凭空滑落,正砸在剑脊上,荡漾开一片寒意。
这位观化天楼道的传人心中一震,默默地挽住袖中的玉符,一点点抬起头来,发觉天地之中黑云一片,不远处的黑暗中正有道秋白之光。
那是剑光。
剑光之后是一双亮白色的剑瞳、一双修长锋利眸子,冷冰冰寒沁沁,仿佛要将他刺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