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萸竸三爷

第154章 说客霍亨

斜阳西沉,将谷仓地驿站的马厩染成一片熔金般的通红。金色光线穿过朽坏的木栏缝隙,在地面铺展开长短交错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碎阳。马厩里弥漫着干草的清香与马粪的腥气,混合成独有的旷野气息。三匹棕红色战马正低头嚼着石槽里的燕麦,鬃毛在微风中轻颤,偶尔甩动长尾驱赶蚊蝇,尾尖扫过干草堆,发出“哗啦”的轻响。

维托姆?帕夏轻轻推开马厩门,沉重的木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像老人的叹息。他走到霍亨?巴赫身后——此刻的这位小奥古斯塔领主正泄愤般用力洗刷战马,鬃毛刷在马背上狠狠摩擦,水花四溅,连顺滑的马毛都被扯得微微颤动,水珠顺着马腹滚落,在地面晕开深色的印记。维托姆放轻脚步,生怕再惊扰到他般轻声道:“布雷老大只是给伊弋家那些人找个台阶下,不是真要罚你洗马,你别往心里去。”

“啊!”霍亨?巴赫触电受惊般猛地大叫一声,浑身紧绷将手中的鬃毛刷掉进水桶,溅起的水花瞬间打湿他的皮靴,随即恼怒地转过身刚要发飙,但见是维托姆?帕夏,于是又努力克制着怒气道:“在别人琢磨事的时候,别这么鬼鬼祟祟地冒出来!”他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显然刚才的沉思被彻底打断,汗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沾满水渍的皮质衣襟上,晕开一圈圈深色的痕迹。

维托姆?帕夏看着霍亨这副怒不可遏又满头大汗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他的笑容像斜阳漏下的暖光,柔和里带着几分无奈:“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见你在这儿待了快一个时辰,连马都快洗秃了,才想来劝劝你。说真的,我从没见过你能忍下这种差事——换做以前,估计你早把马厩的石槽都掀了。”

霍亨?巴赫死死盯着维托姆满是笑意的脸,咂了咂嘴,语气里满是不爽却又无可奈何到:“你们帕夏家的人都长着张温和的脸,脑子却像没开过窍的木头,这里面的弯弯绕,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说着弯腰从水桶里捞起鬃毛刷,又探口气随手扔在干草堆上,有些丧气地盘腿坐下,粗糙的皮甲蹭过干草,沾了一层细碎的草末,让他显得愈发狼狈。

“哟,这不是小奥古斯塔的领主大人吗?怎么沦落到给马洗澡的地步了?”戏谑的声音从马厩门口传来,两道身影在红黄交织的霞光中走了进来——安克缇?仑尼肩扛长弓,箭囊里的羽箭露出半截,攸丘?克劳兹则手按剑柄,脸色比平时更显凝重。维托姆?帕夏忙站直身体,整理着皱巴巴的亚麻衣袍,恭敬地弯腰行礼:“原来是安克缇爵士和攸丘爵士,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安克缇?仑尼晃了晃手中的羊皮酒袋,酒液在袋中晃动,发出“哗啦”的声响,带着浓郁的麦酒香气。他走到霍亨面前,将酒袋递过去,嘴角勾着几分笑意:“今天可真是热闹过头了。上午在芒勒溪遇到乌坎那斯人的骑兵,箭都搭在弦上了,差点就打起来;下午回驿站,又撞上伊弋家那帮狂躁的教徒,指着咱们的鼻子骂,差点没把驿站的屋顶掀了。也就你能沉住气,躲在这里洗马。”

霍亨?巴赫抬手挡了挡马厩高窗射进来的刺眼斜阳,目光扫过面前三人:维托姆一脸温和,眼底藏着担忧;安克缇嘴角带笑,却难掩警惕;攸丘则眉头紧锁,显然还在琢磨伊弋家的来意。这位小奥古斯特领主兼联军副指挥使“嗯”了一声,接过酒袋拔开塞子,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麦酒滑过喉咙,带着灼热的暖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脸上的怒容也淡了些,只余下了眼底的沉郁。

安克缇?仑尼看着霍亨低头沉默的模样,故意调侃道:“咱们伟大的小奥古斯塔领主,被布雷老大罚洗马,就没什么想说的?是觉得委屈,还是在偷偷琢磨,怎么找伊弋家报‘被嘲讽’的仇?”

霍亨?巴赫突然冷笑一声,抬起脸时,眼神里闪过丝锐利的光,像出鞘的弯刀般慑人:“你能看穿我的心思?知道我在想什么?”

安克缇?仑尼也盘腿坐在霍亨对面,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干草,咬在嘴角,露出两排细密的小白牙,语气里的调侃渐渐褪去,多了几分认真:“我可猜不透你的心思,毕竟你这脑子比缠在一起的藤麻还绕。但我好奇的是,伊弋家和那些萨宁教徒,怎么跑到驿站来了?难道真的是响应征召,来保家卫国?老冯格和‘六人团’可刚死不久,而且死得蹊跷。”

霍亨?巴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草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嘲讽:“还能为什么?无非是借着对虔世会的‘虔诚’做幌子,想借着支援抗敌的名义,等将来打赢了乌坎那斯人,顺理成章地抢地盘,而且这里面事情很多,估计是受到告人指点,或者叫诱导,反正他们的脑子都是一根筋。”

“我看也是!”安克缇?仑尼点点头,吐掉嘴里的干草,眼神瞬间变得严肃,“我还以为他们会去巨石城讨要说法,毕竟老冯格他们是遵照皇命去的那里,而这些徒子徒孙却来了这里。感觉就像有人故意在背后推了一把,让他们调转了矛头,直性子学会了跳棋?这可真是奇怪!”

维托姆?帕夏站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忍不住上前一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袍下摆:“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调转矛头下跳棋?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门道?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霍亨?巴赫不耐烦地指了指马厩角落的干草堆,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去那边找个地方默哀,等我们把正事说完了你再过来——跟你解释太费口舌,你这脑子转得比挽马还慢。”

维托姆?帕夏虽然有些委屈,却还是顺从地走到干草堆旁,双手合十,低头闭眼,开始小声嘟囔默哀词。他的声音很轻,像风中飘拂的絮语,夹杂着对逝者的怀念:“愿父亲在天国安好,愿菲儿姐姐能找到安息之地,愿鹰喙山的亡魂能得到平静……”片刻后,他睁开眼睛,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走到霍亨?巴赫面前道:“我默哀完了,这次我为好多人祈福了。”

霍亨?巴赫眨了眨眼,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顺从地去默哀,不禁苦笑道:“你在为谁默哀?咱们今天既没死人,也没遇到丧事,平白无故默什么哀?”

维托姆?帕夏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肃穆,像在诉说件无比庄重的事:“有很多人——我父亲蒙戈?帕夏,去年冬天在迪比特被杀害;我继母缤谷,在瘟疫里没撑过去;还有菲儿姐姐,她那么好的人。另外还有鹰喙山战役里死去的士兵,他们都是为了守护伯尼萨死的,不该被忘记。我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不用再受战乱和病痛的苦。”

霍亨?巴赫看着维托姆?帕夏眼底的真诚,脸上的不耐烦渐渐褪去,他勉强点点头:“你说得对,他们确实值得被怀念。”话音刚落,他突然压低声音,眼神扫过马厩门口,确认无人偷听后,语气变得凝重:“跟你们说正事——从现在起,咱们四个得结盟,抱团取暖。伊弋家来者不善,温顿斯特主教心思难测,乌坎那斯人又在附近游荡,接下来的局势只会更乱,搞不好咱们的脑袋都要保不住。”

安克缇?仑尼立刻收起玩笑的神色,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满是赞同:“我也有这种感觉。伊弋家的人看咱们的眼神,就像狼盯着肉;那些萨宁教徒又被宗教冲昏了头,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动手。你常年守在边境,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比我们丰富,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得给我们拿个主意。”

霍亨?巴赫重新调整了坐姿,盘得更稳,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眼神扫过马厩外渐渐沉下去的斜阳,声音压得更低:“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温顿斯特主教,其实并不简单?别看他大大咧咧,说话稀里糊涂的,像个没脾气的老好人,但既然是奈木修士的亲信侍从,那就绝非善类,而且他是从凛条克那里直接来的大谷仓,这没两天那些萨宁派教徒就来了,我感觉除了他,没人能煽动那些教徒。”

“我也这么觉得!”安克缇?仑尼立刻附和,笃定语气里还带着少年人的直率青涩,“今天那些萨宁教徒,就是被他用宗教权威忽悠来的,而且那晚他给过咱们暗示,这是什么情况?把烫手山芋扔过来,还要提前喊一声‘当心’!”

霍亨?巴赫满意地点点头,眼神扫过马厩门后——那里挂着半块破旧的马毡,羊毛脱落得露出粗糙的麻布底色,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像一面褪色的旗帜,恰好遮住了门外的余光,连夕阳的光斑都被滤成了模糊的光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草屑,指甲缝里还沾着洗马时残留的水珠,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地压低声音道:“首先,老冯格和以前虔世会的六人团,早就在弗林锡的那场大火里烧成了焦炭,连完整的骸骨都凑不齐,唯独这个温顿斯特还活着——他可是奈木大修士的贴身侍从修士,天天跟在老冯格身边,怎么可能毫发无伤?而且好像听说老冯格的侍从修士布契居然也还活着,并且是毫发无损,这本身就透着蹊跷。”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而现在他变成了虔世会主教,居然又把伊弋家、崔克家这几个萨宁派的骨干忽悠到前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想借乌坎那斯人的刀,或者借咱们的手,继续清洗虔世会里的萨宁派势力。不过说句实在的,那些萨宁教徒平日里横行霸道,抢小领主的粮田,烧平民的房子,确实是些祸害,早该清理了。可麻烦的是,这个新任主教把这锅‘祸害热油’端到了咱们得桌子上。”

安克缇?仑尼往前凑了凑,膝盖蹭过干草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腰间的箭囊,生怕羽箭碰撞发出声响,眼神里满是专注,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您继续说,我们都听着——温顿斯特那家伙...主教确实有些城府,那天晚上突然孤身来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

霍亨?巴赫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每一下都带着沉重的节奏,草屑在指尖簌簌掉落,语气变得越发凝重:现在帝国的局势,简直像一团乱麻。弗林锡、奎托姆、天鹅堡、坎帕尼、特克斯洛的领主,要么战死,要么离奇死亡;瓦莱家的铁格死后,家族里有威望的元老又被炸成了齑粉;丹家族的润士?丹,听说也在雪雨河边服毒自尽了。不管是各领地还是虔世会,现在都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很多人都在暗中蠢蠢欲动,想趁机抢占地盘、掌控权力,捎带着可能还要报仇雪恨。而且你们发现没有,帝国主要的军事实力,现在几乎都聚集在大谷仓驿站附近,所以...”

“所以什么?”维托姆?帕夏忍不住追问,身子往前探了探,亚麻衣袍的衣角扫过地面的草屑,眼神里满是好奇,连手指都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下摆,布料被捻得发皱。

霍亨?巴赫抬眼扫过三人——安克缇眼神锐利,瞳孔里映着跳动的光斑,显然在快速盘算利弊;攸丘面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铜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紧绷;维托姆虽然一脸困惑,却也睁大眼睛认真倾听,生怕错过关键信息。他语气严肃却多多少少有些青涩:“所以咱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尤其是要权衡清楚目前在大谷仓的各方势力对比。只有摸透了这些,才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一步踏错,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安克缇?仑尼用力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连声音都提高了些,又慌忙压低:“果然是兽血家的继承人,眼神就是犀利,一眼就能看透局势里的弯弯绕。您接着说,我们都听您的分析,要是真能躲过这一劫,我仑尼家欠你个人情!”

霍亨?巴赫再次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三人,缓缓开口:“不管是弗林锡的仑尼家族、坎帕尼的克劳兹家族,还是天鹅堡的帕夏家族,说白了,以前都只是丹家族和瓦莱家族的傀儡,应该不会甘心一直被操控吧?而现在,就是摆脱这种局面的好机会——瓦莱和丹两个家族,已经快彻底完蛋了,就像风中的残烛,一吹就灭。”

他往马厩门口瞟了眼,确认无人偷听后,声音压得更低,气息里还带着洗马时残留的水汽:“但今天来的那帮人里,既有瓦莱家的亲信,也有丹家族的旧部,还有老冯格以前偷偷扶植起来的萨宁教徒。老冯格以前想借着萨宁教掌控整个帝国,可惜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突然‘羽化归天’了。不管幕后黑手是查理尼二世,还是虔世会内部的势力,这些残留的刺头还在,现在又被故意摆到了大谷仓。所以你们要明白,目前在这里的布雷?考尔、我、你们两个,还有维托姆,咱们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那些萨宁教徒,极有可能想寻找机会清洗咱们这些‘异己’,然后掌控帝国的主力大军,接着干掉所有碍事的领主家族,自己当主子,也算是想实现老冯格的夙愿。”

维托姆?帕夏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肩膀都跟着晃动,语气里满是不信:“这怎么可能?其他领主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允许他们这么做?而且布雷老大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霍亨?巴赫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被泼了盆冷水,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道:“姆儿,别太天真!我估计你们天鹅堡,包括奎托姆,现在可能已经沦陷了!接下来,那些掌控了天鹅堡的萨宁教徒,会把矛头对准弗林锡和小奥古斯塔,至于先打谁,顺序不一定,但肯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维托姆?帕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连嘴唇都泛着青。他慌忙凑近霍亨,双手抓住霍亨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那查理尼二世会坐视不理吗?他可是伯尼萨的国君主,总不能看着领地互相残杀,让乌坎那斯人捡便宜吧?他手里还有王室卫队呢!”

“也许这正是他的算盘。”霍亨?巴赫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望着对面三人,像在看几个不懂世事的孩子,“他想坐收渔翁之利,等咱们这些领主打得两败俱伤,再出来收拾残局,彻底控制住这些原本割据的领地,巩固自己的王权。当然,他现在自身也难保——听说那些沼泽里的‘翘奇’正在围攻巨石城,巨石城的粮仓都快空了,守军连饭都吃不饱,而且这些萨宁派教徒,说不定也是受到某人蛊惑,想要在掌控军队后,去巨石城找查理尼二世算账。别忘了,巨石城里还有阿明?崔克和林荫角区的一大帮景真兄弟会成员,他们跟萨宁教早就暗中勾结,要是里应外合,艾蒙派提家马上就要玩完!”

安克缇?仑尼低头思索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地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又和身后的攸丘?克劳兹交换了个眼神,随即紧紧盯着霍亨?巴赫,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道:“就算我们明白了这些,又能怎么样?我们仑尼家也只是给了我三百骑兵;攸丘家的人还在坎帕尼没过来,现在身边也只有两百来人;维托姆更是连个兵都没有,就带了几个随从。咱们手里的兵力加起来,根本不是那些萨宁教徒的对手——伊弋家光带过来的教徒骑兵就有两千多人,个个都敢拼命,而且后续还会有人手往这边赶。”

突然,霍亨?巴赫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狠厉,又有几分无奈:“很简单,一决定生死。要么在关键时刻跟着我干,咱们抱团取暖,因为暂时他们还不敢乱来,毕竟布雷老大手下的正规铁甲军能随便碾死他们,所以时机一到,你们都看我眼色行事;要么就等着被那些萨宁教徒抹脖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只是我善意的提醒,你们两个那么聪明,该选哪条路,心里应该清楚。”说完,他不再看三人的反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大步离开了马厩,皮靴踩在干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渐渐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只留下一道被拉长的、带着冷硬气息的影子,与马厩外的暮色渐渐融合。 夜色渐深,谷仓地驿站的公共餐厅里,十几根蜡烛燃烧着,橘红色的烛光将整个房间映得温暖而昏暗。烛火跳动间,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人影,像一个个鬼魅在舞动,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蜡油的甜腻气息,混合着麦酒的醇香。长木桌上摆着几盘冷掉的烤肉和面包,刀叉随意地放在盘边,显然众人都无心进食。布雷?考尔坐在餐桌主位,面前摆着一杯没喝完的麦酒,酒液在烛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他抬起被烛光映红的脸,满是疲惫地望着对面的霍亨?巴赫道:“你白天在马厩跟安克缇他们说的那些话,我已经知道了——我的侍卫听到了。你说的这些,不仅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可能会导致联军内讧。乌坎那斯人的几万骑兵正在前线蓄力,随时可能会发起突袭,所以咱们现在必须团结一致,才有获胜的可能,容不得半点内耗!”

夜色渐浓,谷仓地驿站的公共餐厅里,烛火跳动得越发剧烈,将众人的影子在石墙上拉得忽长忽短,像鬼魅般舞动。霍亨?巴赫手指夹着一把银汤匙,不满地在指间轻轻晃动,汤匙碰撞杯壁发出“叮铃”的轻响,眼神却紧盯着布雷?考尔,语气若有所指:“老大,您应该也发现了,那个新任的温顿斯特主教总把‘善良’挂在嘴边,而您向来也是心善的人,从不忍心苛待下属。可您有没有想过,假如这些极端的萨宁教徒得势后,反过来反攻虔世会,他们会怎么对待教会里的温和派修士,还有那些被修士们庇护的平民?”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汤匙边缘,语气添了几分凝重:“那些人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要是真让他们掌权,恐怕巨石城周边的村落,都要被烧得片瓦不留。”

听到霍亨?巴赫若有所指的“平民孩子”,端起面前的麦酒杯的布雷?考尔顿时呆愣,出神帝盯着杯中晃动酒液,似乎仔细回味着霍亨的话。片刻后,他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酒液溅出几滴,语气略显烦躁:“我本人最反感参与这些政治和宗教的破事!大谷仓本来就是个收留落难人的地方,我组织大家开垦这片肥沃的土地,教他们种燕麦、养牛羊,只是为了让大家有口饭吃;而现在我又暂时统领帝国联军,也只是带领他们保卫帝国,不想让乌坎那斯人的马蹄踏碎家园。而且所有人其实想法和我一样,都想按时给帝国缴纳赋税,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就够了。我会完成王上给我的敕令,击败乌坎那斯人,守护帝国疆土。绝对不会去参合你们那些无休无止的世仇争斗,更不想把大谷仓或者任何一个地方变成权力厮杀的战场!”

霍亨?巴赫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上,继续暗示道:“但您也说了,自己现在是联军指挥使,是伯尼萨帝国的柱石!您有责任扛起这份担子,不只是对抗乌坎那斯匪徒,还要清理帝国内那些淫邪之徒。否则可能会沦为别人的工具,到时候您的战果会变成那些奸佞之人的利刃,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惨遭荼毒——您想想,那些被萨宁教徒抢走粮食的平民,被他们掳走的女孩,还有那些因为反对他们而被活活烧死的领主,难道您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继续发生?”他眼神变得锐利,像出鞘的弯刀:“我个人觉得,身为领主骑士,不应该过多考虑个人安危。尤其当自己的亲朋好友可能要被邪魅残害时,更应该责无旁贷地站出来,哪怕为了保护家人死不足惜,尤其是家里的老幼妇孺,总不能让他们落入那些疯子手里!”

布雷?考尔瞟了眼侃侃而谈的霍亨?巴赫——他故意装出轻佻的模样,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可眼底却带着克制不住的严肃。这位大谷仓领主兼联军指挥转头看向餐桌前的安克缇、攸丘和维托姆,语气沉重道:“干掉几个人,甚至几百几千人,对军队来说不算难。但凡事都有规矩,军队的纪律不能乱。如果因为个人憎恨,就把看不顺眼的人推到会战最前排当炮灰,那不仅下作无耻,还会让军队彻底腐朽堕落——士兵们会觉得,只要有权有势,就能随意践踏他人性命,到时候谁还会真心抗敌?”说着深吸口气,手指轻轻摩挲着着桌面,灰蓝色眼珠转转,似乎瞬间拿定了什么主意般,语气带着些许轻松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分清主次,必须保持军队的凝聚力,把乌坎那斯人列为首要敌人。要是咱们自己先乱了阵脚,互相猜忌、自相残杀,那不用乌坎那斯人动手,咱们就已经彻底战败了!”

霍亨?巴赫看着布雷?考尔好似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奈地叹口气,从腰间掏出那把“抱怀人偶”匕首,低头用刀尖轻轻抠着指甲缝里的泥垢,不再说话。烛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将他下颌线的冷硬勾勒得越发清晰,似乎心里还憋着股劲。

安克缇?仑尼见状,忙俯身靠近餐桌,语气急切地劝道:“老大,您别误会霍亨爵士的意思!他不是想挑唆您内斗,只是担心那些萨宁教徒在您背后捅刀子——尤其在对抗乌坎那斯人的关键时候,要是他们突然反水,咱们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如被霍亨爵士言中,他们的首要目标肯定是您!”说着瞟了眼面露满意的霍亨?巴赫,又转向布雷?考尔道:“而且您想想,如果没有您坐镇大谷仓,我们这几个被查理尼二世派来当杂役的小崽子,哪里还有好日子过?萨宁教徒早就把我们当成‘异教徒’盯上了,想必您也知道他们的做派——对待所谓的‘异教徒’,他们可是连骨头都不会剩下!咱们在座的,恐怕没一个能逃过他们的毒手。”

“他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霍亨?巴赫突然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狠厉,“尤其那个伊弋家族,简直臭名昭着!我去年在凛条克的集市上,亲眼见过他们抓住两个逃离魔爪的女孩,那场景,现在想起来都让人牙根发痒!”

安克缇?仑尼好奇地挑眉,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哦?什么场景?他们还敢在集市上明目张胆地抓人?”

霍亨?巴赫仰起脸,似乎回忆着当时的画面,语气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当时集市上特别热闹,卖面包的、耍杂耍的、吆喝的人挤成一团。伊弋家的人就拿着带倒钩的铁钩,在大街上硬生生勾住那两个女孩,像拖牲口一样把她们拖了回去!我到现在都好奇,铁钩穿破了舌头,还被挂在木梁上折磨,她们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能从伊弋家活着跑出来,这两个女孩也算命大。”

安克缇?仑尼盯着霍亨?巴赫,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怀疑:“你该不会是在扯谎吧?伊弋家再嚣张,也不敢在凛条克的集市上这么放肆,就不怕虔世会的人管吗?”

“我扯谎?”霍亨?巴赫立刻指着身边的维托姆?帕夏,语气笃定,“你可以问他!伊弋家族可是他们天鹅堡的老邻居,维托姆从小在昆尔鞑长大,肯定听过伊弋家的恶行!”

一直沉默的维托姆?帕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慌忙搓了搓手,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语气局促不安:“我...我没亲自看到过霍亨爵士说的场景。不过以前听几个诚实的牧羊人聊起过,说伊弋家的人特别凶,经常在边境抢东西。而且我们昆尔鞑领地的女孩,确实都不敢靠近凛条克,平时去集市买东西,也都是结伴而行,生怕遇到伊弋家的人。”

霍亨?巴赫突然转头,死死盯着维托姆?帕夏,眼神里带着探究,语气带着几分深意:“说起来,我都怀疑你姐姐菲儿,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难产吗?”

维托姆?帕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很快褪去血色,变得更加苍白。他尴尬地笑了笑,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霍亨,声音也低了几分:“当...当然是难产。她生产那天,请来的接生婆都说胎位不正,最后没熬过来。她是在我们家的家族墓地下葬的,墓碑上还刻着她的名字,不信你可以去看。”

烛火在谷仓地驿站的公共餐厅里跳动,将布雷?考尔的身影投在石墙上,忽明忽暗。他抬手挥了挥,打断众人的七嘴八舌,语气中带着若有所思的迟缓沉稳道:“好了,首先你们几个虽然年轻,但能考虑如此周全,确实不像是他们所认为的‘毛孩子’,我深表欣慰;其次,大家不要再提那些恐怖往事,沉溺于过去只会动摇军心。眼下最重要的是积极备战,应对乌坎那斯人的进攻。如果能克服这个主要困难,其他的麻烦都会变成过眼浮云!我之前吩咐你们的备战事宜,都去安顿好了吗?”

花花老托立刻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语气恭敬:“回老大,大谷仓的居民已经全部集中起来了。按照您的吩咐,大家正在连夜烘烤、研磨那种便于携带和保存的干粮——将燕麦、大麦磨成粉,混合着少量盐和油脂制成硬饼,士兵们揣在小布袋里,就能像乌坎那斯人一样,靠这东西支撑十几天的口粮,不用频繁寻找补给。”

布雷?考尔点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短暂的思索:“最好能做到行军几十天不需要额外补给,这样才能灵活应对乌坎那斯人的游击战术。不过目前的条件恐怕做不到,你们尽量多准备些,能多撑一天,就多一分胜算。”

斜靠在橡木椅上的戊姆缓缓开口,他大腹便便的身子将椅子压得微微晃动,空荡荡的右臂袖子故意垂在身侧,露出里面缝补的麻布,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将所有居民都集中到了操练场附近的临时营房,他们窖藏的粮食也都运到了新建的粮仓——用夯土和木板搭建的,还盖了防雨的茅草顶。不过这样一来,咱们的大谷仓就成了一座‘粮堆’,太容易让乌坎那斯人的骑兵盯上,变成他们的主攻标靶!”

布雷?考尔望着跳动的烛火,语气像是自我告慰,又像是在给众人打气:“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越担心失去,反而越容易手忙脚乱。现在咱们没有退路,必须放手一搏!把粮食集中起来,至少能集中兵力守护,总比分散在各村各镇,被乌坎那斯人逐个劫掠要强。”

海狸维瑟往前凑了凑,他的胡须上还沾着麦粉,显然刚从磨坊赶来,语气带着几分兴奋:“步兵已经按您的吩咐,开始操练坦霜人那种龟甲方阵了!只要把盾牌拼紧、长矛朝外,就能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墙。而且上次从坦霜人手里缴获的盾牌和长矛特别充足。”

“很好。”布雷?考尔点头,语气变得格外严肃,“切记让步兵在粮仓附近驻扎,无论何时都要守住麦子。粮食是咱们的命根子,一旦粮仓被破,不用乌坎那斯人进攻,咱们自己就会先乱了阵脚。”

安克缇?仑尼紧接着汇报:“骑兵也已经派出了,按照您的命令,保持三里地的距离尾随着乌坎那斯人的主力。而且我们给骑兵做了调整——除了必要的胸甲和头盔,去掉了所有护臂、护腿,战马也卸下了沉重的鞍鞯,比以前轻便了至少三成,机动性提高了很多,既能及时传递消息,也能在遇到突袭时快速撤退。”

“我有点迷惑。”霍亨?巴赫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咱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挖战壕、建堡垒,像是要打防御战,可又让骑兵尾随乌坎那斯人,准备和他们长途拉锯?这战术是不是有点儿矛盾。”

布雷?考尔慢条斯理地端起麦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灰蓝眼珠的专注让语气也带着深邃的洞察:“乌坎那斯人都是骑兵,擅长奔袭劫掠,却不善于步战和持久战。咱们的优势是步兵和防御工事,所以必须想办法寻找他们的弱点——减慢他们的速度,把他们拖入咱们熟悉的战场,这样才能扬长避短。”

霍亨?巴赫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可刚才传令兵来报,乌坎那斯人的骑兵已经长驱直入,穿过了我们小奥古斯塔的领地,现在可能已经进入特克斯洛境内劫掠了!咱们就这样眼巴巴看着他们通过,连阻拦都不阻拦,活像相安无事的睦邻,咱们可是帝国联军主力!”

布雷?考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冷得像冰:“继续执行我的命令,让骑兵只尾随、不拦截!如果乌坎那斯人想要主动挑战,立刻回防大谷仓,不准冲突,不准追击——违者,按军法斩首!”

霍亨?巴赫看着布雷坚定的眼神,只好收起不满,语气带着几分悻悻道:“当然,自从看过您指挥的鹰喙山之战,所有士兵都对您言听计从,没人敢违抗您的命令。”

布雷?考尔的目光突然转向霍亨?巴赫,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对了,萨宁教徒带来的那些骑兵,现在在做什么?”

“别提了!”霍亨?巴赫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据传令兵来报,他们比咱们的骑兵还‘克制’——有时候乌坎那斯人佯装败退,故意露出破绽,他们也不肯追击,还拒绝和咱们的骑兵合流,总是在大军侧翼单独行动,像一群游离在外的野狗。老冯格的余孽,连打仗都和他一样,满肚子阴谋诡计,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一直沉默的维托姆?帕夏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困惑:“既然已经让乌坎那斯人突入境内,为什么不现在派苦役去修筑马格纳长墙的缺口?只要把长墙补好,就能把他们彻底困在特克斯洛境内,让他们进退两难,到时候咱们再合围,岂不是能一举歼灭?”

布雷?考尔漠然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深不可测:“打仗和做人一样,不能把事情做绝,要给对方留有余地。这样才能长久地互相周旋,找到最有利的战机。如果把他们逼到绝境,狗急了还会跳墙。”

看着布雷?考尔陷入沉思的模样——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望向窗外的夜色,像是在规划着一场庞大的战役——霍亨?巴赫忍不住打趣道:“老大果然是狠人!这战术布局,咱们这些人根本猜不透。”

安克缇?仑尼转动着晶亮的眼睛,深深吐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猜测:“我怎么感觉,老大是在策划一场比鹰喙山之战还大的绞肉磨盘?要把乌坎那斯人的骑兵,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萨宁教徒,都一起卷进来?”

霍亨?巴赫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语气里满是崇拜地讨好吹捧道:“那还用说!咱们老大可是帝国的战神,肯定又要让咱们开眼界了!上次鹰喙山之战,谁能想到您能用三千步兵,挡住乌坎那斯人的一万骑兵?这次肯定有更厉害的战术!”

布雷?考尔突然站起身,烛火的光芒在他身后拉伸出巨大的身影,几乎占据了半面墙壁。他语气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别猜了。明天一早,咱们出发,去会会那些马背上的家伙!让他们看看,伯尼萨的土地,不是他们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乡村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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