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晏琅，你不是第一次来贺山吗
二人玩闹的动静闹得不小。
自然引起了苏家姐弟二人的注意。
只是他们两个却没有上前来。
不是不想。
而是没办法。
刚刚出手修复的这条阵线，看似两人齐力让其恢复了生机，可当真正投入其中，才发现这完全是个无底洞。
只要他们的灵力稍微跟不上，阵线的光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弱。
而他们需要做的，是注入灵力让其依照阵线的轨迹流动，从而运转、汇入真正的阵法之中。
仅仅是这样的一个过程，就已经将两人体内的灵力掏空。
所以此刻，姐弟二人完全是力竭的状态。
苏梦迹是个要面子的人。
听到动静之后，强撑着不愿转过身。
但凡此刻他一动，他就能整个人将身一扭直接在地面上摊平。
苏梦微则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缓缓转过身望去。
只是刚要开口，就感觉到一阵刺痛从丹田连同灵脉，传遍四肢百骸。
疼得她眉心一拧，险些就软倒下去。
隔着老远便看见他们二人这副状态。
赤峰炘一手抱胸，一手摩挲着下巴，“看样子他们的状态不太好啊。”
她说罢，转头去看晏琅。
本想看晏琅打不打算帮忙，却见她颔首不语。
巫阳和秋谭子也打闹着上前来，看见这一幕，两人纷纷歪头露出疑惑的目光。
因为此刻，晏琅脑海中正在不断响起幻域中十一名阵师的交谈声。
“万年前九州的灵气要比如今浓郁许多，苏靖布阵又喜欢采用大量消耗灵力的阵纹，来让阵法发挥出更强大的威力，想修复此阵绝非易事。”
“此阵之所以威力大不如前，隐隐有崩塌势，不仅是因为消耗万年的缘故，还因为如今九州灵气稀薄，早已无法支撑。”
“凭这两个孩子想要修复这阵法，恐怕再给十辈子都未必能修复得完。”
“是啊，注入进去的灵力还未和阵法融合多久呢，就被阵法本身消耗掉了。”
“晏琅，快让他们别做无用功了。”
几名阵师的交谈传入晏琅脑海中。
本就是说给她听的。
对于如今九州众人而言遥远陌生的九君之一苏靖。
对于他们十一人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毕竟在被镇压于镇魔塔下之前，他们奔波九州布下护城大阵，每日见到最多的就是宸极与苏靖。
晏琅听见他们所言，并未着急开口或是上前，而是若有所思的凝视着上空的阵纹。
“前辈们，苏靖的诛魔阵与墨家的有差别吗？”她忽然问。
十一名阵师立即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应。
“那可就大了，墨家主防，她主攻，她的诛魔阵威力比墨家的要强大得多，你若要用，需要更加谨慎一些。”
“诛魔阵本身是经过他们两家各自改良过的，你可以试试看自己改一改，我觉得若用苏靖的阵法，你没有大乘境的修为承担不起那个消耗。”
他们都知道晏琅接下来要在贺山、云渺分别布下诛魔阵，且从中间连同传送阵。
稍微动动脑子也能想出来，晏琅将来要怎么去用这三个阵。
在这个过程中，晏琅需要面对支撑阵法的消耗，且当下极有可能被魔族包围导致阵法误伤，甚至将她诛杀。
晏琅修复御天城护城大阵时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也算是有点经验。
更应该清楚其中的轻重。
现在摆在晏琅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用苏靖这个消耗较大的诛魔阵，另外一个是自己从中再行改良。
他们偏向于后者。
只是没想到在他们说完这话之后，晏琅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之中。
“既然两家所用诛魔阵各有千秋，不如我以苏靖的诛魔阵为基底，融合墨家的诛魔阵，让其威力比从前更甚？”
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仅对幻域之中的十一名阵师所言。
十一人听言沉默了片刻。
“你是……认真的吗？”
“自然，于大事之上我一向都很认真。”晏琅点头。
她当然也知道这个想法有多荒谬。
诛魔阵本身的威力不差，经过两家各自改良之后构成两种威力不同的诛魔阵。
改良的结果，是万年前为此付出诸多的两家人的心血。
也只能做到一个主攻、一个主防。
而无法做到二者全部增强威力。
现在后世跑出来一个晏琅。
接触阵术不过百年，虽接受了十几名万年前最顶尖的阵师传承，他们也见识过晏琅在阵道上的天赋有多么变态。
可听她说要做到前人至死没能做到的事情。
还是……很难接受。
“晏琅，你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可以去研究诛魔阵。”
众人苦口婆心劝说。
若此事可行的话，他们早在与晏琅认识之后就会引导协助晏琅。
可他们从未想过这件事，因为潜意识里便知道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强。
根本没人会这么干。
晏琅摇头，她既说出口，自然是已经有一定想法或是把握。
时间的确是问题。
可若是……
“我对苏靖的诛魔阵很熟悉，可以减少一点研究的时间。”
此话一出，幻域中众阵师沉默了下。
“晏琅，你不是第一次来贺山吗？”
他们问出这话时反倒是不太确定了。
毕竟晏琅有几世经历的事情，经过这么几遭他们也搞不清晏琅究竟知道、掌握多少东西。
“是也不是。”
晏琅这一世的确是第一次来。
前世也曾来过，不过目的不同。
因此不曾触苏靖留下的诛魔阵。
而她口中所说对诛魔阵很熟悉，也与来不来贺山没关系。
与她第一世之死有关。
就在刚刚，她发现眼前的诛魔阵，与第一世出现在乌衡山诛杀她的诛魔阵是同一个阵法。
她对诛魔阵一直以来仅是知其存在。
因为诛魔阵来源于贺山苏家、北州墨家。
万年前掌控诛魔阵的两家人算是捏住了站在九州之巅，拥有绝对功劳的存在。
他们两家将此视为传承，绝不外传。
因此哪怕是当时在传承仙殿之中专门挑选出九君传承的晏琅，也并未从苏靖的传承之中看见有关诛魔阵的传承。
这是苏靖给后代留下的一重保障。
晏琅第一世死于诛魔阵，第二世将掌控诛魔阵的苏家姐弟纳为己用。
却不曾仔细研究，毕竟抢人家保命保位的手段不道德。
当然，仅限苏家姐弟为她所用的情况下。
若是他们不愿意，该杀杀、该抢抢。
偏偏苏家姐弟很识相，从未给过晏琅这个机会。
今日是她头一遭看见苏靖所用诛魔阵。
这个快要消散的阵法，却与她第一世死前所窥见的诛魔阵重叠在一起。
她才恍然发觉，原来当年宸极让白芷玉从贺山拿走的诛魔阵并非苏家姐弟二人的诛魔阵，而是这个存世万年的诛魔阵。
万年诛魔阵，乌衡山、血月下、杀戮……
晏琅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
因此在说完那句模棱两可的回答之后，便没再开口。
十一名阵师原本在等她开口解释下去，却忽然发现，晏琅神游了。
赤峰炘他们都发觉了晏琅的异样。
巫阳和秋谭子盯着看了好半晌，见晏琅没有反应，正欲伸手拍拍晏琅，询问发生何事？
然而刚一伸手，就被赤峰炘一把抓住。
“别打扰你师傅，去看看他们两个。”
赤峰炘一个眼神示意巫阳上一边去。
巫阳讪讪收回手，“哦……”
他一边应声，一边拉上满脸好奇的秋谭子往苏家姐弟二人走去。
苏梦微没有逞强，在他过来之后如实告知情况。
秋谭子身上带了那么多宝贝可不是白带的，立即就掏出一件恢复灵力的法器与两枚丹药递过去。
“多谢。”苏梦微轻声道谢。
转头将其中一枚丹药递到了苏梦迹嘴边。
苏梦迹张嘴吞下丹药，这才松了口气，可算避免了在晏琅面前出丑。
苏梦微将药喂给他后就问起了巫阳，“晏琅仙尊她这是怎么了？”
她从刚刚话没说出口之际就发觉，晏琅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她与苏梦迹身上。
而是在诛魔阵上。
不免多思，晏琅是不是改了主意。
那他们这些时日在此付出的心血可都白费了。
巫阳可说不清晏琅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很少见师傅露出那样的表情，可能是看见你们这诛魔阵想到什么了吧。”
他话说出口。
脑海中突然跳出了与晏琅同样的一个场景。
乌衡山、诛魔阵。
若说诛魔阵能让人联想到什么。
巫阳最先想到的就是晏琅第一世的死。
秋谭子也一样。
所以在巫阳说完话后，他伸手扯了扯巫阳的衣袖。
“会不会是在想与乌衡山有关的事情？”
“我也在这个，不过那件事有什么问题吗？”巫阳点头，他已经在这么想了。
但也只是想起，并未发觉有什么问题竟值得晏琅深思这么久。
这不像晏琅啊。
赤峰炘并不知道晏琅在想什么，只是抬头看着头顶的阵法，默默等晏琅思考完。
她则以一个阵师的角度，分析眼前这个诛魔阵的可用性。
实在不高。
历经万年消耗，想要修复启用这个诛魔阵并不容易，也太费劲。
若是只将此阵留在贺山的话，对晏琅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若是要挪走，便要过苏家姐弟二人这关。
倒也不算个事。
能动手解决的事情，赤峰炘并不认为晏琅会思考那么久。
所以，到底是什么？
她收回目光，侧眸望去。
晏琅还在回想着第一世死于乌衡山的记忆。
当时诛魔阵中，仅她一人是魔。
万宗强者齐聚，讨诛她、围攻她。
数不清的灵力轰击过来，伤到她的却少之又少。
反而是被她所杀的，尸体几乎要将乌衡山上堆积得无处落脚。
白芷玉明知她不仅堕魔，还修了血道。
这么多人的死，无异于是在给身处诛魔阵中被剔除魔气的晏琅争取更多的喘息时间。
可她还在那里冠冕堂皇的说了许多。
这其中固然有白芷玉已成大计的得意忘形。
但其中，未必没有其他原因。
如今细想起来，一个连万年前阵师们都认为凭她若无大乘之力无法支撑运转的阵法。
白芷玉又是如何支撑其运转的呢？
若问晏琅，晏琅能想到一种可能。
也是宸极最熟悉的东西。
献祭阵。
与封印献祭大阵一样的献祭阵。
献祭气运、灵气、生灵。
如此支撑阵法，自然没有任何难题。
宸极早已成神万年，若他在这个阵法的基础上，将献祭阵献祭的力量用于诛魔，再传送到白芷玉身上，未尝不可。
如此一来，白芷玉调动诛魔阵力量大增诛杀晏琅，她自身也随之修为暴涨。
从而达到除去祸乱九州的魔头以及修为成功突破大乘境巅峰两个条件。
足够她尝试渡劫飞升成仙。
当夜的血月异象在外人看来格外诡异。
在晏琅看来又何尝不是贴合了她所修炼《血月剑经》之中最关键的一点。
月圆之夜、荒冢之地、杀戮之气、血煞之力。
加上白芷玉身上的剑骨，这一切足以组成一场飞升局。
一场送白芷玉升天的飞升局。
让她死在这一刻。
让早已处于劣势，还一味听从调遣，前来讨诛晏琅的万宗强者殒命乌衡山。
让九州彻底没有希望。
这一切足可以让天道回溯时间，让一切从头开始。
当晏琅想通了巫清的事情之后，如今再推出这个结果已然是半点没有意外之色。
反而是松了口气。
“想了什么？想这么久。”赤峰炘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晏琅转头看她，缓缓摇头，“想了许多，发现答案数日前我就知道了，只是这个过程……”
她忽然顿住。
她原本想否定这个过程，因为结果她已知晓。
可其他人呢？
他们也知道吗？
那些其实从未经历过飞升，只是抢占先机，成为九重天高高在上的那些“神”。
他们知道吗？
这个念头不断回荡在晏琅脑海中。
她眸光渐亮。
赤峰炘扬了扬眉，追问道：“过程怎么了？”
“这个过程，给了我另外一个困惑答案。”晏琅一字一句，语气尤为郑重。
几乎是第一时间，赤峰炘就想到了那件同样困扰她的事情。
“你想到破局之法了。”
是肯定，而非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