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手术后的啊哲。

十分钟后,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厢型车急刹在他们面前。车门滑开,两个戴着口罩的黑衣男子跳下车,动作娴熟地将陈明哲抬上担架。

“方警官,哲哥交代过,”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请您也一起上车。”

方临珊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她最后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警车,弯腰钻进了昏暗的车厢。

厢型车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最终停在一栋废弃工厂前。铁门缓缓升起时,方临珊看见墙上斑驳的弹孔和已经发黑的血迹。

难道,这里就是陈明哲的“医院”?

地下手术室里,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早已准备就绪。手术灯亮起的瞬间,方临珊看见陈明哲胸前的伤口狰狞地外翻着,暗红色的血液不断涌出。

“子弹擦过肺叶,需要立即手术。”医生头也不抬的说道:“方警官,请在外面等。”

而这一台手术,整整持续了四小时十七分钟。

期间有个纹着青龙纹身的壮汉给她端来咖啡,杯底压着一张字条:“哲哥早就料到会出事”。

看到这行字方临珊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敢推开病房的门,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指尖在金属门把上留下一片湿冷的汗渍。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陈明哲躺在病床上的身影被勾勒出一道暖黄的轮廓。

他的脸色在暗处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像是被雨水浸泡过的宣纸,几乎能看见下面青紫色的血管,脑袋无力的歪着,陷进柔软的抱枕里。

小姐姐一步步走近病床,军靴踩在地板上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三米的距离,她走得像是跋涉了半个世纪。

当终于能看清恋人的脸时,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很是困难。

他好憔悴啊,这是她第一个念头。

那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脸,此刻凹陷得吓人。颧骨高高突起,浓密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青灰色的阴翳,像是两片即将枯萎的蝶翼。

唇色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只有唇角残留的一丝血迹证明这里还有生命的迹象。

此刻的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缓缓的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他脸颊时停住了。

好像在怕自己的指尖会弄碎这具看起来完好的身体。

“阿哲......”临珊小声的唤着,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一场易碎的梦。

病床上的人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牵动了连接在他身上的各种管线,心电监护仪上的波纹突然变得急促。

方临珊看见他脖颈处绷带边缘渗出的新鲜血迹,像是一朵正在绽放的玫瑰。

她想出去叫医生,却发现陈明哲已经睁开了眼睛。曾经锐利的眼睛布满血丝,瞳孔因为药物作用而微微扩散,却依然准确地锁定了她的位置

“临珊......”男人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个音节都像是从破碎的肺叶里挤出来的:“你......没受伤吧?”

一听这句话,方临珊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她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管线,将额头抵在陈明哲的肩膀上。

透过单薄的病号服,她能感受到他异常缓慢的心跳,和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肌肉。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小妞儿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领:“如果我再警惕一些,可能就不会出事了。”

随后,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后颈:“别......哭......”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指尖擦过她脸上的泪痕:“太难看了。”

这句调侃让方临珊又哭又笑,她抬起头,看见陈明哲的嘴角勉强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这个笑容扯动了唇上的裂口,渗出一丝鲜红。她急忙用棉签沾了水,轻轻的润湿。

“别说话了,”她心疼的说着:“医生说你的肺受伤了。”

语落,轻轻吻上了他干裂的唇。

这个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好像生怕弄疼了他。

“睡会儿,好吗?”她的吻移到他耳边,用气音说道。

下一秒,男人乖顺的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绵长,紧绷的眉心也终于舒展开来。

方临珊注意到他无意识攥紧了被单的手,慢慢松开,指节处因为用力而泛白的血色重新变得红润。

她轻轻握住那只手,感受着他掌心粗粝的茧子——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为他的睡颜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

他的黑发散落在枕头上,有几缕被冷汗黏在额前。方临珊伸手替他拨开,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发烫的额头,不由得心头一颤。

于是,忍不住又俯下身体,这次只是将唇轻轻贴在了他的眉心。

但也令这个男人在睡梦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重担。

他的头微微偏向她的方向,仿佛即使是在无意识的黑暗中,也要确认她的存在。

就这样,方临珊静静守着他,看着他,看着他每一次呼吸时胸口的起伏,看着他偶尔轻颤的睫毛,看着他在睡梦中依然紧锁的指节渐渐放松。

此刻,窗外的夜色慢慢褪去,第一缕晨光爬上窗台时,她看见陈明哲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真正放松的微笑,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处的旅人。

见状,她轻轻将他的手放回到被子里,却被他突然反手握住了手腕。

不过他眼睛依然闭着,只是力道不容挣脱。方临珊愣了一下,随即会意的在他身边坐下,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入睡。

晨光中,两颗疲惫的心终于找到了暂时的安宁。

“好好睡吧。”她又一次俯身,在他冰凉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细语:“我不走。”

窗外,第一缕晨光正悄悄爬上窗台,透过窗纱轻柔地抚过熟睡之人的睫毛,为他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温暖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