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但他在京城待过，知道清水县与京城可谓是天壤之别。文轩也没有什么寄情山水的隐逸之心，会想着来清水县，完全是因为他。

念着师门的案子，他很着急，可这么多人在场，又不能问；病人们大老远过来，他也不能让人都先回去，便只得强忍住。

“宋英姐，我哥回来了吗？”袁珊的声音响起，宋英搜寻了下，才在人堆里发现她。

她有些惊讶，自己和师父走后，回春堂便只剩师叔一个男大夫，没想到袁珊还留在这里抓药。

再看旁边，童云舒也在。

她顿时高兴，一来是因有她们陪着，师叔不至于一个人；二来则是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只要有更多的女孩出来做工，人们渐渐会习以为常，当一个地方的人家大部分都这样，长久下来，人们就会觉得女孩子外出抛头露面也没什么。

她点头，“回来了，这会儿正忙着，你若想见他，现在就可以去客栈。”

袁珊眼眸一亮，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等傍晚关门再说。”

宋英眉梢微扬，只觉大半年不见，袁珊变化很大，若按照她以前万事以哥哥为先的性子，定然是迫不及待地赶过去。

而今也知道，要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

她点了点头，又问：“之前的院子还租着么？”

袁珊摇头，“我一人住着那么大的院子，浪费，就另帮曲大娘找了租户，把剩下的钱退回来了，我现在都是去蜀锦铺子，与眉月一起住。”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亮亮的，显然与眉月相处得十分愉快，语气也是透着亲昵。

宋英心道，果然他们猜的没错，还好没有直接把俞令纨等人带去小院子。

她净了手，在自己的诊桌旁坐下，一妇人立刻坐到了对面，嘴上却是道：“小宋大夫大老远回来，也不先歇一歇。”

宋英笑着问：“婶子是初诊还是来复诊？”

“初诊初诊。”妇人伸出手，“我知道你们的规定，我是昨儿有些发热……”

待最后一位病人离开，马大夫立刻让袁珊去关门。

他望向宋英，张了张嘴，忽而紧张到不敢询问。

宋英微微一笑，拎起茶壶给他续了茶，“案子翻了，皇帝亲下圣旨，为江家平反！”

马大夫嘴唇嗫嚅了几下，两行浊泪忽而从眼眶滚出。

他背过身去，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

袁珊与童云舒直接惊呆了，马大夫在她们心中，一惯是德高望重的样子，何曾见到他落泪的模样。

随着宋英等人去京城，袁宋两家寻来，马大夫透露了一些当年事。

所以她们俩对于江家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但完全没料到不苟言笑的马大夫，听到消息会落泪。

马大夫的肩膀微微颤抖，这一瞬，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刻意遗忘的面容又重新在脑海里鲜活起来。

师父在药铺里考校他们课业；师娘身边的大丫鬟给他们送解暑的甜汤，与师兄师姐们去郊外采药。

美好的记忆很快就被鲜血覆盖，官兵们闯进家里，骂骂咧咧地将他熟悉的人抓走，他被师父推出门去，说他与江家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一个乞儿。

刑场上，一颗颗熟悉的头颅落地，露出可怖的、狰狞的断口，鲜血喷射，满眼都是一片血红……

马大夫耳边一阵翁鸣，眼前也跟着发黑。

“师叔！师叔！”

“马大夫！”

“马大夫！”

一个个声音变得遥远，近前的面孔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