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过去之后,几人正要走,忽听后面人潮喧闹了一下。¢搜_搜.小·说·网, !更/新,最,快^

宋英心中一紧,强撑着没显露出慌乱,随着众人一并回头望去。

原来是一个面上裹着黑纱的妇人正在被搜检,漕兵想要揭开她的黑纱查看,她却死死拽住,嘴上还道:“军爷,民妇真不是倭寇,民妇得了病,不能见风。”

其声喑哑,呼吸急促,宋英蹙了蹙眉,将挎着的篮子挪到身后,并道:“赶紧走,离远一些。”

“她真是患病?”俞令纨问道。

没等宋英回答,搜查的漕兵两眼发狠,抓着黑纱一角就给强扯了下来。

“娘的,倭寇就爱这等装神弄鬼的勾……”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当’字卡在了喉咙里。

妇人的脸上、脖子上都布满赤豆大小的红疹,连成片的地方已经肿得发亮。

其眼睑浮肿泛红,眼角糊着黄白分泌物,干裂的嘴唇边还粘着几片脱落的皮屑。

脖颈上有几处被抓破的地方,还有淡黄的浆液凝结。

搜查的漕兵猛地后退一步,险些踩空掉进水里,他却顾不得,捂着抠鼻挥了挥手,示意妇人赶紧走。+看`书,屋′ ·已_发¨布*最,新\章?节+

周围等候的百姓们也纷纷后退,只短短一瞬,妇人周身便空出一大片。

她难堪至极,踉跄着捡起黑纱蒙住脸,刚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一声冷喝:“站住。”

小旗长沉着脸,在离妇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他刀鞘一横拦住妇人的去路:“说清楚!什么病?几时起的?”

妇人浑身一颤,双眼含泪,嗫嚅着回答:“是……是麻诊,已经好几日了,找了几个大夫都不见好,咳咳咳……”

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小旗子吓得退了几步,周围的百姓更是齐齐后退。

妇人更加难堪,慌忙用袖子捂住嘴,好一阵子,终于不再想咳嗽,她才继续回答:“民妇原是要去徐州寻李一贴,听说他能治这边。”

李一贴的名头漕兵听说过,但还是不放心,他扫了眼,对之前强揭妇人黑纱的兵丁道:“你,过去仔细查一查。”

那兵丁不可置信,“旗长,她这病会传染吧,小的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我们家就绝后了!”

小旗长瞪眼:“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真要放走了倭寇,我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兵丁还想再说,在小旗长凌厉的目光下不得不屈服,他掀起衣摆一角捂住口鼻,蹑手蹑脚朝着妇人走过去。咸鱼墈书 芜错内容

“你,把黑纱放下来。”说完一句,他立刻将脸转到一边。

妇人难堪至极,放下黑纱,闭着眼睛任由他查,兵丁却根本不敢细查,看一眼就想远离。

小旗子没办法,只能命令妇人到一旁待着,然后命人去请大夫过来。

远处的张嬷嬷见了,吓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这些漕兵会查得这么仔细,这个程度还是不肯退让,如果他们真扮作病人,这会儿只怕也被看管起来了。

这时,忽而响起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响。

又听得铜锣敲响的声音,铁链与木头摩擦的嘎吱声音。

宋英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开闸的声音,之前他们过闸的时候,有听过。

除了官船一律不放行,那么,是有官船要离开南阳镇,还是有官船到了南阳镇?

她快速思考着,眼睛则紧紧盯着闸道的方向,如果是前一种,对他们而言可能是好事,但后一种就不太妙了。

闸门绞盘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强行唤醒,随着闸板一寸寸抬升,运河骤然暴怒,浑浊的浪头裹挟着浮沫,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般咆哮着冲出闸隙。

飞溅的水花如暴雨般泼向码头,围观的纤夫们来不及躲闪,被浇得满头腥臭。

“轰——”

闷雷般的巨响从河底炸开,震得岸边柳枝簌簌发抖,仿佛有巨人在水下擂动战鼓。

闸门完全升起时,一艘精巧的客船缓缓驶出,船身不过五六丈长,通体漆着上好的桐油,船檐下细细描着朱红色的缠枝纹,船头还挂着两盏琉璃风灯,随着水波轻轻摇曳。

这船虽小,却处处透着讲究,既没有官船威严的装饰,也不似商船那般堆满货物。

船尾站着个穿靛蓝短打的船夫,正悠闲地撑着竹篙,船身划过水面时几乎不闻声响,只留下一道渐渐平复的涟漪。

宋英诧异地望向袁清,“不是说只有官船才能通过吗?”

袁清同样不解,却没有多说。

很快,那客船停泊好,从中走出三人,为首的是个穿着褐色直裰,头戴无纹方巾。

他微侧着身,与略后他一步的中年说着什么,最后面则是一个年轻小厮打扮的人,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

之前一位与宋英聊天的大娘略带讽刺道:“这虽不是官船,却与官船也差不了多少。”

宋英忙问:“什么意思?”

大娘扯了扯嘴角,指着前面的中年男子道:“那是镇上祝老爷家的管家,祝老爷的妹妹是知县大人的夫人,你说他的船是不是与官船没什么区别?”

“原来是这样。”宋英恍然大悟。

袁清却是蹙起了眉,南阳地处要冲,朝廷在南阳增设管河主簿后,明面上是由河道衙门与地方官府双重管理。

但实际上,河道上的红批文书比县太爷的朱签更好使,如果祝家只是与县太爷有亲,这种时候,大概率是不可能开闸放他家的船过来的。

河道上的事情,自然是找楚大江兄弟更好。

他望了眼不远处的楚大江,耐着性子先离开码头,等远离兵丁们的视线范围,几人才汇合。

他立刻便问:“这位祝老爷,还有什么关系?”

楚大江扬了扬眉,“袁相公果然敏锐,这祝正宏确实不一般,在黑白两道都很有能量,与我们漕司衙门关系也非常密切。”

楚大河则是道:“袁相公是想通过祝家的船离开么?这只怕行不通,当初我们兄弟不知轻重,找漂损找到了祝家的头上,与祝家有些恩怨,他不会帮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