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跟这座城一起陨灭吧
他本就沙哑的声音，此刻更增添了几分沧桑和悲壮。
可听在人们耳朵里，异常震撼。
慌乱的守城军，再度打起精神来。
“将士们，我们坚持下去，大司马回来救我们的！”
“宛城是守住都城的最后一道关隘，这里破了，我们的国家就完了。”
“为了我们身后的亲人，为了我们的子女和父母！”
“血战到底，决不放弃！”
孙天涯振臂高呼。
这话又一次激励了所有将士，他们虽然疲惫，虽然痛苦，但似乎又有了一丝坚持下去的希望。
“血战到底！血战到底！血战到底！”
喊声震天。
城门下，敌军将领咒骂了一句，然后警告：“孙天涯，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现在不投降，待我军冲进城去，必血洗宛城，一个不留！”
孙天涯回敬他的，仍旧是一支利箭。
箭势如破竹，笔直朝着敌将的面门飞过去。
那人虽然躲闪了一下，箭仍旧以不可抵挡之势，贯穿了他的左肩。
敌将痛呼一声，摔下马去。
这下，守城将士们更欢呼雀跃起来。
“孙将军威武！”
“孙将军战无不胜！”
“我们一定会赢的！”
孙天涯将弓箭交给旁边的人，手搭在了副将的身上，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副将。
他低声在副将耳边道：“雷子，扶我一下。”
副将立刻感受到了孙天涯颤抖的身体。
他意识到，他的将军快不行了。
“不能在这里倒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硬生生将一口血吞了回去。
决不能在城楼上晕倒过去，否则对士气的打击将是不可挽回的。
再多坚持一刻，就多一刻的希望。
再多坚持一天，就多一天的胜算。
坚持下去，坚持下去！
孙天涯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
然而身体却如风中残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灭。
副将几乎忍不住眼泪，哽咽道：“将军……”
“不可以。”孙天涯摇头，“雷子，我们都不可以认输。”
副将点点头，扶着孙天涯的身体，努力支撑着他，不让其他人看出孙天涯站都站不稳的状态。
“攻城，攻城！”
对面的将军虽然受了伤，可他们的攻城行动却没有停下。
又一波敌军冲了上来。
“放箭！”
孙天涯喊道。
“将军，没有箭了！”
一声悲怆带着哭腔的声音回道。
“石头，投石！”
另一个声音道：“不够了，这几天修补城墙，和前几天抵抗敌军，用去了大量的石头，已经……无法再发动新一轮的攻击了。”
“而且还要留一些石头去补城墙。”
孙天涯无比凄凉地看了看天，心里问着苍天，难道北齐真的天命已尽吗？
城下攻城的喊声逐渐远去。
孙天涯只觉得耳朵一片嗡鸣。
“将军……将军……”
孙天涯猛然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扶我……扶我去门楼里待一会儿，不能让人看到我晕倒。”
副将点头。
孙天涯还是坚持到了门楼里，才将一口血喷出来，倒在了副将怀中。
“将军……”
副将压抑住痛苦的声音，将孙天涯放倒在椅子上。
“不许泄露一点风声，将军在，城还能守住，将军倒下的消息一旦传出，宛城……必亡！”
“是！”
然而孙天涯的状况却极其糟糕。
随军大夫过来看了以后，直摇头：“将军他……”
“将军决不能有事！”副将抓住了大夫的胳膊，“一定要救将军！”
“将军太累了，他熬得油尽灯枯，老朽无能为力啊！”大夫也沉痛无比。
副将执拗道：“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将军的性命，将军不能死，宛城不能没有将军！”
“我知道，我知道……”大夫悲声道，“孙将军是比城墙更重要的存在。”
“可是我们又能坚持多久呢？”
“已经十五天了，整整十五天了！”
大夫叹息着。
“他就算是神仙，也熬不了另外一个十五天。”
“援军，到底在哪里啊？”
大夫的话，让副将沉默了。
外面攻城的声音越来越响。
“将军，快顶不住了，城门要破了！”
门外传来更大的噩耗。
副将的身体也摇摇欲坠。
“怎么办？”
他问。
却不知道问谁。
孙天涯陡然睁开了眼睛，双眼布满血丝，他一把撑着身体又爬了起来。
“将军！”副将赶紧去看他。
“扶我起来，我不能在这里倒下！”
他沙哑着声音，却依然坚定要去守城。
“将军，你会死的！”
“我死有何惧？”孙天涯问，“当将军的，战死沙场，才是荣光！”
他坚定地爬了起来，又去找他的长枪了。
轰隆隆……轰隆隆……
又是炸城墙的声音。
震耳欲聋。
“怕是……守不住了！”副将近乎绝望地道。
“那就跟这座城楼，一起陨灭吧！”孙天涯拖着长枪，走出了门楼。
城门在敌军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城门又有一处被炸开。
抢修城墙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血泊里。
场面令人不忍去看。
孙天涯手执长枪，站在了城门正对面。
他等着，等着那些人冲进来，然后与他们血战到死。
他不会苟活，不会逃跑，他要守在这里，直到再也无力爬起来。
亲卫营仅剩的八名战士，也都纷纷站在了他的身后。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城门终究是撑不住了，被一击巨大的冲击力撞开。
随后，喊杀声震天响。
敌军如潮水般涌来。
孙天涯挥舞着长枪，奋勇杀敌。
他没有躲避，一往无前。
亲卫一个接着一个冲上去，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年轻的，毫无战斗经验的青壮年们，也奋不顾身顶了上来。
身后不只是故土，还有他们的至亲。
如果他们不上，谁还能保卫他们的家园和孩子？
孙天涯已经听不到身后的哭声和喊声，一切好像都沉默下来。
天地都变了色。
他感觉不到自己，只机械般地凭着本能挥舞长枪，击杀敌人。
忽然，声音又回来了。
他仿佛听见了有人在喊：“援军到了！”
“大司马到了！”
“宛城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