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血债,只能血偿
伴随小伙计的哭声,云轻拿起那些被薛掌柜当宝贝一样护着的账簿。
除了糖心斋过去这几个月未送交她的账之外,
还有糖心斋几十种特色点心的配方。
还有一本记录着熟客和大客户的名单和他们的喜好。
甚至连客人每月来几次,每次都买了什么,提了什么意见,都写的清清楚楚。
他热爱做大夫,可也从未轻忽当前的工作,反而做的比一般人细致尽心。
难怪糖心斋的生意越做越红火,许多外地人都慕名而来,也是云字号旗下,第一个走出京城,对外扩张的店。
云轻不知说什么好。
只觉得胸口涨着一股淤塞的气,吞不下,吐不出,憋得难受极了。
她直接没有回家,而是找人写了一份状纸,只等天明,就去敲响那沉寂已久的登闻鼓。
按照东陵律例,告御状,敲登闻鼓,要先受一百杀威棍。
没几个人能承受这么大的代价,所以登闻鼓设立以来,没被敲响过几次。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想去鸣冤,但要想登上高台,就得先过巡城司和皇城司两道关,他们可不会轻易让人去敲登闻鼓,惊了圣驾。
云轻偏要去闯一闯,这一次,她要襄王和安阳侯府,付出血的代价!
云轻换上了一身素服,摘下珠翠,在头上绑了一根白色的发带,手里拿着状纸,直奔登闻鼓去了。
当然,很快就被人拦下来了。
是苏云炀。
“不要去。”
他带着几分歉疚的表情,因而连阻拦云轻的动作都显得不够坚定。
云轻冷笑:“我给过你时间了,你好好地站在这里,还继续担任皇城司总督,而昨晚襄王和献王也完好无损地回家去了吧?”
苏云炀叹了一口气:“我会辞去职务。”
“至于襄王和献王……”
他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们毕竟是皇子,陛下已经训斥了他们,责令他们在府中思过了。”
云轻哈哈笑了起来。
“训斥,思过?好严重的惩罚啊。”
“也对,不过是死了几十个屁民而已,两位王爷失去的可是短暂的恩宠和暂时的自由呢。我都替他们感到委屈呢!”
云轻说完,笑容在脸上凝结成层层寒霜。
“你去看了珍宝街的情况吗?你去问过那些死难者的家属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对你们而言,那只是几十个微不足道的百姓,是呈给陛下的奏折里,一个简简单单的数字,可是对于那些失去家人的人而言,那是天塌了!”
“是谁允许你们这样轻贱他们的性命?”
苏云炀闭了闭眼睛,他也明白,这种结果,绝对不可能让人满意。
“负责埋雷和引爆的人,今天午时会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这已经……是我可以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陛下不可能把襄王和献王给牺牲掉的,这对陛下的声誉和皇家颜面损害太大。”
“但是以后襄王想要洗白这件事,去争皇位,基本上不可能了。”
苏云炀还是希望能够说服云轻,不要把事情闹大。
“这对他来说,也是非常严重的惩罚,你应该知道,他一直很希望取代太子。”
云轻嗤笑:“是吗?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等风声一过,贵妃娘娘几句枕头风,就能让襄王重振旗鼓呢!”
“你的话,你自己信吗?”
“更何况,就算他真的失去了皇位角逐权又如何,能抵得过那么多人命吗?”
“血债,只能血偿!”
云轻眼神凌厉如刀锋。
“我本可以闯进襄王府直接宰了他。”
“但我不想那么做,因为我要让那些死难者家属了解真相。人受了委屈,就应该发出声音,发出了声音,就应该被听见。被听见了,就应该有回应!”
“住在那片宫殿里的人,他不是口口声声爱民如子么?不还打着济世救民的大旗,不断扩张东陵的土地,企图得到天下归心吗?”
“那我就要当面问一问他,他治下的子民受了这样的委屈,他应该如何补偿!爱民,究竟能不能如爱子?”
云轻的话掷地有声。
字字句句,都让苏云炀无力反驳。
甚至觉得他不配站在这里跟云轻说话。
云轻也没指望他能给出什么有价值的回应,她只是轻轻推了一下,将他推开。
“你身为商贾,告御状,告的还是襄王和献王,要受双倍杀威棍,那就是两百下,你能受得住吗?”
云轻回头笑着看他:“如果受不住,我就不会来这里了!”
苏云炀揉揉疲惫的眉心。
他知道拦不住云轻。
这女子从走到这里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已经有这样的感觉了。
苏云炀觉得,他虽然做了她十六年兄长,却从未了解过她。
“大人……真的让她去吗?陛下和贵妃娘娘都会怪罪的。”苏云炀的手下担忧地道。
苏云炀叹息道:“拦不住的。”
云轻拿起了鼓槌,毫不犹豫地敲响了登闻鼓。
咚!
咚!
咚!
仿佛一下一下敲在人们的心头。
“大胆,何人在此敲鼓?惊扰圣驾?”
登闻鼓是由司礼监直接掌管的。
司礼监等于是皇帝的贴身秘书,日常除了要照顾皇帝的生活起居,还要替皇帝做一些文书工作,比如在圣旨上盖戳,处理一些并不需要皇帝亲自处理的奏章,上传下达。
登闻鼓这种直接惊动皇帝的事情,自然也由他们来负责,这样可以保证皇帝第一时间知道有人敲鼓告御状。
当然,他们也会酌情考虑,要不要给敲鼓的人机会见到皇帝。
先威吓,看能不能吓退。
吓不走,那就打,熬不住杀威棍,自然就走了。
若是真有骨头硬的,告状的内容不会惹怒皇帝,影响不大,他们就放进去。
若是碰上那些刺儿头,告状内容会让皇帝丢面子,甚至直接危及皇帝的声誉和皇权的稳固,那也好办,杀威棍不仅可以杀威,还能杀人。
有人打一百下只是皮肉伤,有人打一下就能丧命。
其中的门道,早就被司礼监负责执行的人给摸透了。
苏云炀看着高台上的云轻,心中也是不忍。
他来阻止她,其实也不希望看到她命丧于此。
司礼监最会看人下菜碟,对皇帝不利的事儿,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做的,放云轻去见皇帝告襄王和献王,这种责任他们可担不起。
襄王和献王也收到了消息,本该在王府“思过”的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地躲在不远处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