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仇怨
随着门轻轻的关上,季觉的脚步声远去,
房间的寂静中,倒酒的助手警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感慨道:「到底是年轻人,锐意逼人,看来海州是真打算在中土掺一手了。」
「中土不同其他地方,吕盈月那只小狐狸不可能不清楚,要我看,十有八九是拿他做弃子的。」
范的停顿了一下,笑一声:「而这位,恐怕也是个不安分的,清不清楚自己的境遇姑且不说,恐怕来了中土就是准备搞事情的。」
这么多年了,军工代表来了一个一个又一个,死了一个一个又一个,走的五花八门,精彩纷呈,他早已经见多了。
看到季觉第一眼,就没把他当什么训斥两句就知道轻重的乖宝宝。
这种人,看似谦和,实际上反而傲慢到目无余子,低头聆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心里却只有自己的绸缪和计划。
野心家的味道都已经快溢出来了。
这样的人,在中土往往死的最快,搅的最狠,同样,也闹的最大!
「说不定只是吕镇守一手闲棋?」助理好奇。
「是或者不是,都没意义,反正与我无关。」
范昀举起了双份的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他要真识趣一点,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基地里,转个圈熬够时间之后走人,到时候中土肯定遍地都是好人。
可来势汹汹的样子,根本演都不带演的,其他人难道能容的下他。
吕盈月既然敢插手军部的内斗,站了狄家的队,那李家就容不下他。海潮想要扩张,多吃一口,别人就少吃一口,他的同行照样不能容他。
在这之前,那些被季觉啃了自己的市场的本地代理商,那些个军阀和军火贩子,难道就能容得下他了?
一步还没走,就已经举世皆敌了,真要让这小子搞起来,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呢。」
范的眯起了眼睛,轻叹着:「真要让他闹到不可开交的程度,恐怕我这里也容不下了。」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于是,范昀再次举起酒杯。
明明进去之前,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脸,可出来之后,大家的神情似乎都变了,仿佛多了一丝尊重,一丝忌惮,亦或者,一丝恶意季觉能够这么快的得到范昀的约见,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自身实力的显现。毕竟真想要见到这位将军,多得是人排队排几个月连灰都吃不到。
毫无疑问,这同样也是一种驻军基地的表示和表态,乃至,许可。
见到了范昀,而且没有被赶出中土,还能举着酒杯在这里晃荡,那就代表着季觉已经拿到了某种看不见的‘签证」,能够在中土施展某一部分业务了。
真正的,得到了中土游戏的入场券。
笑眯眯的沙班再一次出现了,和煦的招呼和欢迎,发展一下新客户,话里话外,隐隐打探着两人会面的内容。
在这种公众场合。
如同捧眼一般,主动的递上了话柄。
季觉顿时眉飞色舞,但又含蓄的,用谁都看得出的神情,克制着那一份得意,只是淡然一笑:「没什么,不过是一些长辈对晚辈的教导和叮瞩而已。
担心我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邀我多回基地吃饭。哎,实在是深受照顾,让人心里暖暖的,恩情还不完啊!」
一时间,沙班的表情也越发精彩了起来,
仿佛赞叹。
你小子,是真能吹牛逼啊!
不过,宴会还没结束,将军的休息室就在旁边,难道季觉还敢胡逼乱讲不成?况且,他讲的难道不是事实?将军难道没有点拨照顾么?没让我去基地吃饭?
反正就是跟我这么说的,你们理解成什么意思,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蹭,就嗯蹭!
先蹭上再说!
「能够得到将军如此看重,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沙班拍着季觉的手掌,发自内心的恭贺。
里面有没有什么水分,他又不在乎,花花轿子人抬人,嘴上夸两句怎么了?
两人之间娴熟的论起了一番捧逗。
一片欢声笑语之中,那些微笑的面孔之下渐渐升起的敌意也如同针一般,穿刺而来,甚至,有的已经不加掩饰。
季觉似是无意的回头一警,另一片人群之中的魁梧男子。
两人的视线触碰一瞬。
看上去像是个帝国人,却留着中土式络腮胡。
他的神情漠然,审视着季觉的模样,一只眼睛却已经瞎了,改换为了义眼,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泛着冰冷的反光。
眼眶上下,是一道蔓延的惨烈疤痕。
面无表情的举杯,一饮而尽。
仿佛祝酒。
最后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漠然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去了。
顿时,令季觉好奇起来:「这是哪位?」
「唔?你不知道么?」
沙班仿佛也愣了一下,看向了季觉,确认他疑惑的神情不是作伪之后,忍不住摇头:「季先生的警觉程度,多少还是有点太低了吧?」
季觉越发的好奇:「还请指教。」
「这就开始白了么?不得不说,您在荒集内的名声还真不算正面,算了,难得咱们俩这么投缘,这个情报算我送你。」
沙班嘿嘿一笑:「那位穆达赫卡先生毕竟也算是本地的人物,门路背景和渠道都颇为广泛的客,专门为各方牵线搭桥的,影响力不小,本身也是帝国那边一些集团在本地的代理。」
「和我有仇?」
季觉不解,毕竟他这辈子都没去过帝国,甚至连帝国的人都不认识几个,就算有仇,也是协会里的,不至于漏到外面来吧?
「.—」沙班的眼神越发古怪:「你看到他瞎了的那只眼睛了么?」
「嗯。」
「当年他在帝国军队里服役的时候,被那位吕镇守给捅的,一败涂地,险死还生,他不得不因此背负耻辱,被逐出军队,彻底跌落谷底——所以,您觉得呢?
「啊这———」
季觉错,人在家中坐,这吕镇守的仇恨,忽然就拉过来了!
猝不及防!
「除此之外,他如今主要的业务,就是帝国方面的二手军械的大批量售卖,从手枪地雷子弹再到外骨骼和旧型的战斗机,就没有他不敢卖的。」
沙班捏着下巴,似笑非笑:「你猜,他主要的市场在哪里?」
”......」
季觉沉默着,在极度无语的状况下,忍不住笑了一下。
得,不用说了。
还能是哪儿—·
恐怕就只有海岸工业的产品在中土输出最多的地方一一红邦!
从吕镇守的一箭之仇再到季觉的夺钱之恨,这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不共戴天了!
之前你在联邦搞东搞西,老子鞭长莫及,如今跑到我跟前来了·-别说穆达赫卡,这要设身处地换成季觉,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再怂的话,谁还会将他当成一回事儿?!
「要不要雇个保镖?荒集也提供安保服务来着。」
沙班咧嘴:「季先生您都这么锐意进取了,穆达赫卡再不做点表示的话,恐怕也说不过去了毕竟那位可是出了名的不择手段,疯狗一条。」
「那可太可怕了。」
季觉顿时大惊失色,挽住了沙班的手:「沙班兄,你我一见如故,可不能看着不管啊。那个什么安保服务,能不能先来上八九十来个,让我试用十天半个月的?
效果好的话,我一定大大的订啊!」
狗叫?
沙班只感觉耳朵痒痒的,难以置信。
不是,你丫是真白惯了是吧?来中土下馆子都不给钱了!
他回过头来,郑重其事的看了季觉一眼,看清楚这是哪里来白荒集的人才。
小子,你是真的牛批!
「亲兄弟,明算账,况且荒集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老弟你不愿意花点钱,老哥我也爱莫能助啊。」
他惆怅感慨着,却又无比坚决的把季觉住的手给抽出来。
那手就像是抹了油一样,季觉抓都抓不住。
白不到,真可惜。
居然试用都不给试一下,万一我真的买呢!
遗憾的是,沙班已经看清了季觉的抠搜本质,不肯再被占便宜。
反正这一单做不成,下一单接着做,他也不可惜,转而去寻找新的客户去了。
而后面的宴会,季觉就再没有四处讨嫌,
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之后,他悠哉悠哉的靠在顶楼的栏杆上,晃着手里的香槟。
俯瞰夜色的时候,就被远方所亮起的光芒吸引了。
哪怕是接近深夜,城区之中依旧灯火通明,一道道霓虹绚烂多彩。而在城区之外的郊区,却只有零星的几道细碎的暗淡微光。
可在更深的黑暗里,本应该一片暗淡的大地之上,居然有一缕耀眼的色彩升腾而起,渐渐的蔓延开来,将天空也点缀出了一片舞动的幻光。
那是火焰。
贫民窟之中的火焰,在棚屋之间蔓延。
渐渐扩散。
可市中心的灯红酒绿之中,无人在意,仿佛早已经习惯。
只有作为初来乍到的新人,季觉却忍不住被吸引了,静静的看着,一时间,居然有些失神。
「是南区的游牧民聚集地失火了。」
有沙哑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了,带着浑浊的痰声。
暗淡灯光下,披着灰袍的枯瘦老人脸上满是皱纹,干苍老的身体坐在轮椅上,下面的两条腿早就齐根而断。
神情称不上和煦,反而带着惯有的冷漠和疏离。
唯独,胸前的徽章如此熟悉。
总算是遇到个靠谱的熟人了,季觉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崇光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