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许诺与谎言


    内讧?

    季觉茫然了片刻。

    仿佛难以置信,倒不是难以接受现实,而是很难相信,居然会出现如此草台的状况·.

    在面对着如此庞大的外界压力的状况之下,在教团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微不足道的反抗者们,居然开始窝里斗。

    而且,剑锋直指目前营地内最强的战斗力不是,这什么退队流剧情?

    脑子还好吧?

    「不是,就——真内订了?」

    他看向包大财,包大财看懂了他的眼神,神情就越发的微妙起来,「啊这,大概是吧—————.嗯,内了。」”

    语气如此淡然,仿佛这事儿常有一般。

    亦或者,早有预料。

    「草台是正常的。」

    包大财抬起手来,仿佛下意识的扶眼镜,却没有摸到,只得揉一揉眼眶,一声轻叹:「毕竟,如今的营地就是几支反抗队匆忙合流而成的,成分比较复杂,时间偏偏又太短-而闻小姐做事最公道,从不遮遮掩掩,收益分配也从不藏私,所以才被推举为统领。

    如果时间久一点的话,说不定能稳定下来,偏偏—

    说话说一半,没头没尾。

    可有时候,一半就足够了,李觉心领神会。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闻雯一意孤行的忽然做了决定,然后带着大半的主力出动,费尽心思、不惜代价的闯入了天使的严密包围之中。

    结果,从天上掉下来的陨石里刨出来个残废人棍,狼狐而归。

    损失惨重,还连累的整个营地都有暴露的风险。

    「哦,我的锅啊。」

    季觉恍然,叹了口气。

    为了把自己捞出来,折损了太多的人手么?以至于,无从弹压内部的反噬和分裂此刻,季觉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一张张面孔,分辨着他们的神情,失去亲人的怒火,辜负信赖的仇恨,茫然的仿徨,更多的是迟疑乃至前路为何的不安直到,所有人的声音,骤然一滞。

    营地最中央的建筑里,会议室的大门洞开,纤细的人影从闪烁的灯光里,一步步走出,面无表情。

    一夜未眠之后,神情似乎有所倦怠,可却毫无慌乱和动摇。

    平静的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最后,视线落在了人群最前面,那个站在最高处呼喊的人身上,冷淡发问:「路亭,

    闹够了没有?」

    仅仅是只言片语,就令原本几乎沸腾的人潮,再度陷入停滞。

    这一份威望和人心所向,已经毋庸置疑。

    可惜的是「到底还是太心慈手软了啊,闻姐。」

    季觉轻叹。

    固然,坦荡敞亮的作风和干脆利落的性格也是季觉最为尊重她的地方,永远不用担心她背叛你,永远不必忧虑她会动摇,她永远都会在你需要她的时候出现,却从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但遗憾的是,这样的人可以把北山组变成一个温暖的小窝,却难以弹压下在生死危机之下浮动的人心。

    换做是季觉的话,哪里用得着跟这种货色废话呢?

    我还以为是减速带呢,海岸工业也不容易。

    有话就去跟我的地下流水线说去吧!

    「闹?谁在闹,是我么!」

    被称作路亭的男人勃然大怒:「是我自己一意孤行,损失了营地一半的人手么?整个营地最宝贵战力,不是当场身死,需要漫长的复生,就是被抓去了边狱,永世煎熬!

    结果呢,就带回来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残废。说到底,这都是你的独断专行造成的吧?

    难道你不觉得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么?!」

    「确实。」

    闻雯毫无动摇,断然的回答:「但大家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哈!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认清现实么,还在散播那种天方夜谭的笑话!」

    路亭怒喝,激起更多的人义愤填膺:「琳卡信你的信脑子坏掉了,你觉得大家会信这么荒诞的说法么!

    说到底,那究竟是救星还是你的头?你是真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么!」

    「路亭一」

    那一瞬间,闻雯的神情,渐渐冰冷:「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你应该明白,会有什么后果吧?」

    倘若之前,是作为领袖对损失的愧疚,进行了忍耐的话,可现在,拳头已经无可抑制的握紧了。

    破碎的声音响起,就像是空气在哀鸣。

    路亭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旋即神情嘲弄起来:「怎么了,戳中你痛处了?想要动手?说到底,除了动手之外你根本—根本就毫无领导能力吧,别人会蠢到———怕你,可我——.可我—你特么的做什么?!别拍了!」

    路亭恼怒回头,怒视着那个刚刚一开始就不停的拍自己肩膀的人影。

    可紧接着,却愣在了原地。

    在晨曦中刚刚升起的阳光里,漆黑的阴影,笼罩在了他的头上。

    来者的身躯高耸,宛如山峦。

    那一张俊秀的面容如此年轻,可面孔之上还残存着石缝一般的裂口,裂口之中的微光明灭,诡异又肃冷。

    宛如神明的偶像自祭坛上垂眸。

    轻蔑俯瞰。

    瞬间的毛骨悚然里,路亭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你又是谁!」

    然后,就看到那一张脸上的笑意,如此和煦,轻柔。

    仿佛梦幻泡影。

    「我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残废啊。」

    季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柔的为他拂去了不存在的尘埃,然后便理所应当的向前,向着闻雯微微一笑之后,便踏着台阶,取代了路亭的位置。

    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回头,看向了那些陌生的面孔。

    咧嘴一笑。

    「大家好啊,我是季觉,或许你们之中有人听说过我,还有很多人没见过我,不过没关系。」

    他缓缓说道:「对,没错,正如你们所知的那样,付出了这么惨重的损失和代价,所带回来的唯一成果。

    对于这一点,我心怀感激。对于大家的牺牲,我同样不会视若无睹。诸位能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为一个陌生人出生入死,作为被救助者,我身怀感激。

    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澄清一点一一他停顿了一下,郑重又直白的说道:「营地里的流言,其实是错的,我并没有杀死过什么天使。」

    短暂的寂静里,所有人神情微微停滞,旋即变化,忍不住愤怒和质疑,可在那之前,

    却听见了来自最高处的声音:

    「因为真正动手的,并不是我,真正向着天使扣动扳机,真正杀死天使的人,是琳卡。」

    死寂尽头的怒吼甚至还来不及响起,就在那轻柔的话语里,被再度压下。

    再紧接着,无法抑制的窃窃私语,狐疑和茫然,乃至审视。

    人群之中,琳卡激动的面色涨红,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口,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所能做的,只有坚定的点头。

    以自己的所见和信誉为季觉的话语提供佐证。

    一张张面孔在微微的变化,并没有察觉到,重点已经悄然从闻雯所带来的损失,向着天使的死亡与否而转移。

    只有路亭怒不可遏,奋力的想要将季觉推开,却发现好像推在了铁块上一样,撞到了一堵铁墙,根本毫无任何的反应。

    「玩弄唇舌有意思么!」

    他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季觉,嘶吼:「左右都是荒诞无稽的谎话,反正都是瞎他妈扯淡,是你杀的还是琳卡杀的,有什么区别?」

    「有的,兄弟,有的。」

    季觉不以为,微笑依旧,甚至越发的和煦了几分。简直就好像看着课堂上调皮的孩子一样,甚至隐隐带了几分宠溺。

    居然还能送上门来做捧限?

    你真好。

    可惜,这个脑子,基本可以告别造反了,完全就是纯纯的工具人啊。

    「这能说明的,只有一点。」

    季觉抬起了一根手指,指向了天空,旋即,从面前的一张张面孔之上划过:「我能让琳卡做到,同样,也能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做到,不论是谁,是你,是你,还是你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从此之后,都能够拿起武器来,真正的同自己的敌人决一胜负,殊死一搏。

    我将带来转折,我将带来真正的改变我保证,只要你们还有拿起武器的勇气,只要你们内心之中还未曾放弃,那么,胜利终将会属于你们!

    属于敢向着所谓神明拔刀的每一个人!」

    掷地有声的话语回荡在寂静里,往复激荡,如此断然的语气,传达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可同流言中那些匪夷所思的描述所比起来,却又截然不同。

    当看向那一张带着轻柔笑意的面孔时,便莫名的感受到了未曾有过的安心和踏实,就好像,真的看到了天使陨落的场景一样,真的能够触碰到那样的未来。

    虽然很荒唐,但他好像说的很认真啊,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呢”·

    渴望相信,渴望解脱,渴望漫长的煎熬能够有所尽头。

    即便是再坚定的人,也渴望去相信希望的存在所谓信仰。

    人群之外,包大财的神情古怪,欲言又止:不是,你这一套,怎么就这么眼熟呢?老弟,你好像玩的跟对面是同一套啊·.

    但同一套又有什么关系呢?

    管用就行!

    此刻,当人群中的焦点转移到了季觉身上,倾听到那荒唐又离奇的许诺,作为统领的闻雯却并没有任何权威被侵犯的恼怒,反而隐隐的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的话,她立刻就要叫人把黄衣服送上来快给季先生披上了。

    光一个北山区就足够她焦头烂额了,更何况引领所有反抗者呢?如果不是之前没得选,这担子,她是真的不想抗。

    当初一意孤行的去把季觉捞出来的时候,也未尝没有过甩锅的想法和打算。

    在纷纷扬扬的私语中,只有路亭错的环顾四周,终于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就好像,只是一晃神,就落入了什么陷阱之中.而当那一双隐含着笑意的眼瞳看向自己的时候,就再忍不住,遍体生寒。

    「放屁,都特么是放屁!!」

    他嘶哑的怒吼:「都特么的是在胡吊扯,闻雯那个女人,还有你,为了把持权力,多无耻的话都说得出来,就连这么荒唐的谎言都说得出,大家不要被他骗了一—」

    「唔,确实。」

    季觉断然的点头,满怀赞许。

    令他再一次的,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从其他人的视角来看,并不能排除这一嫌疑和可能,毕竟,换作其他人的话,造成了如此惨重的损失,为了保护自己手里的权力,说不定更夸张和更离谱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季觉感慨着:「不过,说到底,想要验证真实与否,不是很简单么?」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眼前送上门的良才美玉,忽然建议道:「只要你跟我去宰一只所谓的‘天使」,不就好咯?」

    路亭迟滞,就好像,没有反应过来,

    迟疑一瞬,僵硬着。

    「别回头哦。」

    季觉体贴的提醒:「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回头。如果让大家发现,你看向谁的话,岂不是就说明你只是个被推到台前的烂头卒了?」

    「你放屁,我根本——」

    路亭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却被季觉冷漠打断:「很遗憾,在我看来—-以你的智力,

    还没有达到能够趁着营地遭受损失的时候,一夜之间,联络所有心怀不满的人,进而鼓动所有人的程度。」

    路亭咆哮:「我是代表大家来这里的!」

    「那还等什么?!」

    季觉咧嘴,握紧了他的手,下么洋溢的发儿邀约:「既然是代表大家,那亏有什么可犹豫的?

    一现在,立刻,丫上,我们就儿发任!」

    路亭的脖子,再克制不住的,想要回头。

    可惜,只看到了人群之中,一张冷漠的面孔。

    无声一叹。

    不争气的东西啊,三言两语就被人勤弄成玩,完全就是个草包,可除了这个草包,

    到哪里再去找这么好使的具呢?

    好在,亏经足够了。

    作为幌子,将这么多人聚拢在这里,亏引儿了那个家伙—

    那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忽然咧嘴。

    藏在背后的手掌,无声握紧了。

    转瞬间,地动山摇,轰鸣爆发,就广场的周围,一座棚屋毫无迈兆的喷薄烈焰,爆炸,烈焰和气浪席卷之中,数之不尽的碎片如暴雨一般泼洒而L。

    转瞬间,广场之上一片哀豪,不知多少人被冲击所掀起,落下,残肢断骸到处飞舞,

    即便是不存在死亡的梦境,可痛苦却越发的凸显儿其残酷。

    猩红的血液,碎肉、骨头乃至头颅,如雨水一样落下。

    顷刻之间,平和的营地,沦为地狱!

    就在那一瞬间,闻雯勃然色变。

    因为季觉面前,呆滞的路亭忽然之间就好像吹气球一样的,膨胀起来了,面孔依旧残存着茫然和疑惑,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就像是气球一样,炸裂开来。

    血肉飞进之中,一颗的残缺头颅上,却牵引着诡异的触须,就像是身体的内部,有什么怪孵化了,飞快的异变。

    仿佛乌贼一般的诡异触须猛然张开,纠缠在了季觉的身躯之上,迅速的收紧,展露儿正中的挣拧口器。

    可偏偏,那一颗异化的头颅之上,却浮现儿了诡异的笑容,空观的眼瞳里,浮现L璀璨的金光。

    「极乐—极乐·——」”

    路亭的面孔呆滞呢喃着,沉浸在曾经所体验秉的美妙天国之中,一根根触须,狂喜乱舞。

    隐隐的光环从头顶升起了。

    如此神圣。

    闻雯勃然色变,猛然冲向了前面。

    可惜,亏经晚了。

    因为季觉亏经自己动手了。

    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季觉的身躯之上浮现,火花飞进,就像是一口咬在了铁疙瘩上一样,几乎崩掉了一口牙。

    触须缠绕之下,那一张带着裂痕的面孔,渐渐勾起笑容,如此愉快。

    来的正好—

    素材的珍贵程度,这下子,提高了好多了啊!

    只可惜,场合不对,但具乍缺的个太多,总之,先来试试看任,之前所感受到的那些东西,和因此所领悟的技巧轰!

    庞大的怪陡然膨胀,反转,口器扩张,要将季觉彻底的吞入腹中,可在那之前,动作便陡然僵硬。

    仿佛冻结一般,再紧接着,就像是被看不车的手掌所紧了!

    迅速的扭曲,以肉眼可车的速度,迅速的,向内坍缩,就像是身体里忽然L现了一个黑观一般,正在自内而外的吞吃着它的躯体。

    不论如何挣扎。

    可惜,并没有黑观。

    但有比黑观更可怕的东西,正按在它的身躯之上一一一只伸L的钢铁机械臂,乃至从钢铁之手中所隐隐显现的,灵质之手!

    「什———」

    混乱的人群之外,远处静静旁弓的老人,自称为包大财的伍匠,那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爆炸和袭击似乎并没有动摇他的专注,甚至,就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他弓娴熟的将身旁懵逼的余树摔绊在了地上,以避免一块公飞而乘的砖石直接将余大夫瞬间爆头。

    此刻,他却全神贯注的,看着场内的一切变化,

    再顾不上其他了。

    浑浊的眼眸之中,映照着常人企车的泡影变化,诸般璀璨的虹光缠绕在季觉的双手之上,如同火焰一般,烈烈升腾!

    无时不刻的,在侵蚀着这一片梦境,滚滚向外扩散,吞吃一切。

    不,不是被吞掉了,是被覆盖了!

    覆盖在了现实之上。

    再怎么老眼昏花,也不可能分不清其中的上别。

    正因为如此,才会如此的失态。

    「真可怕啊,这一举才能—」

    短短的几个小时而亏,不,甚至万要更早!

    倘若琳卡所说的没错,从他醒秉来不到十分已的时候,就亏经在没有任何提示和么报的前提下,本能的摸到了这一场幻梦中至关重要的构成,乃至核心要素·.

    一【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