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斤【2】
它跑了,它晚上又回来了。
没办法,人为财死,猫为食亡。
三斤不想被叫乖乖,但它的肚子在打鼓。今天的稀饭和昨天一样丰盛,里面有着鸡蛋,肉丝,还有一点青菜,营养均衡极了。
三斤呼啦啦吃着,幸福眯起眼。
算了,只要不让小弟知道就行。私底下,被叫乖乖就叫吧。
*
“喵~”
迎着初升的朝阳,三斤表扬了昨天最努力的一只猫,总结地盘上所有垃圾桶里瓶子数量的近期涨跌。最后,它布置了今天的指标,并且鼓励小弟们加油。
距离猫猫们开始打工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三斤的组织从开始的草率发话,到有组织有纪律。它甚至无师自通在早上动员士气,提高小弟们一天的干活效率。
“欸,你看那边那几只围在一起的猫。像不像我们公司领导开早会?”
“还真有点…不对,我们是不是上班上傻了?流浪猫只需要填饱肚子就好了,事关生死,还需要领导画大饼?”
路过的两脚兽们聊着天,目光异样。
三斤竖起耳朵,将开早会这个词记下来。它决定以后称呼自己这个行为为开早会。
流浪猫当然不可能全天都在捡瓶子。它们更多的是在垃圾桶里,在大街小巷翻找一些吃的,顺便叼下自己看到的空瓶子。
原本是全捡的,三斤上次听到还有其他翻箱捡瓶子的两t脚兽在骂街,决定让小弟们随缘,留点给别的家伙。
整理完近期业务发展的思路,三斤回神看着蹲在周围的小弟们,大声一叫——
“喵!”
散会!
猫猫们散开,去填饱自己肚子了。
*
今天布偶跑到两脚兽面前收贡品时出了意外。留着长头发的两脚兽太喜欢它了,一直在碎碎念。布偶任她摸,眼睛盯着那忽上忽下的火腿肠。
它没发现旁边那个短头发的忽然伸手抓住它的后颈皮,将它拎起来,嘴里哇啦叫着:“宝贝你喜欢它,我们直接捉回去就是。”
布偶大惊失色,用力挣扎着,呲牙咧嘴。然而被揪住了命运的后颈,它只能眼泪汪汪的求助旁边不起眼的流浪猫。
随着一声老大的呼唤。三斤冲出,拦着那两个两脚兽,整个背弓起。
三斤听到两脚兽嘴里说着“带回去”“收养”这些词,不由呆了一下。它喵喵叫着,告诉布偶,这两个两脚兽想收养它。
“喵!喵喵喵!”
布偶哇哇哭,
“老哒窝不要!窝还要召窝的铲屎官!”
三斤想了想,咕噜着比划——
长头发两脚兽说要给你买罐头,就你老惦记的,很香很香的罐头。
布偶在猫的眼里都哭的要打嗝了,哭都发抽了——
“窝想池罐头,窝更想等窝的铲屎官。三花说有了新的铲屎官,以前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窝宁愿池垃圾,也不要再也见不到窝的铲屎官!”
老大不是白当的,三斤确定了布偶的想法,再度摆出进攻的架势。它先天对两脚兽有好感,便打算尝试警告交涉,却见到了迎面而来的靴子——
“哪里来的晦气野猫!宝贝别怕,看我赶走它。”
三斤惨叫一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布偶都吓到不会哭了,如同傻掉一般,被拎着后颈在空中甩着。
忍着闷闷的钝痛,三斤重新扑了上去。然而失了先手,它没有以往那么敏捷,对战体型庞大的两脚兽格外吃力。
看着三斤又被狠踢了两脚,布偶意识到两脚兽发怒有多么可怕,战无不胜的老大根本不是对手。它开始喵喵叫——
“老哒别管窝了!跑哇!”
三斤吐口血,顽强爬起来,闷头又冲了上去。开玩笑,它可是老大。平时能理直气壮的给这帮小弟布置任务,开早会,压榨猫力。不就是因为关键时刻它会站出来,拼命保护小弟们吗?
眼看着短头发两脚兽被激起了火气,不顾女友的劝阻,这次不仅回踹过去,还从地上搬起块大石,瞄准欲砸。
“住手!”
三斤睁着微肿的眼睛,盯着远处颤巍巍快走来的老人,莫名有些委屈。它没有喊,眼泪却哗啦啦流着。
老人挥舞着手臂,拦在人高马大的男人面前,大声喝骂着——
“要死哦,偷猫偷到老婆子头上来了。老婆子养的乖乖,被打出事了,跟你们没完!”
男人不服气,伸出被挠得血淋淋的手臂要老人赔钱。
一个捡瓶子的拾荒老人能有多少钱呢?这事拉拉扯扯,最后还是三斤冲着布偶喵喵叫,老人才扳回一城。
被指控偷猫男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布偶往地上一扔,嘴上还骂骂咧咧的威胁。下一秒,他看着那脏兮兮的毛球绕着三斤,一个劲的给它舔毛,不说话了。
布偶在跟三斤咬耳朵:“老哒,尼的两脚兽,好。刚才那两个,坏。蟹蟹尼,也蟹蟹尼的铲屎官救了窝。”
“不是铲屎官。”
三斤咕哝,
“是……”
三斤不想叫她奶奶。混久了,它听过布偶更多的事。布偶曾经说过,它以前的铲屎官也总是自称为奶奶。
奶奶铲屎官会很温柔的对待小猫咪,会开不掺水的罐头,会织小毛衣,却很容易在狩猎的时候回不来。
布偶的生活三斤都看到眼里,它怕哪天它也会这样。成为一只徘徊在黄昏,寻找过去的猫。
三斤说不上来怎么称呼老人,干脆眼睛一闭,晕了。它感受到自己被一双苍老却粗糙的大手抱起,那一声声的“乖乖”急切地呼唤着它。
装晕的三斤立马睁开眼睛,大声喵喵叫着抗议——
“不是乖乖,是三斤!是三斤老大不是乖乖老大!”
那双大手上下把它摸了一通,老人一个劲问到:“乖乖哪里痛?”
三斤不觉得哪里痛,挣扎的要从老人的手里蹦出去,表演一个完美的三周半自由落体。
它只表演了个自由,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再次睁开眼睛时,头顶是低矮的天花板,老人抱着它,低头捡着医生开的药。
那大部分都是消肿消炎的,三斤想说自己不需要,叫出口的喵呜声弱小极了。
“好肥的猫。”
医生道。
“哪里肥?乖乖最近还瘦了,脖子都要出来了。”
老人说着,小心翼翼的在裤兜里翻出了一把零钱,一毛一毛凑着数。
*
今天的三斤吃饭都没力气了。它半眯着眼,有一口没一口舔着稀饭最上面冷掉凝固的米皮。
好不容易才吃完外面一层,三斤发现稀饭里面居然有鱼碎。不知道是不是某种心理安慰,舔到鱼肉的时候,三斤好舒服,似乎身上的痛都少两分,让它吃饭吃得更快了。
等老人来收盆的时候,三斤主动舔了舔她的手,又蹭蹭。
“就算是受伤了,也把饭吃完了,真棒!”
温暖干燥的掌心抚摸着它,三斤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间,尾巴翘起。
在老人的精心照顾下,三斤很快恢复了往日精力充沛的模样。然而,毕竟年老体弱,三斤好了,老人却开始咳嗽,连袋子都拿不住。
三斤没吱声,它再度组织起流浪猫捡瓶子,一袋一袋往老人家门口放。比起之前克制的交换,这次的瓶子数量毫无上限。
不仅白日,还有黑夜。或许是因为这次救布偶的英勇表现,小弟们更加踊跃参与三斤组织的活动。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三斤叫其他猫猫去睡觉,自己亲自守着,这加班加点赶出来的一大笔“财富”。
第二天,抱着再不工作就要饿死的心,老人拖着沉重的身体打开大门,被门口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吓了一跳。
“这些都是你干的吗?”
三斤甩着尾巴,困倦喵了声。它习惯的蹭蹭老人裤脚——
“不用感谢,你照顾我,我照顾你。老大行事,向来如此。”